好在，她们进空洞找东西的过程，并不算太艰难。

评分老师一声不吭地跟在最后，哪怕以骸已经到了她近前也不慌乱，只是盯着薄叶絮的反应。

至于莎菲娜......薄叶絮说不好。在这找东西的路程中，她确实展现出了一个好的委托人该有的品质。

除了描述丢失物品可能在的方向与观察四周的情况之外，莎菲娜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薄叶絮身后当个精致但会小声唱歌的摆件。

在邦布的带领下，三人小队穿过一个又一个裂隙，绕着那栋大厦走了许久，莎菲娜才再次出声。

“就在这里了。”

莎菲娜停下脚步，仰望面前仍旧保存完好的坚固楼房。

大厦直入云端，连吞没一切的空洞也关不住它，只能任由它向着空洞之外展示自己仍旧存在于此。

如果站在顶楼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莎菲娜收回目光，此刻她站在芭莱大厦的入口处，人人称赞的身高却连进入其中的门都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全貌。由于笨重假肢的拖累，她甚至助跑与跳起来这样的动作都很难完成。

莎菲娜彻底低下头，轻哼着歌谣，在离门不远处的一片碎石断瓦中翻找起来。

“老师，”见莎菲娜蹲下身去找东西，薄叶絮才悄悄退后，小声问道，“莎菲娜的委托，是什么时候发布的？”

评分老师犹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不是什么重要信息，也就告诉了她：“是四天前了。当时因为莎菲娜的身体原因，即使她不断表述可以加钱，我们并没有接。”

“但是......据治安局的人转述，莎菲娜每天都坐在芭莱大厦的空洞入口附近，一坐就是一天。我们害怕她会私自进入空洞，而且她的报价也确实很高，我们才接了下来。包括控制时间这件事，也是在商讨之后决定的。”

时间短，委托人不方便活动，但任务要求简单，难怪这件事，会成为她的实习调查员考核。

“喀哒。”

芭莱大厦内传来的声音吸引了薄叶絮的注意力。那声音其实很轻微，并且从距离来看，是从大厦深处传来的。但薄叶絮自从进入空洞后就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自然是一点声音都不会放过。

评分老师明显也听到了，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莎菲娜的歌声还在响起。

“喀哒、喀哒、喀哒。”

芭莱大厦深处传来的声音愈发急促，即使不集中全部的精神，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可莎菲娜就像是没听见声音一样，仍旧在废墟中翻找着她口中所谓的遗失物品。

薄叶絮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评分老师脸色却立刻严肃起来：“莎菲娜，别唱了！”

“啊，抱歉，”莎菲娜立刻停下，语气却有些止不住的上扬，“我只是......有些怀念这里，一时间忘记了。”

在莎菲娜停下歌声，与评分老师对话的时候，芭莱大厦内的声音也同时停止了。

评分老师深吸一口气：“最后三分钟，时间到了我们就离开。”

新加入HIA的这位调查员不清楚，可身为资深调查员的她，自然要更清楚芭莱大厦里的那对以骸会被什么样的声音吸引过来。

——唯有特定的歌声。

这是侥幸生还的调查员们带回来的唯一情报。

本来根据某些势力的情报，那对姐妹通常只会在大厦内出现，她才敢将这份委托作为新人的考验。可没想到，委托人哼唱的歌，却真的能吸引它们。

是巧合吗？

不论怎么说，这里是不能多待了。她面色严峻地看向分明说着抱歉却没什么愧疚神色的莎菲娜：“你的东西，找到了吗？”

“当然～”莎菲娜起身，捧起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破旧的毛绒小熊。可更令薄叶絮在意的，是捧起它的那双已经被无数碎石划破的手。

滴答，滴答。

血液缓慢地聚集于一处，又滴落到地面上。可莎菲娜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拢紧了手心的毛绒小熊，任凭猩红的血液将看不清颜色的皮毛浸染成一致的红。

“你……”薄叶絮欲言又止，“还是先包扎一下吧？”

“这也属于委托的范围吗？”

将小熊珍重地挂在腰间的莎菲娜好奇地歪头，“你的任务，明明只有护送我不受以骸伤害才对吧？”

薄叶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确实接委托只是为了赚钱，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在看到这样一双手的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两人的对话最后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因为评分老师严厉地打断了她们，紧接着，薄叶絮就被要求立刻带着两人离开空洞。

“所以那个叫莎菲娜的委托人，最后就这么直接走了？”

蘸着碘伏的棉签被轻轻按在脸上，但即使如此，也让常逢乐大呼小叫起来：“痛痛痛！絮絮姐，轻点，轻点！”

在常逢乐的惊呼声中，薄叶絮恨不得捂住耳朵，奈何她手里还拿着棉签与碘伏，实在没办法去做别的事。

“我们后来就没有交流了，”薄叶絮尽量控制着力道，小心地再次蘸了碘伏帮常逢乐擦拭伤口，“出了空洞之后她好像很高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开了。”

“不说她了，”薄叶絮结束回忆，将目光转向面前的人，“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沙发上，常逢乐抱着薄叶絮刚到手没有一天的邦布，将下巴搭在它的头顶，羽毛状的耳朵扑闪着试图弄干脸上的碘伏。

而顺着羽毛的指引望去，能看到常逢乐此刻的脸颊一侧擦破了一块食指长度的皮肉。

“这个，说来话长……”

常逢乐下意识向后靠去，又立刻像弹簧一样飞起来。在这样的动作下，她的长发也跟着飞起来，后脑勺处的肿块也就自然地露出来。

“好吧，我今天坐在广场等你们的时候想去买瓶水喝，起来的时候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手又正好按到了一个空的汽水罐又摔一跤，终于爬起来之后忽然有个邦布飞过来，然后我的后脑勺又磕了一下……”

“……”

薄叶絮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出来的时候，常逢乐一脸晕乎，甚至把莎菲娜认成她了。

遭遇了这一系列事件，能醒着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等到薄叶絮擦完碘伏，又用冰块按在常逢乐的后脑勺，才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兜。

顺着力道瘪下去的触感让薄叶絮十分不适应，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了。

是俞星在空洞里交给她的胸牌。

在离开空洞后，薄叶絮处于半昏迷状态。那时她原来的衣服被脱下，其中存放的东西自然也一并被拿走。

她本想找个机会将这东西交给同属五课的洛薇，但上次见面时，对方对她的敌意很重，薄叶絮也就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至于为什么没交给对空六课……薄叶絮想，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如果那时就将这件东西交出去，那么她就再没有办法，去了解有关俞星的一切。

那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冷静地教她知识的少女，在变成以骸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不顾常逢乐的阻拦，薄叶絮嘱咐她好好休息后，便再次带上东西离开了家。

让薄叶絮没想到的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洛薇就站在高她三阶的楼梯上俯视着她。

她下楼，洛薇就跟着下楼；夜晚没有地铁，薄叶絮只好打车，结果洛薇也一起挤了进来，并且在薄叶絮报了地点后也说了同样的地点；薄叶絮下车，跟着邦布寻找空洞入口，洛薇就跟在她身后。

被这样的目光紧盯一路，薄叶絮也受不了了，她回过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洛薇狠狠瞪着她，开口就是一股浓厚的火药味，“难道就不能是我正好顺路吗？”

薄叶絮的头顶跳出了三个硕大的问号。

你管这叫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