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几乎就贴在眼前。
弗雷听到名字的那刻迅速拿起对讲机,与帝国大厦地面层的特勤人员不同,地下空间部署的全是秃鹫企业留下的私人武装力量。他们更灵活更好把控,给钱就听从调度,也不在乎杀死某人是否需要正当理由。这些私人武装警卫在弗雷的指令下齐齐端起枪指向控制台,所有的科研人员尖叫着举起双手或抱住了头,牙齿颤抖着背靠着墙。
但是没有奥恩博士。
那个醉醺醺的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显然她的大脑没有因为酒精中毒而停止运转,反而在两个墨菲的话题呈现出不对劲风向时迅速提醒了她——或许两年来一直担忧着自己成为“斑点”的人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所以反应奇快无比。她就像只打洞的鼹鼠,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粒子对撞机上时钻进复杂的操作仪器中消失了。
格温舒了一口气:“Okay,还挺灵活。”
“我看到了,她在那里!”可惜身处高处一览全局的不止蜘蛛侠一位,章鱼博士伸出一根触肢充当了指向标。警卫们瞬间调转枪口瞄准了指令方位。
“我干你们祖宗!谁都跟我过不去是吧!”酒桶塞子躲在一块用于调整对撞机固定高度的升降操控台下,头顶的铁皮都快被射成渔网了。
幸运的是在先发的一轮子弹后,枪声密集程度突然降低了许多,她听到了数阵蛛丝发射与警卫飞出去的惨叫声。酒桶塞子的前实习生和她一样倒霉,哪怕被个绿眼睛的四爪章鱼倒吊着还不忘处理另一边的战局。墨菲手下那些警卫们似乎意识到了远程射击还不如先将目标抓住再处置,于是抬起枪口往酒桶塞子躲避的方位走去。而后者则趁着战火停歇的空隙往更远的仪器后面爬,边爬还边看了一眼穹顶——这时候也只有蜘蛛侠能救她了。
“你别想救她。”章鱼博士被蜘蛛侠频频分心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操作激怒,直接用腕足掐住了她的脖颈。触肢缠绕着脖子不断抬升,蜘蛛侠几近窒息,不得不用双手握住触肢。可惜这样也没有太缓解她的不利处境。
……好歹正过来了。再倒吊着她会得高血压的,格温自我安慰地想。人在濒死之际会想起某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也会遗忘某些重要的事。她在努力思考了几秒反正也要死了得高血压还重不重要,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件事。
她的腿在半空中踢了踢,一下有力又一下无力,有力的那几下踢得章鱼博士腕足一抽,疼得表情都歪了。于是箍住脖颈的触肢进一步收紧,充气的聚合物纹路深深地印在了战衣下的皮肤上。格温的大脑陷入空白,如同未经过调频的电台发出杂乱无章的盲音,什么信息也没有承载,又或许她不由自主地思考了很多,只是一件也没记住。
她唯独能想起来的只有先前正在忙碌的事:酒桶塞子还得指望她,如果她自身难保,谁还能帮助酒桶塞子呢?
紧接着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身边突然安静了许多,方才还嘈杂着的枪声与仪器的翻倒声,科研人员们的尖叫还有酒桶塞子喋喋不休问候人祖宗的骂声,现在全都消失了。原来窒息会导致耳聋?或者她已经死了?
后来她产生了幻觉,之所以确定那是幻觉,是因为章鱼博士放松了钳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章鱼博士不会这么做。直到空气疯狂地涌入呼吸道充盈了肺部,她猛然倒抽一口气,然后咳嗽起来时才意识到原来那不是幻觉。章鱼博士的确放开了她,甚至抽离了腕足,导致她直直下跌。
蜘蛛侠在落进对撞机能量束前用蛛丝吊住了自己。她还没来得及插入重载钥匙,现在贸然跳进去并不能回到她的宇宙反而会去往墨菲B.的宇宙。此时她手脚并用缩成一团抓着蛛丝,能量束上飞扬起的物质几乎燎到她的脚尖。
她眨了眨眼,回头看向玻璃幕墙的对岸。原来消失的枪声也并非是错觉,之前那些瞄准了酒桶塞子穷追猛打的警卫们此时都东倒西歪摔作一团,手里的枪无一例外被人折断了枪管或炸了膛。弹夹都被拆掉了,而墙上还留着几道个人特色相当鲜明的爪印。
格温用额头撞了撞蛛丝:“对哦,怎么能把你忘了呢?”
徘徊者踢开一个倒地警卫手边的枪:“原来你真的忘记了。”听上去极度不悦。他抛了抛手上的连珠榴弹,那是一种投掷到目标身上就会小范围炸开浓烟却不至于波及太广的迷你□□,而他的目标是被弗雷挡在身后的墨菲市长。这种威胁挑衅逼得章鱼博士不得不放开了蜘蛛侠,转而试图突破玻璃幕墙保护墨菲。
通讯频道中的艾伦:“我靠你不知道刚刚光听声音我都以为你被掐死了而迈尔斯疯了,所以我立马往岛上骑,不知道来得及给几个人收得上尸。”
“全家吃大粪了一群神经病,”酒桶塞子慢慢从弹壳和操作台的废墟里爬出来,她的头发里镶着削弯的铁花和崩开的螺母,手臂和脸上划花了好几道血痕,即便如此她还有心情骂脏话,“蜘蛛联盟也是一群骗子米格尔更是诈骗王中王,说好的守门我就安全了呢,谁家安全是被一群穿迷彩的恐怖分子拿机关枪扫,早知如此当初我守个屁门?”
