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来吩咐司机把顾云峥送回家,自己则亲自开车送林星澈回云来酒店,有些不方便当着其他人的话还是得问清楚。
林星澈靠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脸色平静,却透着一种过度克制后的疲惫。她告诉他,警方是在追查合意村诈骗案的洗钱链条时,发现有一笔资金流入了一个海外账户,账户登记人是她,开户时间是五年前,更可怕的是,她对此一无所知。
开户资料几乎完美,签名授权文件上的字迹甚至与她的手写笔迹高度相似,像是专门为某一天、某个特定事件预留的导火索,只等时机成熟,就能将她从一个企业高管推向舆论的火线。
顾云来听得很沉,没打断她,只是在握方向盘的手一度收紧。
他已经在脑海中迅速拼接出那条脉络,这不是临时起意的陷害,而是一场从五年前就已经开始的布局,那个账户如同一个沉睡在暗处的幽灵,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缓生长,最终将她拖入风暴,而现在,那场风暴已经来了。
夜色深沉路灯的光一闪一闪地扫过挡风玻璃,在车内投下一片片明暗交错的光影,车开到一处安静路段,两旁是低矮的商铺,此时大多已经暗了灯,只有偶尔几家还亮着光。
林星澈忽然指了指前方路边的一家7-11便利店,橱窗还亮着明亮的灯光:“我饿了,去那儿买点东西。”
顾云来无奈地挑了下眉,眉峰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但还是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你说你,知道让云峥给警察局那帮人带晚饭,你自己怎么不想着吃点?起码给我也留点啊?”
“谁知道他们那么能吃!”林星澈也很无奈。
车还没熄火,两人刚下车,还没走出几步,“嗡——”一声低沉的引擎声从暗处传来,像野兽的低吼,几乎是下一秒,一道子弹撕破夜色,呼啸而来,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轨迹!
“卧槽趴下!”顾云来低喝一声,声音里满是警觉和紧张,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林星澈推到一旁,只听Duang的一声,林星澈撞到了车上,自己肩头猛地一震,热辣辣的疼,迅速从肩头扩散开来。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西装外套上迅速晕开一片暗红,还没等他稳住身形,第二发子弹又破风而至,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刺痛耳膜!
林星澈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抄起手中的包挡在两人身前。
“砰!”一声闷响,子弹击中电脑。
“上车!”顾云来一声低吼,嗓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嘶哑,强撑着打开车门,牙关紧咬,额头上冷汗密布,身形却依然利落得不像一个刚中枪的人,把林星澈推进后车厢,自己也爬上去,顺手反锁车门。
“早就说了,”他咬着牙,左手按着肩口,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右手仍稳稳操控方向盘,语气中却透出一丝得意,眼里闪着光,“老子花重金定制的防弹B7大G,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林星澈一边喘气,胸口剧烈起伏,一边狠狠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夸你的车?”她的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的颤抖,却又掩饰不住的关切,“万一他打油箱,咱俩就等着变烤鸭吧!”
“放心。”顾云来咧嘴一笑,虽然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失去血色,但眼里却还带着那点吊儿郎当的光,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油箱也是特制的。”
林星澈狠狠瞪了他一眼,瞳孔收缩,咬牙骂了句:“跟着你就没好事”声音里却藏着一丝释然,一丝庆幸。
顾云来笑着看了她一眼,刚想说话,肩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像是有人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脸色一变,额头冷汗直冒,终于没再说话。
“砰——!”子弹击中车尾,沉闷的撞击声在封闭车厢里震得人耳膜发紧,像是一记重击落在心脏上。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的高频声划破夜色,像救赎的号角,在两人耳边炸开。林星澈猛地一抬头,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后视镜,瞳孔收缩,不远处那辆黑车却已调头飞驰而去,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片黑暗和几丝淡淡的尾气。
巡逻车第一个赶到,车身上的警灯旋转着,在黑夜中投下一片片红蓝交错的光影,紧接着三辆警车鱼贯驶入街区,红蓝警灯在夜幕下闪烁,噩梦的尾巴终于被人抓住。
林星澈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抬手把沾了玻璃渣的头发拨到一边,几缕碎发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声音发干,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警察来了。”
顾云来靠在驾驶座椅上,肩上的伤口止不住地往外渗血,西装上的血迹扩散得更大了,可他眼神还亮着,像刚从地狱里拽回一条命似的,反而轻松了几分,像是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冒险后的放松。
他吸了口气,声音有些虚弱,却依然带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要不是我这车,咱俩今天都得见阎王。”
“闭嘴吧你。”林星澈看了他一眼,手忙脚乱扒开他的西装要看伤口,她一边说一边帮他压住伤口,手指稳得像个专业急诊医生,动作轻柔却有力,“别动,让我看看伤口。”
车外警察已经靠近,脚步声和对讲机的声音此起彼伏,林星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拉开车门,顾云来靠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她那背影,挺直的脊背在警灯的照射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忽然低声道:“我们两个真是命硬。”
他正说着,指尖还按压着肩上的伤口,身旁的车窗忽然被敲了敲,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指,顾云来转头,视线穿过被血迹模糊的车窗,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车窗外,深蓝警用常服,
是沈放,他站在警灯交错的光影里,红蓝两色在他脸上划过,毫无表情。
“沈队。”顾云来按下车窗,手臂上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却带了点懒洋洋的笑,像是在寒风中的一丝暖意,“来挺快啊。”
沈放没有回应这句明显带着讽刺的话,目光扫过顾云来肩头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声音冷得像刀锋划过冰面:“受伤了?”
