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僵在原地。
他愣愣地盯着顾清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缓缓闭上。
他抿着唇，眸中中闪过慌乱和迷茫：“这……这么突然吗？”
“还好吧，”顾清允看着他，“本来前两天就准备跟你说了，这不是忘了吗？”
“这能忘的事情吗？”裴确有些急了。
“你还好意思说，”顾清允趁他不备，终于捏着他的脸颊，咬牙切齿，“不是你这两天跟我闹别扭，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不是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裴确盯着她，眼尾慢慢泛上了红：“我……”
要哭了？
顾清允哎呀一声，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尾部的睫毛：“干什么呀，舍不得我啊。”
裴确别过脸：“没有。”
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将眼尾的红憋了回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确定，”顾清允笑了笑，“可能一年多吧。”
裴确又不说话了。他紧紧盯着顾清允，不断地咬唇又松开。
顾清允失笑：“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如果有空的话，我也会回来看你的，好不好？”
“那什么时候有空？”裴确步步紧逼。
顾清允思索了两秒：“不确定，但有时间我一定回来。”
裴确强装着冷静点头：“嗯，我知道了。”
“行了，快睡觉吧。”顾清允笑着凑近，揉了揉他的脑袋，“航班是明天的夜里，你就不要送了，我自己去就行。”
裴确嗯了一声，没说话。
-
次日，顾清允告别了顾父顾母，拎着箱子准备去机场。
手刚伸到半空，箱子的拉杆就被另一只漂亮的手抓住，裴确一言不发地拎起她的箱子放进后备箱。
顾清允笑眯眯地看着他：“行了回去吧，外面冷。”
裴确双手插在口袋里没说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帮她打开车门。
顾清允上了车，还没来得及说话，裴确将车门关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边的车门钻进了后座。
这动作太连贯，顾清允愣了几秒，笑出了声：”刚刚那声嗯是狗说的吗？“
裴确微微低着头，半张脸都隐没在高高的衣领里。他声音很轻：“我送你。”
如今已是深夜，车窗没关严实，入夜的冷风吹进来，冻得人一阵哆嗦。顾清允伸手将窗户关好：“很晚了——”
“我送你。”裴确打断她。
顾清允起了逗他的心思：“可是黄叔叔送完我就不回别墅了诶，还要麻烦人家吗？”
裴确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自己坐地铁回来。”
黄秘书在前面笑道：“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回来。”
“不了。”裴确摇头，“我等她上飞机，您先回去吧。”
顾清允高高挑起眉：“你还要等我上飞机？”
窗外的路灯闪过，短暂照亮了车内的昏暗。裴确抿唇，侧目看她：“不可以吗？”
“行，当然行。”顾清允笑了笑。
最后裴确还是没有等她上飞机，他在安检前被迫停了下来。顾清允停下脚步，伸手拉住行李箱拉杆：“回去吧。”
她手轻轻用力想将行李箱拉过来，却没成功。
裴确依旧紧紧抓住拉杆，机场的灯光惨白，两人的手在拉杆的两边，几乎要重叠在一起。裴确另一只手插着兜，唇瓣紧紧抿着：“姐姐。”
顾清允挑了挑眉：“怎么？”
裴确慢慢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生日快乐。”
顾清允顿了顿，眸子闪过惊讶：“给我的？”
她没想过裴确会给她准备礼物，在她眼里，这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嗯。”裴确点头。
顾清允拿过盒子转了转，突然抬头问道：“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她的眸子被头顶高不可及的灯光照亮，璀璨又清亮。裴确醉溺在那片星光中，片刻才轻轻点头：“可以。”
她松开拉杆，打开了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串珍珠项链，多颗珍珠串连成麦穗的形状，银质链条和蝴蝶吊坠交缠在一起。
顾清允眼前一亮，这种项链的款式她从未见过，是哪家设计师的私人作品吗？她下意识问道：“你这花了多少钱啊？”
裴确摇摇头：“我自己做的。”
顾清允愣了一下：“你自己做的？”
裴确笑了笑，黑眸中带上了温柔的色彩，又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羞赧：“珍珠和银子是买的，我给大学生写代码赚的钱。钻孔、造型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顿了顿，他抬起眸子看向顾清允，带上了期待：“你喜欢吗？”
“喜欢啊。”顾清允笑了。她垂眸，指腹轻轻拂过那串打磨得圆润饱满的珍珠。她也没想到，这串项链居然倾注着裴确的心血。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屋子里，就是为了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吗？
顾清允突然觉得自己临近离开才告诉裴确这件事做的挺过分的。她抬眼，看见裴确眼底下的乌青，昨晚怕是熬了一晚上。
她紧了紧手指：“你帮我戴上吗？”
裴确眸子微微睁大，顾清允眸内满是笑意，见他看过来还鼓励似的挑了挑眉。裴确踌躇片刻，从顾清允手中接过了项链。
他抬起脚，往前走了一小步，上身缓缓向前倾，指尖捏着那串项链，绕过她的脖颈，像是环绕着抱住了她。
他的呼吸喷洒在顾清允脖颈上，温热的气息扫过，像是羽毛，顾清允一阵轻颤。
扣项链的时候手难免碰到皮肤，他指腹干燥，每一次动作几乎都能引发一阵酥麻。
顾清允闭了闭眼，早知道不让他给自己戴了。这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
裴确动作很快，他像是模拟过无数遍，利落地扣上了项链，退后了一小步。他表情看上去酷酷的：“好了。”
