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九月开学，迟式霖和季笙因为出差没能送迟俞去学校。
好在南嘉附小和一中不过相隔一堵围墙，迟俞早已将初中部摸索清楚。
他们不去正合他意。
前提是如果不用捎上赵知棠这个麻烦精。
后座安静了一路，黑色车辆缓缓驶入校区前方路段。
迟俞看着近在眼前的校门，有些坐立不安。
他瞥了赵知棠好几眼，咳嗽数声制造出动静。
见赵知棠终于看过来，赶紧让司机陈叔停下。
“喂，你就在这下吧。”迟俞双手抱胸扭头看向左侧，语气散漫，“不远，走几步。”
赵知棠望着路上人来人往的学生，也瞥见了校门。
的确不远。
“嗯。”她像是完全没有脾气，倾身靠近司机提醒，“陈叔，那周五也麻烦您在这里等等我。”
陈叔：“好。”
“还有——”迟俞冷声补充，“在学校别和我说话。”
车门被人轻轻打开，迟俞撩起眸子再看时，窗外遍布一片蓝白相间的校服。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式上课，班主任点了几名男生去领教科书，发完书后教室里闹哄哄的。
各科拔尖同学的作业本被人传来传去，暑假偷懒的人都想趁最后机会赶在课代表收齐作业前补完。
赵知棠百无聊赖坐在座位上视线放空地看着窗外，楼下一批接一批领书的男生互相打闹着。
“知棠，看什么呢？”好朋友尤素从教室另一端溜到她座位旁边，“还好吧？”
尤素在假期听赵知棠说了赵昌鸣的事情，自然把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归结于失亲之痛。
赵知棠瞧见她担忧的表情，红唇轻抿露出一笑，反过来安慰她：“真的没事。我只是听见楼下吵吵闹闹的就多看了几眼，那些男生真有活力啊。”
“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新兵蛋子’，还不知道上初中后的痛苦呢。”尤素凑到她身后探头探脑，透过窗户视线往下，却蓦地被几个男生吸引，“知棠知棠，快过来看！”
尤素趴在窗户上，右手胡乱打着赵知棠的胳膊，一个劲抓她贴过去。
赵知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刚才那批男生换了新的。
三四个少年围着其中一个往初一教学楼走去，中间单手插兜的男生随意拎着几本教科书，姿态懒散。
连这时候都在偷懒。
她望向那双熟悉眉眼，忽觉好笑。
发愣间，楼下少年突然抬头。
“就是那个中间的，抬头那个！我以前和你讲过，那就是迟俞。”尤素激动地拍着手，侧过脸看她时重复了好几遍迟俞的名字。
还以为赵知棠会有和她一样的反应，却见她表情木讷。
“赵小棠，你看见没啊？”
“嗯，看见了，单手插兜那个嘛。”
“这就是你的反应？”
赵知棠无辜眨眨眼睛，“那我该怎么样？”
“迟俞！你看到他的脸就是这种反应？”尤素的声音像喇叭一样具有穿透力，“欣赏美的眼睛，你有吗？”
赵知棠有没有她不知道，只是她拔高的音调瞬间吸引来一大片懂欣赏美的人。
前一秒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假期生活的女生，在听到迟俞名字的那一刻，突然“轰”地起身跑到窗边。
“哪呢哪呢！”
尤素默默捂住嘴退开，得意冲赵知棠挑挑眉。
瞧见没有，这才是正常反应！
赵知棠若有所思点点头。
或许是楼下那群人走得太快，窗边聚集的女生没过多久又回了各自的位置。
尤素缓了口气，坐在赵知棠身边开始滔滔不绝夸赞起迟俞外貌。
这是一个追星女孩的基本素养，至少她夸迟俞的一百句话里，赵知棠没听到重复超过三遍的赞美之词。
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等等。”赵知棠忍不住打断她，“尤小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语文水平不该如此。”
尤素：“……”
打闹间，一阵急促脚步靠近。
班主任站在门口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室，捞过墙上的直尺往讲台狂敲，“安静！初中部礼堂集合，下楼速度快一点，别讲闲话啊！”
-
南嘉一中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别位于学校东西两侧，连接处是一片密集的教师宿舍楼。从教学楼走过去，穿过幽长红色廊道就能看见一条直通宿舍楼的水泥马路，对面即是初中部大礼堂。
观众席从右往左，依次是初一、初二、初三的位置。
赵知棠坐在舞台左下方最前排。
“知棠，是迟俞。”尤素压低音调，一股劲朝她挤眉弄眼。
赵知棠闻声，不紧不慢往礼堂大门看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清一色的蓝白校服，都不知道尤素怎么能一眼就发现他。
可没感慨两秒，她又悟了。
不怪尤素，迟俞确实打眼。
虽处于发育初期，但少年的身高已然拔节。
尤其他散漫恣意的步伐，令人不容忽视。
赵知棠默默数着他落座的位置所在，初一六班。
礼堂扩音器突然哗啦响了两声。
“还没坐下来的同学速度快一点，那几班的，快点快点！”
赵知棠回神。
典礼开始，第一项是初三年级主任一如既往的长篇大论。
