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显越跟着于放进门，本来也不是第一次来，心里却莫名紧张，手里提着几大个红盒子站立不安。
于放手往墙角随意一指，提醒他，“你要不先放哪儿？”
“啊？好。”
于放又脚指地上的拖鞋，问他，“要换鞋吗？”
“啊？行。”
彭显越立马蹬掉自己脚上的鞋，三下五除二穿上，末了，又拘谨的双拳紧握站在于放身侧。
“你不去沙发上坐？”于放问他。
彭显越点头如捣蒜，“啊？坐。”
“你他妈.......”于放忍不住笑骂，“傻了吧唧的！”
于放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彭显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没想到接触下来全他妈是装的。
于放心里骂，这死装货！
“没有啊！你看我很紧张吗？”彭显越嘴硬不过一秒，瞬间像个皮球泄了气，“好吧！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你奶奶，但这次我确实有点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我要不现在送你回去？”于放一边问他，边走向杂物间。
彭显越始终紧随其后。
杂物间的门一年到头还不打开几次，一打开，只见里面灰蒙蒙一片，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积如山。
于放手握着门把站在门口，对身后的彭显越道；
“站远点。”
门边的白色开关盖上积满厚厚一层灰，门外的光线从中间砍掉一角，于放屏住呼吸瞥去一眼。
啪——
修长白皙的中指骨节轻轻点在上面，房间里白色积满灰尘的白炽灯亮起，于放微微偏头，彭显越就站在他身后。
身后人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畔，于放感觉只要自己稍稍踮起脚，就可以碰到彭显越近在咫尺的唇。
脸上有点热。
于放往前一步拉开一小段距离，语气里有些抱怨，“不是叫你站远点吗？”
“为什么要站远点？”彭显越目光四处扫荡，也跟着站进来，并且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杂物间空间本就不大，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里面更是拥挤。
于放想转身，不是肩膀碰到彭显越就是脚踩在对方脚上。
安静幽闭的环境使双方之间情感更加微妙敏感，于放使出全部力气忽略彭显越的存在，可是这怎么可能。
彭显越就像一座大山站在他身后，让于放想不去看都困难。
“于放，我想抱抱你。”
彭显越的话和行动同时并进，于放还没开口拒绝，对方就从身后双手环住于放腰身，叫他想躲也躲不开。
“不是.......你他妈。”于放吓得舌头打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将凤霞随时有可能从楼上下来。
要是被发现，要是被发现.........这叫于放情何以堪。
他骨子里到底是个传统又保守的老古板，心里的羞耻强烈外化，于放警告，“彭显越，你给我滚出去。”
彭显越疲倦的靠在他肩上，沙哑的声音像是没睡醒，他拒绝，“别动，我只靠一分钟，昨晚半夜才睡，好困啊！”
然后于放真的乖乖没动了。
一分钟的时间无限长，于放后背感受着彭显越胸腔的心跳。
砰——砰——砰——
格外有力。
周围都是彭显越身上的味道，于放像个木头一样让彭显越抱在怀里。
感受着彭显越近在咫尺的依恋，他那么近，那么温暖，让人不忍心伸手推开。
一切都在有序前进，只有他和彭显越，在这一刻短暂的留在了这里。
“于放，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彭显越声音闷闷的，在于放身后响起。
于放回神，眨了一下眼，他有事瞒他吗？于放仔细想了一会儿，他记得并没有。
“我没有瞒你。”
“你撒谎！”彭显越的脸蹭在于放脖颈，冰冰凉凉的很柔软，彭显越的嘴唇贴在于放脖颈，热气吹得于放有些痒。
“没有事瞒我？”彭显越又问了一遍，“可是我看你心情好像很不好？于放，你确定没有事吗？”
“嗯。”
彭显越搭在于放腰上的手松开，于放心里一惊，贴在腿侧的双手轻轻紧握。于放抿了一下唇，假装若无其事，低头在杂物堆里翻找铁锹。
“于放，要找什么让我来？”彭显越伸手去拉于放，他手上没用力，对方轻而易举挣开。
彭显越再次伸手，对方不留情面猛地一把甩开，彭显越愣愣看着被甩开的手，几秒后，他上前，一把把于放抓进怀里。
动作粗暴神情却过分温柔。
彭显越一只手按住他的腰不让对方动弹，宁一只手抚摸对方后脑勺，轻声安抚。
“于放，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生气了吧？你总是莫名其妙生气，不告诉我原因，每次都要靠我自己去猜，委屈了难过了也不跟我说..........”