格温喊冤:“不是蜘蛛侠害你成这样的!”
“我知道,”酒桶塞子没好气,她像一只终于从树洞里被烟花炸醒了的睡熊,气势汹汹地扫了一眼全场,虽然警卫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废弃地铁线路的另一头涌出来支援,但有个徘徊者在她应该死不太快,“所以我先得解决一个神经病。”她三两下拖着步子往一座还未损毁的核心操控台走,鞋也丢了一只,一路上其他抱着脑袋靠墙的科研人员都在发抖。她切了一声,用手肘开挡路的人,把右手摁上掌纹识别器,解锁了进入待机状态的操控台。
弗雷手抖了一下,指着酒桶塞子对新赶来的一波警卫:“阻止她!”然而徘徊者一抬头所有人就被他慑退一步。
酒桶塞子手速很快,她键入动态密钥后瞥了一眼。对撞机之上悬空浮着的墨菲B.预料到了什么,表情并不遗憾,仿佛知道她会这样做一般。
“哪儿来的战争贩子回哪儿去。”酒桶塞子拍下逆启动按钮,对撞机嗵嗵着再次加速,碰撞燃出的光焰迅速吞没了人影,墨菲B.如同电视上闪现又闪出的特效,一阵强光闪烁间便传送了回去。
“解决了一个。该念芝麻开门了!”酒桶塞子对着蜘蛛侠大喝一声提醒她。
垂吊着的蛛丝尾端,络新妇迅速收短了网重新贴到穹顶上。在对撞机上方荡蛛丝很危险,于是蜘蛛侠在天花板上放步奔跑,转眼就冲到了覆写口。
然而事情并不总那么顺利,在她这么做的同时,章鱼博士面对着玻璃幕墙疯狂甩动着腕足,肢条如同藤鞭抽在防爆玻璃上,很快玻璃幕墙的上缘就被她破开了一个洞。
“愣着干什么,插钥匙!”酒桶塞子催促。蜘蛛侠应该趁着章鱼博士去保护墨菲的空档赶紧溜,错过这个时机她还回不回得去都难说。
蜘蛛侠将重载钥匙对准覆写口,却没插进去,她望向玻璃幕墙上的章鱼博士:“不,我觉得……”章鱼博士的触肢攻击力和防御强度相比听证会时升级了不止一档,她一定利用这段消失的时间进行了自我强化,所以就连蛛丝也无法干扰她的行动,那么……
徘徊者:“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可以应付。”
蜘蛛侠望着不断涌入地下的警卫,还有即将突破玻璃幕墙的章鱼博士。墨菲被她的助手们保护在警卫身后、人群中央,而徘徊者只身站在他们对面,仿佛极容易就会被吞没。
蜘蛛侠手往前一送,重载钥匙完成对接。粒子对撞机发出了一声与之前都不同的呼啸,如同飓风汹涌地冲进宽广的矿洞。紧接着对撞机能量相碰激发的光束颜色也变了,它仍然那么耀眼,却不再由混乱浑浊的线条包裹,而是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光晕,边界并不明晰,色块宛如墙上往下流淌的水彩,由矢车菊蓝滑向紫罗兰色,又逐渐从鸢尾紫过渡到火烈鸟的粉色。
那是她的故乡。
徘徊者有一瞬也停下了手。他抬起一只爪防备着警卫可能的攻击,转过头注视着粒子对撞机上呈现的奇景。变换的光影倒映在徘徊者硬质面罩上,仿佛他正面对着水族馆里一面巨大的水母海缸。城市的轮廓与尖角偶尔会从对撞机光束中浮浮沉沉,如同海面上不住翻滚的冰山,离蜘蛛侠那么近。
“这是你的宇宙?它很美。”徘徊者的声音从玻璃幕墙的另一头传来,与通讯频道中他的声音叠在一起,像极了两个举起电话的人越走越近时耳朵里会听到的光景。
只需要松开手,放掉身体上生物静电的吸附,她就能从这扇敞开的大门回去。
“Go.”徘徊者的双重声音又响起来。
就在此刻,章鱼博士击碎了那面特制的防爆玻璃幕墙。碎玻璃像冻结又融化的瀑布倾泻而下,砸到警卫、操作人员、墨菲和她的助手们身上,又变成了锋利的冰雹划破皮肤。
徘徊者瞬息动了,想要抢在章鱼博士之前抓住墨菲。
然而章鱼博士踏进控制区后调转了方向。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保护墨菲——
腕足如同抓娃娃机中那枚难以预测的爪子,它向旁边一伸扣住了酒桶塞子的衣领,腕足一甩,把人扔向了对撞机的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