等他废话说了一箩筐，又轮到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赵知棠听到自己名字，起身从舞台左侧台阶上去。
“谁？”昏昏欲睡的迟俞猛然惊醒，坐直后目光眺往舞台。
难怪这几天他总听见她在房间咿咿呀呀念经似的。
“谁念经？”身侧一个寸头男生贴向他，表情疑惑，“你家还有和尚？”
啧……他说出声了吗？
迟俞不甚耐心瞥徐致一眼，胳膊猛撞开他，“我不和傻缺说话。”
礼堂上空回荡着赵知棠不紧不慢的声音。
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
“阿俞，你发现没，初中的女生好像确实比小学的好看多了啊。”徐致被他一打瞌睡荡然无存，一双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最后定格舞台上方，“比如这演讲的学姐，真漂亮啊。”
他全然没注意到迟俞阴沉的眼神。
“就是声音有点催眠。”说完，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迟俞心躁：“徐致，回家叫你爸妈带你去看看眼科吧。”
徐致无辜：“啧，迟俞，你今天出门没刷牙？”
“你知道？你偷亲我了？”
“你大爷的，嘴怎么那么臭啊。”
“总比你眼瞎好。”
“我没惹你吧。”
没惹，只是说了他不爱听的话。
迟俞懒得搭理他，可一安静下来，耳边又全是赵知棠温吞的嗓音。
“哪那么多废话要说。”他不耐烦地换了个坐姿，“逮着机会就装模作样。”
“迟俞，你绝对吃枪药了。”徐致听见他骂东骂西，只觉莫名，“她又怎么惹到你了？”
“关你屁事。”
-
初中课程相比小学，简直是硬上强度。
迟俞埋没在做不完的七科作业里，再无闲暇去针对赵知棠。
数着日子，就等中秋假期。
放假前两天，季笙从俄罗斯出差回来。
迟俞中午回家吃饭，一进门，就见地毯平铺着各式各样的礼盒，连个下脚地方都没有。
无精打采走到沙发旁，黑色双肩包被他随手甩在扶手上。
“回来啦。”季笙循声看去，“快来看看这套游戏设备，给你的。”
迟俞疲倦的眉眼总算染上喜色。
“对了，这袋零食你下午带去学校送给知棠。”
迟俞瞟了眼她手上包装精致的粉色礼品袋，在东西塞进他怀里前嫌弃跳开。
“后天就放假，她又不是不会回家。”
季笙明显没料到他会不乐意，语调上扬：“这不还有几天嘛，让你给姐姐送点东西又花不了几分钟。”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及他的雷区，迟俞脸色霎变。
“第一周你回来让我给她带两件新衣服。”他“哈哈”两声，尽是无语，“学校统一穿校服，你非得急着给她送去试穿。”
“好，我去了。”
强行压下脑海中那天送东西时偷偷摸摸的可悲模样。
“上周，你又让我给她送一箱牛奶。拜托，这么大个学校她还买不到一瓶牛奶喝？”
季笙摸摸鼻尖，回他：“进口的，不一样。”
“……”
想到徐致那小子鬼鬼祟祟跟踪他的画面，迟俞气不打一处来。
再多几次，怕是赵知棠住在他家的事就要人尽皆知了。
他冷嗤一声，态度坚决：“没空，几袋零食而已，少吃两口饿不死她。”
“真不去？”季笙见他不为所动，最终只得作罢，“那算了，那我自己去。”
她说完收回礼品袋放在腿上，随后捞起身侧的手机，边打字边嘟囔着：“正好下午去公司的时候绕到你学校门口，现在给知棠发个消息，让她到时候站在校门口等我一会儿。”
校门口？在校门口等？那岂不是会被其他人看见？
“妈！”迟俞两步上前打断发消息的人，“给我。”
粉色礼品袋绳子被他一扯，旋即一股脑塞进空空荡荡的书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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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静校后归于沉寂。
迟俞见外面没什么人影，拿出手机给赵知棠发了条短信，要求她迅速到老地点碰面。
初三教学楼背面种有几棵葱郁的香樟树，遮挡视野极佳。
他还是被分配到这里值日时无意发现的。
拐角进来的地方摆放两张废旧乒乓球桌，鲜少有人过来。
迟俞漫不经心靠在墙上踢着掉落到脚边的香樟果。
“能不能走快点？”他听到声音睇了眼出现在拐角处的女生，二话不说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扯出那个粉色礼品袋。
赵知棠没反应过来，视线落在袋子上，又默默转移到他脸上。
下一秒，东西猛然塞到她面前。
“快点拿着。”迟俞不耐烦“啧”了一声，“我妈给你的。”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赵知棠接过，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
“客套的话不用多说。”少年脸色阴沉地扯扯嘴角，看到她那张故作无辜的脸就来气，“赵知棠，以后要拿什么东西你自己回家拿，别总让我送这送那。”
“麻烦你了。”
“打住，假惺惺的。”似乎有脚步声逐渐逼近，迟俞被迫压低声音，指挥她绕到另一边，“别真把我当你的免费弟弟了，我脾气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