“子弹擦伤。”顾云来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报天气预报中的一则小插曲,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肩头此刻已经被鲜血浸透,却依然被他穿出了一丝不羁的优雅,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带血的笑,眼神半懒不倦地睨着沈放,带着一丝挑衅,“你来得再晚一点,我可能就真成你案底上的一具尸体了。”
“你最好别死在路上。”沈放冷冷地说。
顾云来抬手捏紧肩上的伤口,感受着皮肉撕裂的疼痛,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却还带着笑,那笑带着惯有的轻佻与调侃,像是专门为了让人不爽而存在的,“谢谢沈队关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副驾驶上的林星澈,那一眼充满了某种默契和不言而喻的暗示,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戏谑:“不过,我要是死了,你可别哭、。”
林星澈抬手轻轻扶了下额角,刚才被顾云来推了一下,额头撞到车上,实在无语于这两人见面就掐的风格,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要不你们两个去打一架,我先回家洗个澡?”
“先去医院,你头上也受伤了。”沈放站开门坐上驾驶位,掏出对讲机,,他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出去,冷硬而有力,划破了所有的伪装:“全城布控,封锁所有出口,调监控,我要今晚就抓到这帮人。”
顾云来没想到,只隔了几个小时,他又见到了许天星,只是这一次,不在云层之上,不在头等舱柔和的灯光下,而是在急诊室明亮刺眼的白炽灯下,在血与寒气交织的深夜里。
他狼狈不堪,白衬衫早已被血浸透,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鲜红一片,被冬夜冻得发抖,却硬生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就像一只受伤的狼,浑身是血,却死死咬着最后一口尊严。
而许天星,这个几小时前在飞机上还与他划清界限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那双总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此时冷静得像冬日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深不可测。
惨白的日光灯下,许天星抬眼扫了他们一眼,在认出顾云来的瞬间,眉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拧成了一个紧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顾总真是好兴致啊,出门散个步都能挨枪子?这在燕州可不多见啊。”那语气中的冰冷几乎能冻伤人。
“这话说的可不地道。”顾云来咬着后槽牙,一边用力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一边扯出一抹痞气十足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要这么计较,那我下回被暗杀之前,先问一声许大医生当班没当班。”
即使浑身血迹、身处劣势,顾云来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桀骜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不屈与倔强,更添几分凶狠中带着狂傲的孤绝锋芒。
“你别动了。”许天星面无表情的按住顾云来,二话不说拿起直接剪开已经被血浸透的西装外套和衬衫,露出肩头那道狰狞的枪伤,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算你命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停留在伤口上,专业而冷静,“再偏个两厘米,子弹打进颈动脉,不用缝针,直接就给你办后事了。”
说完,他顺手拿过消毒纱布和麻醉注射器,语气依旧冷得像十二月的冰渣:“我先给你打麻药,再缝针,也就是我,东华能处理枪伤的急诊医生没几个,西装太贵,我就不赔了。”话音落下,他俯身开始清创、注射、止血,一整套动作干净利索。
顾云来轻笑一声,只是在许天星给他注射麻醉剂时侧头瞥了他一眼,那目光犀利如刀:“你们医院这么没人性吗,刚下飞机就来上班?”他的声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试探。
许天星低着头,一针一针地缝合伤口,手法精准,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倒时差睡不着,正好回来上班。”他的语气平淡,却掩饰不住疲惫中的一丝异样。
站在一旁的林星澈闻言,沉默地审视着许天星,许天星没再理会顾云来的话,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像是把沉默当成了最好的回应,又像是在有意回避什么。
可顾云来偏偏不信这一套,他就是那种天生擅长挑衅的人,即使肩上的疼痛如针扎,嘴角却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放心,我命硬得很,别说擦一下,真中一枪都死不了,又不是没被人拿枪顶过脑门。”
许天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虽然表情依旧冷静,但手上的力度忽然加重了半分,像是无声的反击。
顾云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英俊的眉头痛苦地跳动了一下,斜着眼睛看向许天星,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许医生,公报私仇?”
许天星冷哼了一声,那声音低沉而充满讽刺:“那就看你命有多硬,下回真躺手术台上还能笑得出来,我才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藏针、针里带笑,看似调侃,却句句试探,像是刀锋交错,碰撞出的不是火光,而是旧日埋在心口的碎片。
偏偏又不是敌人,像两只多年未见的野兽,在熟悉的气息里嗅出彼此的锋芒,慢慢地,绕着对方打圈。试探、躲闪、逼近、退让,每一步都像下棋,明明戒备重重,却又能在对方微不可察的一个眼神中,看见曾经的影子。
林星澈坐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敏锐地捕捉着他们脸上每一道细微的表情变化,顾云来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心里默默的吐槽:可是让你爽到了。
这副模样,可不就是他平时调戏别人、看别人吃瘪时最喜欢看到的表情?只不过这次,轮到他自己挨了一枪,而且打得不轻,连个心理缓冲都没有。
但更有意思的是许医生,那张脸看起来波澜不惊,态度冷静,可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锋利。哪怕他们一句话都没说,那种游离在语言之外的熟稔与默契,依然从细节里溢了出来。
不像普通朋友,也不像只是工作交集那么简单,那不是一场急诊缝合该有的氛围,太自然,太过于心照不宣,像是两个人在心底早就反复演练过这场重逢,只是谁也没打算先开口。
这哪里是临时救人,分明是某段旧账正从缝隙里缓缓渗出来,带着一点血腥,也带着点……她说不上来的东西。
顾云来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肩头缠着一圈干净利落的白色绷带,线条分明的脸上仍透着一丝失血过多的苍白,可他却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仿佛那颗子弹没有差点要了他的命。
林星澈表面上神情如常,心里却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忽然举起那台已经被子弹穿透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晃了晃,金属外壳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魂一刻:“顾总,我新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