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后相隔三分钟回来,彭显越最先离开,自然是最先回来的那一个。
夏咏怀看他神情轻松,乐呵呵瞅他一眼,没说什么。
“诶,你刚刚出来遇到于放没。”江门嘴里抱怨,“妈的怎么这么慢!”
“没遇到。”彭显越撒起谎来丝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他舀起一勺肉沫茄子倒进白米饭,起身一趟回来胃口都变好了。
夏咏怀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目光灼灼盯着对面的江门,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问他,“你到底送不送我去医院。”
江门一脸我才是爷的吊样,“凭什么要我送?”
夏咏怀点点头没在坚持,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尖,江门伸手想要制止,来不及了。
夏咏怀得意的点点手机,“你哥跟你说。”
“你他妈王八蛋。”江门气得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恨不得一个降龙十八掌乎在对面那个小人得意的贱人脸上,他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
在于放回来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贴心察觉到自己兄弟面露愠色,他看他,“你要发病了。”
“大概离死不远了。”
饭桌上响起“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的情怀励志老歌,所有人注意力转移到江门身上,被注视的焦点无动于衷,自动屏蔽外界异样的目光和喧嚣。
江门骨子里的硬气到底没有坚持多久,除了彭显越没有人以为他的挣扎会有用,终于在电话快挂断的前一秒,江门以旁人不及的速度迅速接通。
对着电话露出摸爬滚打多年,见到李总王总张总时面上虚伪的面具,“喂哥,你出差还顺利吗?”
“咏怀是不是让你送他去医院?”
隔着屏幕,于放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疲倦又不失威严,沙哑又低沉的嗓音,目光不自觉长久停留在江门脸上。
江门哈哈赔笑,“没有啊!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听大嫂的话,刚才的话就是个误会,完全是个误会,哥你知道我一向欺软怕硬所以怎么敢忤逆大嫂呢,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如果眼刀子能杀人,不用怀疑,江门已经在夏咏怀身上捅了一百个刀窟窿了。
“嗯,现在送咏怀去医院,不要耽误他上班。”对方下达命令,干脆利落挂断电话,独剩江门一个人在风雨中凌乱。
江门笑容僵在嘴角,那画面实在不能用能看形容,于放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个事,也让不给江门为难,主动提出,“既然你要送他去医院,那我自己回去就行。”
“别,一起吧!我送完他我们一起回来。”
夏咏怀在桌底下用脚尖朝彭显越小腿肚踢去,赶忙眼神示意,彭显越收到信号,却迟迟没有开口,这可把军师惹急了。
“别,麻烦,我还要先回家一趟。”
“刚好我让厨房打包了一份糯米丸子粥,等会儿回去给带一份。”
夏咏怀急得站起身走到门口,江门还在位置上滔滔不绝,“一起走,就多绕一圈的事。”
“你先送咏怀过去吧!我俩顺路,等会儿我送他回去。”彭显越开口,不过他神情淡淡的,好像真的只是顺路一起而已。
于放吃了一惊,显然没预料到彭显越会这么一说,两人目光短暂对视,于放看彭显越淡淡的神情不由相视一笑。
“也行。”
“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江门嘱咐,意味深长看了彭显越一眼,没再说话就去前台结了账。
热闹的桌上只剩下两人和一堆残羹剩饭,于放吃得差不多,单手撑在桌上看彭显越吃饭。
好奇怪,明明对方是个男人,还是个同性恋男人,于放也看的赏心悦目。
“你看我干什么?”
“你吃饭还挺斯文的。”于放右腿脚踝搭在左腿大腿上,上半身前倾,“我第一次见男生吃饭这么斯文。”
彭显越握住筷子的手顿住,眼里闪过一瞬尴尬,“这算.........夸我还是贬低我啊?”
于放笑,“当然是夸你了,像你这种读书多有礼貌的人吃饭才斯文。你看我跟你就不一样,我一到吃饭就像三天三夜没吃,恨不得一口咽下三大碗的饿鬼。”
“你很饿吗?”
“我现在不饿啊!我只是小时候饿怕了。”
“你爸妈不给你饭吃吗?”
