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卷进来的热风吹翻了课桌上的试卷。
江溪雪轻轻将它抓了回来,没有打扰隔壁桌睡得正熟的人。
那人晚饭没吃,趁着大课间溜去操场打了半个多小时篮球,回来时连发梢都是汗。
现在倒是睡得和猪似的。
江溪雪嫌弃得很,根本不想离他太近,怕有味。
她抖了抖手中的试卷,那是一份完美的物理试卷,卷子首页明晃晃地用红色笔写着“103”的字样。
教室安静地只能听见头顶的电风扇呼呼旋转的声音。
江溪雪的目光悄咪咪转移到了叶清川手肘下压着的试卷上。
发试卷时叶清川正哈欠连天即将晕倒,还没等江溪雪偷瞄到他的分数,他就抽出自己的卷子随手压在了桌面上呼呼大睡起来。
晚自习马上就要结束了,眼瞧着叶清川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江溪雪有些急。
拜托,她的物理可不是每次都能考这么好的,怎么能不炫耀一番?!
她悄无声息地探过去一只手,有些嫌弃地掀开身边少年盖在头上的校服外套。
睡着的人面颊通红,睫毛微颤,呼吸依旧深沉,看样子并没有被惊动。
江溪雪挺腰,想从男孩手臂的缝隙中窥得试卷一角。
看不见,还差一点点。
她继续挺腰,身体向叶清川倾斜了几度。
“一百……”
就看到第一个数字,江溪雪不放弃,接着又向叶清川那边靠了靠。
“你干嘛?”
“啊!”
鬼知道叶清川会突然醒来,吓得江溪雪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江溪雪有些尴尬,刚刚那一下在安静的教室里尤其显得动静大。
江溪雪埋头在桌子上,却没有握笔,翻着几张试卷不知在忙什么。
余光中可以看到叶清川正一脸疑问地盯着自己,江溪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终于等到晚自习下课,江溪雪忘不掉方才的尴尬劲,只一味地收拾书包只想快点回家。
“你刚刚上课干嘛呢?”
果然,叶清川这小子就是喜欢和自己作对,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没什么,我看你脸上有只虫,准备拍掉来着。”
叶清川摸了摸脸,皱着眉头:“真的吗?”
“对呀对呀,真的真的。”
江溪雪满脸诚恳与真切。
“我还以为你是有题目不会,想看看我物理试卷呢。”
?
这男的失心疯了吧,怎么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
江溪雪大为震惊,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哈哈怎么会呢,这次物理挺简单的,你要有不会地来问我啊,我教你。”
她拉好书包拉链,起身就准备走。
“好啊,那你别急着走嘛,帮我讲讲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
……
这家伙肯定看我试卷了。
江溪雪脸上挂着脸,眼神却能杀人。
“你个狗东西,你偷看我试卷了?!”
“喂喂喂,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怎么叫偷看,你一直摆在桌面上我想看不见都难。”
江溪雪转头看向自己的桌面,上面赫然放着一张试卷。
但卷首写着的却不是她的“103”,而是醒目的“110”,怎么变成了一张满分试卷?!
江溪雪快速将它拿起,不对不对,这不是她的试卷,她看向姓名栏,那一行正大大方方躺着“叶清川”三个大字。
“你敢逗我!你是故意的!”
她怒目圆睁,“你怎么敢的?!”
面前的叶清川让人陌生极了,他笑得阴狠,对着江溪雪说道:“就你这样的蠢货,怎么敢学理的啊?考那么点分还这样大费周章地炫耀,蠢死了。”
江溪雪看着眼前人,明明没有近视,却看不清一点那人的样貌。
眼睛、鼻子、嘴巴……所有的所有都扭曲在了一起,江溪雪只觉得天昏地暗,仿佛下一瞬就要跌倒。
她想开口说话,她想问问叶清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可是她张不开嘴巴。
视线变得模糊,脑袋变得昏沉。江溪雪觉得自己是一团雾气,在一个空间中漂浮不定,只能听着耳边叶清川的冷嘲热讽。
……
“姐姐,姐姐!”
被江大力拽着的手很疼。
梦中的江溪雪感觉到自己正在消散,耳边的嘲讽声逐渐消失,眼前穿着校服的“叶清川”也渐渐淡出视线。
江溪雪睁眼,从梦中醒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流了好多汗呀。”
江大力瞧着床上的人醒了,蹬着腿也爬了上来,从内襟拿出一块手帕,伸长了胳膊要给江溪雪擦汗。
一场梦做下来,江溪雪像是失了魂,额头上也都是汗珠。
“我就知道……”
她小声嘀咕,却依旧被身边的江大力听了去。
“怎么了姐姐?”
江溪雪没有回应,目光依然没有聚焦,只是语气变得更加笃定。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考得比我高!”
“满分物理?呵,他算什么东西?也能考满分物理吗?!”
看着眼前自家姐姐发着癔症,江大力不懂,但尊重并选择为她提供情绪价值。
江大力一把握住江溪雪的手,自以为稳健靠谱地同江溪雪说道:“没事的姐姐,做噩梦了没关系!坏梦都是反哒!”
面前的小包子气鼓鼓的,江溪雪看着好笑,伸手掐了一把江大力肉肉的小脸儿。
“好,反的反的。”
江溪雪宠溺地冲他笑着,心中觉得这小土豆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
屋外传来些许动静,像是有争吵声。
江溪雪和江大力趴上窗口,探头想去看。
不过因为距离和角度原因,什么也看不见。
争吵声还在继续,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样子。
爱凑热闹的江大力已然经受不住诱惑了,他灵活地翻下床,兴致冲冲道:“姐,我要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事!”
