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叶絮根本就没能睡着。

刚关上门，豆豆就在门外疯狂挠门，其中还夹杂着一丁尼布嗯呢嗯呢的劝说声。

可惜并没有效果，即使是已经被修剪过的爪子，挠在木门上发出的声音也让薄叶絮额角直跳，不得不爬起来开门。

刚一开门，豆豆便窜到了她的床上打滚，接着一丁尼布也跟了进来，想把这位家里的新成员劝出去。

一丁尼布跑，豆豆就躲，一邦布一狗在薄叶絮的床单上跑到这头滚到那头，将她铺得整齐的床单硬生生变成了被揉成一团又铺平的旧报纸。

在疲惫的怂恿下，薄叶絮劝走了邦布，任由豆豆睡在了自己身边。

三分钟后，薄叶絮睁开眼睛，发现了正趴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小狗，只觉得要窒息了。

她坐起来，把小狗掀下去，然而豆豆又敏捷地跳上来，搭上了她的腿。

看着腿上使劲拿自己的毛蹭她的豆豆，薄叶絮非常疑惑。

不是刚从宠物医院回来吗，难道这就又开始不舒服了？

谨慎起见，薄叶絮掏出手机，联系了常逢乐。

常逢乐几乎是秒回，然而薄叶絮在看到那条信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宠物医院离得太远，薄叶絮也没有加上医生的微信，只好试图从自己的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可靠的人。

月城柳？不行，那位副课长她躲还来不及呢。

浅羽悠真？看起来倒是挺喜欢小猫，但是要她去主动问点什么，薄叶絮还是有点不愿意。毕竟她很难说，两人现在到底算不算关系稍近的朋友。

那就只剩下铃了。

“你了解怎么养小狗吗？”删删改改的薄叶絮最终只是发了这么一句话出去。

手机那头的铃回复很快：“我不了解诶。不过悠真家里有养猫，要不要我帮你问问看？正好他在录像店呢。”

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浅羽悠真这了？

薄叶絮盯着回答，一时间几乎要怀疑铃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故意把话题向浅羽悠真身上引的。

“叮铃铃——”

没有调整过的、最原始的电话铃声响起，薄叶絮吓了一跳，在发现是铃的来电后才放心接起。

“喂～薄叶，听说你遇到难题了？”

熟悉的懒散语调从电话对面传来，薄叶絮很不习惯这样只听声音的说话方式，稍微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有点不太想回答。

薄叶絮不喜欢麻烦不算特别熟悉的人，所以一开始才会给常逢乐发消息。鼓起劲问铃已经耗尽她全部的勇气了，更别提现在还换了个更不熟悉的人。

要不还是去问宠物医院吧？

似乎是预料到了她的想法，电话那头的语气急切了些：“诶诶，别急啊，先说好，帮你了解宠物可以，我可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那就一切好说。薄叶絮松了口气，“什么条件？”

“唔，三天后在星环有一场演唱会，恰好我抢到了两张票，”对面回答得很快，倒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我自己去有点无聊，正好～到时候你陪我去如何？”

演唱会？又是一个薄叶絮不熟悉的概念。打着电话她不好去搜，只能从名字分析，这似乎是一个听别人唱歌的活动。

不过，对于没体验过的事，薄叶絮总是兴趣十足。也因此，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去会无聊，但她还是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浅羽悠真的要求。

挂断电话，浅羽悠真笑眯眯将手机还给铃：“多谢啦店长，作为回报，我再办一张最高额的储值卡吧。”

刚刚还有点疑惑的铃瞬间喜笑颜开：“悠真太客气了！帮助本店顾客解决烦恼，作为店长我义不容辞！”

迅速办理好一张新的卡后，铃两眼放光地收好储值卡，这才想起来问他：“不过，悠真为什么要特地强调让薄叶有事的时候，把话题扯到你身上呢？难道——”

“我也不清楚呢，”看着铃明显不相信的模样，浅羽悠真轻笑一声，“毕竟如果这种心情能说得清楚，也就不会那么难以预测了吧～”

“什么啊，说得神神秘秘的。”

在铃的碎碎念声中，浅羽悠真挥手告别了这家录像店。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女站在他面前，凝视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以骸。青色的眼眸中没有怜悯与恐惧，只有挥之不去的遗憾。

