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彭显越一直没交过女朋友，冷莲偶尔提起，见对方不想聊，也就跳过没放在心上，但她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这是冷莲完全没想到的。
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嘴角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我不同意。”
两人隔着屏幕久久对视，听到这话，彭显越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彭显越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准备结束通话，“宋叔叔让我今晚过去吃饭，这次就先说到这里吧！”
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彭显越直接切断投屏，晃动的画面闪黑。
彭显越疲倦地靠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摘掉黑框眼镜，他揉揉眉心，空旷地房间里只听到自己一个人微弱的呼吸。
今晚宋叔叔确实发消息来喊彭显越回去吃饭，不过他以工作为由拒绝了，那个家很热闹，大家说话都不用顾忌，彭显越生活了八年，还是没有融入进去。
彭显越点开和于放的聊天对话框，迟疑了一会儿，他发去一句，“吃饭了吗？”
他想明天早上约于放来家里吃饭，如果于放来的早，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去超市买菜，他还是第一次和人逛超市，那感觉想想都觉得很棒。
——
于放看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他忙着手里的活，只能暂时搁置，等手里的烤串全部装盒打包，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于放在围腰上擦去油渍，点开，是彭显越发来的。
吃饭？“还没，等会儿吃。”
刚才是人流高峰期，于放和孟晓佳两人都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时间吃饭，于放转转酸疼的胳膊肘，很快，对话框里跳出彭显越的回复。
“刚好我在附近，我给你打包带过来。”
“别，你自己吃吧！”于放双手叉腰心烦意燥的站在狭窄的烧烤店，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掏出外套里的烟盒直奔后门。
“晓佳，看下店，我去后面抽根烟。”
“好啊！”
于放歪斜斜靠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冷风从侧面吹来，昏暗里只看见两指间一点猩红，浓烟从嘴里吐出在风中消散，尼古丁入肺，却并未安抚下心中的躁意。
屏幕亮起，于放单手划开，又是彭显越的消息，“你明天早上有时间吗？”
于放打下“有的”，猛然想起出门前将凤霞的话，连忙删掉换成“没有”，他明天还得去相亲。
于放不喜欢这样一直处在被动状态，因为主动权握在对方手里，他是进是退都会显得极其狭促且没有安全感。
细想下来，其实两人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一直都是彭显越在主动，这段关系很难理清，像朋友又不是朋友。
彭显越回了一句“好的”，于放点开，没有再继续。
“C他妈的。”于放低声骂了句，燃到底的烟头被扔在脚边，冒出一缕青烟，于放脚尖往前一踢，烟头踢进一条小小下水道。
他仰头望天，天空雾蒙蒙的让人难受。外面传来人头攒动的声音，相对而言这片还算安静，很少会听到刺耳的鸣笛声。
于放听得认真，他听到一阵微弱的脚步正渐渐靠近自己，以为是孟晓佳又想恶搞，低骂，“老实点别想搞我哈，我听到你走路的声音了。”
“哦？你猜到是我？”
不是预想中甜美的女声，于放愣住，扭头，是彭显越。
彭显越高高瘦瘦站在门口，他身形高挑，挡住了里面射出来的光线。
于放从上到下打量他，对方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短款羽绒服里搭一件Polo领白色条纹毛衣，脖子上系一条经典黑白条纹围巾，下面的西裤换成了浅色牛仔裤，包裹住笔直修长的大腿。
每次看他，于放的视线都忍不住往他臀部瞥去一眼，那处挺翘浑圆，即使这样随意站在门口，也会让人生出无数遐想。
这一面放佛隔了好几天，明明两人上午才分开。
彭显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偏头看他，追问道，“你刚刚说的是我吗？”
“不是。”于放漫不经心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远处，声音淡淡的，“我以为是晓佳。”
“你很失望吗？”彭显越语气里莫名带上酸气，刚刚见面的好心情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说，可是他忍不了，这是想压制也无法压制的怨气，除非于放愿意哄哄他，不过这更是异想天开。