“我知道你想说我没资格知道，你一直把我往外推，好像我是没有感情的钢铁巨人。”彭显越摇摇头，“不是的，你一直把我往外推，我也会很难过，于放。”
彭显越说的语无伦次，心里深深的无力感拉扯着他，他深吸一口气，“算了，跟你说那么多没用，你这种人，手段不强硬根本治不了你，既然这样反正你也不想说，那就和我一起待在这里吧！”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放开你。”
彭显越说完，怡然自得抱住于放站在狭窄的杂物间，怀里的人越挣扎，彭显越手上越用力。
没用的，于放这种人，态度就是要强硬才能治得了他。
于放皱眉，挣扎了一下，他知道彭显越力气大所以也不白费力气，他警告，“彭显越，你放开我，我他妈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那我们就不说话，好好在这里一起站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还没有人打扰我们。”彭显越深情陶醉，看起来真是很喜欢这样。
于放心里发愣，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
从一开始的强硬态度到最后半推半就，于放放软语气，依旧没有得到彭显越的丝毫放松。
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将凤霞站在门口喊于放 ，于放下意识想开口答应，话都跑到了嗓子眼，硬生生又忍下。
“彭显越，你放开我出去，你没听到声音吗？”
“嗯听到了。”彭显越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他知道于放怕被发现，也知道于放担心他奶奶，但于放这个人有时候就该使使手段逼他一下，不然真拿他没办法。
怀里的人越着急，彭显越越是不在意，“她下来她的，我们不会被发现，而且我们也没干啥什么，发现了也没事。”
“不是，你给我松手。”于放睁大眼睛瞪他，试图恐吓，“彭显越？”
“叫也没用，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放开。”
外面楼梯上传来将凤霞咳嗽的声音，怀里的于放焦急难耐，等待的过程并不好受，彭显越在挟制于放的同时，内心也在分分秒秒都在煎熬之中。
彭显越掀起眼皮，抬头望着昏暗暗的天花板，在他放弃逼迫的前一秒，于放终于开口解释。
“我难过，是因为陪我长大的雪球在昨晚上离开了，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于放的声音冷静且丝毫不带任何情绪，平静的悲伤蔓延在房间每个角落。
彭显越松开的手猛然收紧，轻轻顺着于放扎人的短发，他在他耳边轻声承诺，“于放，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还有我。”
“是吗？”于放推开他，冷静的目光恍如坚冰，他对他说，“我不看以后，我只在意当下，以后变化那么多，谁能真的陪谁一辈子。”
于放绕开彭显越拉开门出去，外面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彭显越愣在原地，一时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离开的人去而复返，一把把彭显越推出门，爽朗的声音盖住刚才眼里的阴霾。
“将凤霞，彭显越来看你了。”
“啊！”彭显越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将奶奶你好！”
“是小彭啊！啥时候来的？”将凤霞问。
“刚来的。”
“你俩聊着，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给你们做饭！”于放在杂物间找到铁锹，似乎年代久远，铁锹上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他双手抱起小小又冰凉的尸体，转身离开的那瞬间，彭显越看见他躲在背地里无声落下的眼泪。
砰一声轻响，连带着于放的悲伤也隔绝在外。
“于放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将凤霞轻声说，那话不是苛责，更多的是心疼。
彭显越点点头附和，“是啊！这只猫应该陪他很长时间了吧？”
“很长时间了，他俩一起过来的时候，但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将凤霞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比划，“就这么高点。”
“他...... 从小就没和他爸妈一起住吗？”
“他爹车祸死的，他妈改嫁了，现在人在哪里呢？估计没人知道，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心里既缺爱又缺安全感，不知道怎么跟我这个老不死的活到现在。”将凤霞自嘲，“该是我的报应。”
将凤霞眼里满是哀戚，眼角的皱褶堆在一起，过去的回忆让她陷入痛苦，她解释，“我不说，于放也不会告诉你的，其实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请求你，对他多点包容！”
“他这个人啊！认死理，要时间....... .”
彭显越胸口堵得慌，他垂眼，久久才开口，“我知道！谢谢您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