她脚步轻盈，说话的声音也模糊在以骸的尖啸之中，几乎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唯有那带着安抚的笑容，即使是在无光的空洞中，浅羽悠真也看得真切。

不知为何，他忘不了她那天的表情。

真要说动心的话，也不算。只是恰好的某一个行为，在他心里留下了足够特殊的印象，所以浅羽悠真愿意试着去靠近和接触，去更多的了解那背后的原因。

他的记性很好，哪怕只来过一次，也记住了薄叶絮家的方向。

上楼的时候，有个高速移动的人影撞着他的肩膀冲下楼，却连短暂的停留和道歉都没有。

仓促的一瞥间，他只看见来人惨白的脸色。

浅羽悠真回头，只看见那道人影蓝色的长发乱成一团，一副完全没梳理的模样。她的手中似乎还紧攥着什么东西。

这么没礼貌又是一头蓝发的人，大概率只能是洛薇了。浅羽悠真摇头，不再计较刚才看见的事。

听见敲门声后，薄叶絮抱起仍旧趴在自己身上的豆豆，去给前来的指导“老师”开门。

刚一开门，薄叶絮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怀里的狗就已经跳了出去，一扫刚才的困倦，扒着浅羽悠真的裤腿，恨不得直接跳到人怀里去。

被无情抛弃的薄叶絮：这狗到底谁家的？

怎么看见常逢乐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呢？

“呃……”

被这股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的浅羽悠真只得将它抱起来，不然连门都进不来。

被抱起来之后，豆豆更加肆无忌惮了，扒拉着浅羽悠真的肩膀要去蹭他的脸，如果不是他努力拽着，这只小狗恐怕就要趴到他脸上去了。

好不容易坐在沙发上，小狗也紧挨着他趴下来后，浅羽悠真才有空看向脸已经黑透了的薄叶絮：“这就是你说的那只，不舒服的小狗？”

想到它刚才的热情表现，薄叶絮一时卡壳。

瞪了自家那只飞速叛变的狗一眼后，薄叶絮才集中精力，将豆豆刚才的一系列反常表现都说了出来。

比如好好的窝不睡非要挠她的门、进来之后赖在她的床上不走、以及总是拱来拱去……

薄叶絮正在很认真的叙述她的苦恼，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闷笑声。

“你笑什么？”

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在很认真的说事情啊？

肚子都有点疼的浅羽悠真靠在沙发上，在薄叶絮要吃人的目光下努力压下嘴角，清了下嗓子才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不是病了，只是单纯的想跟你撒娇？”

撒娇？薄叶絮条件反射笃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才第一天见到豆豆呢！

“这些小动物和人是不一样的，”浅羽悠真抚摸着小狗柔软的皮毛，感受着它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音也不由得轻缓起来，“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会将你当做亲人。从此之后，只认你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它们不像人类那么复杂，呵，即使朝夕相处，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看着浅羽悠真身边莫名出现的低气压，薄叶絮总觉得这一幕已经发生过不少次。

无论是她讲述自己的过去时，又或者是使用风之翼的时候，浅羽悠真都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她不去细究，将话题转回原来的方向：“所以你的意思是，它只是单纯想和我亲近？”

“是这样呢，”浅羽悠真恢复了懒散的模样，语调也高了起来，“薄叶可真是，完全不擅长这些呢。”

薄叶絮下意识反驳：“我又没养过宠物……”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腿边，再看浅羽悠真旁边的一团棕色，薄叶絮皱眉，“还有个问题，它为什么黏你？”

如果真如浅羽悠真所说，那不应该无论是谁来，这只小狗都应该和她最亲近吗？

浅羽悠真目光促狭，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嘴角翘起地安静看着她。

这时候的薄叶絮，恐怕连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下意识地把这只刚刚收养的小狗划分到自己的领域去了。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他耸肩：“大概因为，它觉得我们关系很好吧～”

薄叶絮被浅羽悠真这一句话整沉默了。

关系好吗？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浅羽悠真表面姿势不变，实际上已经偷偷绷紧了身体。毕竟薄叶絮向来不怎么隐藏自己的表情，陷入沉思的怀疑表情就这么展示在他面前。

“你不这么认为吗？”浅羽悠真歪着头，眼底是不易察觉的忐忑，“对于我们现在的关系，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