这些话全是于放鬼扯给彭显越听的,没想到对方居然当真了,他歪心思一动,并不打算解释清楚。
“对啊!他们很忙,没时间管我吃饭。”
事实确实是他们很忙没时间管于放吃饭的事,但不至于饿到他,家里有阿姨,每天接送他上下学还有三餐,于放想饿也饿不着。
“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会做饭,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我那儿吃饭。”彭显越看他,发出诚挚邀请,转而想到自己同性恋身份,这样明目张胆的邀请反而会让人误会,又放弃,“当然,你太忙就算了。”
“好啊!我过几天去试试。”
两人的话同时间说出口,之后便陷入长久的对视,彭显越感受到胸腔的呼吸重了一下,直到服务员把打包带送来,这才打破两人之间突然燃气的一点小小暧昧。
“走吧!我吃好了。”彭显越站起身,动作自然的接过于放手边的打包袋。
两人走到车边,彭显越打开后备箱放打包盒,看见里面的白色盒子,回头提醒他道。
“你衣服在后备箱,等会儿下车的时候记得拿一下,我怕忘记了。”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怕麻烦,一条破裤子都说几百次了。”
“没有很麻烦,一直放在后备箱里。”
“那为什么不放你家?我也可以去你家拿啊?”
彭显越真的很认真想了一下,“可以吗?那你改天来我家拿吧!”
于放真的很不能理解彭显越的脑回路,难道对方没有察觉到他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吗?
他低笑着摇摇头,“彭显越,你身边朋友平时不和你开玩笑吗?”
“没有朋友,只有同学。”
彭显越挑眉,随意问道,“你那个学校毕业的?”
“哈弗,硕士。”
于放发誓,他这话真没一点想打听对方家庭背景学历的意思,他真是话到嘴边随便脱口而出的,没想到炸出这么个惊掉下颚的消息。
随随便便交到的朋友对方居然出自哈弗,于放一个书没读多少的人都听过的学校那肯定是很牛逼的,他看他,那眼神都不在像刚才那么澄澈,多了几丝不同意味。
他不可置信看向彭显越,问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他是真好奇。
“宁大的老师。”宁城两大九八五之一。
于放恍然大悟,清晰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的差距,那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碾压他,一股复杂又微妙的自卑从心底浅浅萌芽。有那么一刻,于放后悔了,后悔以前老师苦口婆心劝他好好读书,但是他就是脱缰野马谁也不屑放在眼里,高傲自大的以为凭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
现在好了,苦苦支撑的天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要坍塌的迹象。
“你很优秀。”于放心里五味杂陈幽幽吐出一句,低头灰溜溜开门上车。
彭显越发动引擎,黑色奥迪拐出停车场消失在路口。
——
浴室传来哗啦啦水流,温热水流下,彭显越结实紧致的后背靠在冰冷墙上,他喉结上下狠狠一滑,胸腔有规律的起伏,安静空间里只听见粗重喘息。
他右手垂直落下悬在空中,粘稠液体从指间落下,像蜘蛛吐着线垂落,在半空中拉出一条细小白线,很快又融进水流,滑进下水道。
彭显越双眸轻阖上,那双纤长浓密的长睫背后,一帧帧全是于放的脸,让人魂牵梦绕焦急的想要占为己有。
“于放。”彭显越嘴里喃喃,轻声喊着..........
五分钟后,彭显越重新充满冲了一下,系上一件黑色浴袍从浴室出来,他往客厅走去,手里拿着一条白毛巾擦拭湿漉漉短发。
几分钟前夏咏怀打来电话,彭显越翻起来看了一眼又盖上,直到电话铃自动挂断也没接。
他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电话很快接通,夏咏怀急急询问进展,“怎么样,都说什么了?”
“都解释清楚了,我们还是朋友。”
“其他呢?细节啊!”跟彭显越说话真是能急死人。
彭显越无声笑了,“他今天挺好说话的,不仅夸了我还关心我的学校和工作。”
夏咏怀???他见过傻子但没见过这样的傻子。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声音,彭显越蹙眉,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一点问题,目前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夏咏怀也不啰嗦,直切要害,“那你感觉他对你有没有想法?”
“我没办法判断。”
“你难道感受不到一点?”
“我怕是我的错觉!”
夏咏怀在电话那头扶额,“算了,你还是注意注意人设,别吓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