晚风夹杂着彭显越身上好闻的香气送进鼻尖，于放一低头，闻到了身上驱散不去的烧烤味，一股天差地别的落差在心里划开，即便彭显越什么也没说，可无时无刻不在的对比，总是无意中让于放自惭形秽。
于放下意识往旁边退开一步，这气氛已经够凝重了，这一退更是雪上加霜。
彭显越明显感受到于放的冷漠，他看对方往旁边挪开一步，两人之间本就不近的距离更是拉大了一尺。
“于放，我们分开之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没见，感觉你又讨厌我了呢？”
彭显越一脸委屈看着于放的侧脸，于放歪头，心里紧了一下。
于放心里很操蛋，他连女人撒娇都没经历过，一个一米八几还大自己好几岁的男人这么搞，于放心里一时有点懵逼。
“我.......我没讨厌你。”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彭显越往于放旁边凑去，让出门口的道，冷白的光线与彭显越擦肩而过。
对方一靠近，那股香味更浓郁了。
于放心里本来就乱，对方来这么一搞，于放就更加不知所措。
彭显越叫他，“于放。”
“嗯？”
“你明天早上真的没空吗？”
彭显越就是一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明明于放已经在手机上拒绝了一次，他还非得跑来当面再问一遍。
于放本来挺擅长拒绝，但如果是彭显越站在他面前问他，他心里的天秤已经开始在左右摇摆。
说实话他很不想拒绝，可他更怕这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对方真的只是把他当兄弟。
于放承认自己不会做人，他也不配得到谁的爱，他毫无力气毫无手段，也没有坚定的被谁喜欢过，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也没喜欢过谁。
他不知道怎么区分暧昧、喜欢和爱，他只是想做个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放哥。”孟晓佳朝后门喊道，“来客了。”
“哦，来了。”于放看彭显越一眼，眼神复杂又毫无温度，他冷漠拒绝，“没有。”
于放绕开彭显越进门，右脚刚跨进去，手臂就被一股重力重重往后拉去，于放往后踉跄一步，张张口骂人的话还没挤出嗓子眼，彭显越先安抚道，“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彭显越解开围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在于放怔愣的注视下，用围巾围住他的脖子。
温热的余温贴在于放凉冰冰的脖颈，彭显越身上好闻的气息盖住了烧烤气味，于放顿住半晌，硬邦邦道，“你给我围巾干什么？”
“晚上很冷，你围住它至少不会冷到脖子。”
“会给你弄脏的？”于放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彭显越。
彭显越站直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脏了就脏了，脏了我洗了就行。”
“彭显越，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于放说完这句话扭身离开，也不听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说什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彭显越会一时兴起觉得他可怜会和他在一起，那以后呢？
同性恋风险太大。
于放心里这么想着，到底还是舍不得解开，他内心深处卑劣的渴望着彭显越的乞怜，自尊又不允许他卑微如蝼蚁跪伏在地。
门外那道目光一直久久跟随着他，直到被货架挡住。
于放一过来，就看见孟晓佳手忙脚乱翻烤烧烤架上的肉串。
孟晓佳是于放打下手的小助手，平时只能递递菜装装打包盒，以前于放想教她烤烧烤，毕竟普通人嘛，身上有一技怎么都不会饿死。
孟晓佳试了一下，拿给于放尝。
于放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需要天赋，有些事情可以勤能补拙，但做饭这事真是需要点天赋的。
有些人天生就吃不来这碗饭。
孟晓佳没有烤烧烤的天赋，于放安慰她，“说明你以后是享福的命。”
孟晓佳笑笑，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话。
于放顺手拿起解开放在柜台上的围腰往身上一套，他往前走来，双手放在身后打结。
孟晓佳脑袋好奇的往于放身后探去，“咦？帅哥呢？”
“比我帅？”于放眼尾上挑，放佛在警告对方你要是敢实话实说那我就敢给你好果子吃的架势。
孟晓佳识趣说着违心的话，笑呵呵道，“没有没有，放哥最帅。”
“不过你俩要在一起，那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帅气组合男团了。”
彭显越从后面走出来，笑着接话，“是吗？是那种可以秒杀你偶像存在的吗？”
“别说我偶像，你俩在一起，那颜值都赛过吴彦祖啊！”
于放说，“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你是二次元磕疯了吧！”
“可是放哥...........”孟晓佳笑眯起两条眼缝，“你脸好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