江溪雪懒得动,重新躺回床上,摆了摆手。
“搞清楚了记得来和我讲讲。”
话音未落,江大力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江溪雪乐得清闲。刚刚的梦魇过于恐怖,她得好好平复平复自己的心情。
顺带想想如何在叶清川身上报复回去。
谁让那人在梦里梦外都不做人,一点不让人顺心。
只是没过一会儿,房门又被急急忙忙跑回来的江大力猛然推开。
“姐!”
江溪雪被吓得一哆嗦。
“姐,你、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江溪雪不解,不知这是怎么了。
只见江大力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着气,道:“爹娘和姐夫,打起来了!”
???
姐夫???哪位???
江大力见江溪雪毫无作为,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想将她拽出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姐夫快被打死了”之类的疯言疯语。
出门一看,江溪雪才发觉,原来所谓的“姐夫”,说的是叶清川。
……
江溪雪无语,站在厅堂门前瞧着因为被父亲拿着竹棍追着打而狼狈窜逃的叶清川。
母亲在二人之间看似拉架,实则拉人,几次都将叶清川拉到了父亲的竹棍之下。
江父江母配合默契无间,赶狗似地赶叶清川。
“大力。”
“啊?”
“以后再说这个陌生人是你姐夫,我就把你许给他当‘老婆’。”
“!!!”
江大力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了一眼自家姐姐,不敢说话。
.
“哎呦叔叔婶婶,别打了,再打真没命了!”
叶清川抱头鼠窜,哭叫连天。
周围不乏看热闹的人,面对这一闹剧,没人舍得移步。
“我真的是来找江溪雪说正事的!她在学习上天赋很高,是我需要她提点我!叔叔婶婶你们可别再打了!”
“天赋?提点?我怎不知我闺女还是个神仙呢?”
“叔叔我说的是真的啊,不然、不然我怎么偏偏和她待上了一段日子后就考上了,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啊!”
江溪雪扶额,这话叶清川敢说她都不敢听,也不知道江父江母听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果然啊果然,这人根本就是来折磨自己的,闹这么大一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江老爷子,我看你也别只顾着打你家姑爷了,瞧瞧给你家闺女心疼的啊哈哈哈哈。”
看热闹的人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溪雪,又开始起哄。
江溪雪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却被从院子里奔来的叶清川抱了个满怀。
“快快快,帮我挡一下,我要被你爹娘打死了。”叶清川一边说一边往江溪雪身后躲。
这模样更是激到了江父,提着竹棍又是要上前。
另一边看热闹的人更加放肆了,咯咯地笑成了一片。
“你他丫的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江溪雪一边拦着暴怒的父亲,一边低声质问身后的人。
“你是要毁了我吗?”
“错了错了,但我真有事说,你先拦住这个要打我的。”
江溪雪没理他,双手握住江父的胳膊。好在江父还认她这个女儿,竹棍没舍得往她身上挥,不然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爹,爹,你冷静点,他说他有话要说,咱们先听听他要说啥!”
江溪雪与江母一同拉着江父,江母是怕江父一个不小心打到自家女儿,江溪雪也是害怕自家爹一不小心打到自己。
“哼,他那狗嘴能说出什么好话?”
江父仗势大雨点小,也是怕自己误伤自家闺女。
他收了手中的棍子,依旧嘴硬:“你让他滚出来,一个男人也好意思躲在女人后面?”
江溪雪见江父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踹了一脚身后的人,“还不说?”
叶清川从江溪雪的肩侧探头,对上江父想要活刮他的眼神,咧嘴笑了笑。
他从江溪雪的身后走出,挪至另一边。
“咳咳嗯。”
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江溪雪没眼看。
“各位,今日小生站在这里,是想同大家澄清一件事。”
江溪雪皱眉,隐隐约约猜到他想说什么。
“近些时日,有关小生与江姑娘的流言甚多,起初鄙人并未在意,却不曾想最初的无所作为竟然成为了让流言飞速弥漫的辅助。”
叶清川闭眼长舒一口气,继续:“小生惭愧,让这些流言蜚语严重影响到了江姑娘的生活。”
“在这里,小生特此澄清,我与江姑娘并非如传闻所言。”
看热闹的那群人炸了,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江父江母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奇怪,只有江大力懵懵懂懂地牵着自家姐姐的手,没怎么听明白这人在说些什么。
“我们是挚友,是知己,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伙伴。我们没有传闻中的好事将近,只有每日相互读书做伴的相惜。”
“各位,请不要对我们的关系再多加猜忌了,我们是纯洁的读伴。”
一番解释,看热闹的人自觉无趣,三三两两地散了。
叶清川心中寻思着这下应该不会再传什么离谱的流言了,嘴角微扬,转头去看另一边的四人。
只是这边人的反应有些出乎叶清川的预料。
江父板着脸,看似下一秒就能徒手将叶清川打死的样子。江母脸色也不好看,眼里带着些失望的神色。而江溪雪呢,只是一味地叹气扶额,摆出让他自求多福的模样。只有江大力笑嘻嘻的,还为叶清川的“演讲”鼓起了掌。
“这是……怎么了吗?”
叶清川试探着询问,“伯伯婶婶,怎么感觉不太舒服的样子。”
他扯着嘴角,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心中却慌乱极了。
“叶清川。”
江父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在极度压抑着什么。
“你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