“啊，好。”顾清允回神，她拉住拉杆，有些犹豫地说，“那我……走了？”
“……等等。”裴确开口。
顾清允看过来：“怎么啦？”
他没有将一直捏着的东西掏出来，反而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个给你。”
顾清允一顿，接过U盘，疑惑道：“这是？”
“之前橘猫的项圈，还记得吗？”裴确说，“里面的核心代码我稍微完善了一下，也算是生日礼物。”
顾清允眼前一亮，抓着U盘，松开行李箱就揉上裴确的脸蛋：“这么重要的礼物不第一个拿给我？”
裴确：“……先动手。”
这u盘价值很高，顾清允实在高兴，又将他的头发揉乱，才重新拉上行李箱：“我真走了啊。”
裴确又将手插进了口袋，他垂眸，静了两秒，点点头。
顾清允往后退了两步，目光落在他的口袋。她了然地笑了，俯身，盯着裴确的眼睛笑道：“另一个口袋里的东西，确定不给我吗？”
裴确惊了一瞬，慌乱眨了眨眼睛，口袋里的手握紧，他飞快否认：“没有东西了。”
“真的吗？”顾清允歪了歪脑袋，“确定吗？”
裴确：“确定。”
顾清允又问：“不会后悔吗？”
这次裴确安静的时间长了些，他最终还是摇摇头：“不后悔。”
顾清允笑笑，直起身：“好吧，那我走了。”
“好。”裴确的眸子安静地盯着顾清允，那双眸子依旧漆黑如深渊，却似乎掩藏了无数情绪，“一路平安。”
顾清允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嗯，你也是。”
她松开手，拎着行李箱进了安检。
裴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顾清允离开的身影，心中酸涩。
他想，如果顾清允回头，只要她回头……
他握紧手里小小的U盘。
这是他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熬了一个通宵做出来的软件。可以实时通话，定位……甚至看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被另一方实时监测到。
——这不是个正常的软件，即便将其称之为情侣软件。与他内心的情感一样不正常。
裴确知道，一旦自己将U盘交给顾清允，就等同于将自己的扭曲的情感全盘交出。
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送出去，却还是花了一晚上将自己对顾清允的占有欲、控制欲倾注在这个永远不可能被对方知道的软件上。
顾清允的身影逐渐被人群淹没。
他死死压制的感情才如同泄洪般倾泻而出，他几近破釜沉舟地想，只要她回一次头，他愿意将自己的死期定在今天，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
但她没有回头。
她目不斜视地离开，毫不含糊地走进人群，就像毫不留念停在原地的自己。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松开了沾满汗水的U盘。他垂下脑袋，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近又走远。
他自嘲般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她耳语：“生日快乐……顾清允。”
-
滴——
安检员拎着金属探测仪停在顾清允脖颈间的项链上：“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顾清允一顿，她心中多了几分猜想，摇了摇头：“没有。”
“确定吗？”安检员盯着她，那颗漂亮珍珠里的东西绝对威胁不了飞机的安全，多半只可能对这位女士有影响。
顾清允笑了笑：“确定。”
-
顾清允抵达苏黎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傅莳也在门口等她，看见她立马招手：“清允清允！”
长途飞行实在是有些累人，傅莳也体贴地帮顾清允拎着行李，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小公寓。
这是一栋普通的小区，一梯两户，都是单人间。环境还算不错，但对于养尊处优的傅莳也来说可能是有些简陋的。
顾清允看着她将她的公寓门打开给自己看，又噔噔噔跑到另一边将另一户给她租好的门打开，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傅莳也顿了一下：“这不好吗？”
顾清允接过行李箱抬进屋里：“挺好的，但我以为你在这里会住得更好一些。”
傅莳也踌躇着：“我是因为——”
“因为这边比较清净，认识的人也少。”熟悉的声音从傅莳也背后传来。顾清允一愣，转头看过去。
居然是傅径舟。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脖子上还套着围裙，与在正式场合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微笑：“傅总，你也在啊。”
傅径舟笑了笑，附身将傅莳被风吹乱的发丝整理好：“嗯，来看看她。”
顾清允挑了挑眉：“这样。”
“我做了菜，来我们这吃吧。”傅径舟取下围裙，垂眸看向傅莳也，“给你们碗筷拿好了。”
傅莳也转头看向顾清允：“走吗走吗，你都累坏了吧。”
顾清允没推脱，飞机餐她没吃多少，现在确实快饿死了。
她在餐桌前坐下，傅径舟去厨房里盛最后一道菜，傅莳也盯着厨房里的身影出神了几秒，起身道：“我去帮忙。”
顾清允点点头。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卖相都还不错，她知道傅莳也是吃着傅径舟做的菜长大的，却没怎么在傅家吃过饭，没想到厨艺还不错。
她抬头，随意扫了一眼厨房，却偶然间瞧见两人的身影几乎交叠在一起，傅莳也踮脚，在对方唇瓣上落下一吻。
顾清允顿了顿，立马收回视线。
最后那道菜还是傅径舟端过来的，傅莳也从厨房里拿出两个杯子。她指了指傅径舟身侧酒柜上的一瓶酒：“我要喝那个。”
傅径舟目不斜视，开了一瓶苹果气泡水给杯子倒上：“小顾总飞了十几个小时，就别喝酒了。”
顾清允挑眉：“你不想让你妹喝酒就直说，还拉上我。”
“就是。”傅莳也磨牙，“清允喝饮料呗，我喝酒。”
那杯苹果气泡水被安静地推到傅莳也前面，傅径舟附身：“这个好喝。”
强势又不好拒绝。
傅莳也瘪瘪嘴，接了过去。
“行了。我中午的航班，就先走了。”傅径舟朝着顾清允礼貌道别。
顾清允点点头，又见他的目光移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