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迟斐姐寄的。”
一包明信片，是迟俞放假那天去徐致家顺道拿回来的。
“还有些吃的，我没动都放在冰箱。”
赵知棠看着旋梯上叫住她的男生，熟练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这样的明信片，她房间的书柜里堆了整整一箱。
只要每次回来递信都是雷打不动的流程。
“谢谢，麻烦了。”一如既往的话语，说完她就往房间走去。
沉重的书包被随手丢在门框边的地板上，打给迟斐的电话已经拨通。
“迟斐姐，明信片我收到啦。”
迟俞站在扶梯处未动，透过未掩盖完全的房门听见她甜甜说：“是极光耶，你今年去看的吗？”
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她轻笑几声。
“好啊，我还没出过国呢，等我考完你带我去。”
轻快的语调，夹杂数声脚步。
女生突然停在门边，似有感应抬了下头，见他还站在原处，眉头微微皱了下，最后轻轻阖上房门。
迟俞见怪不怪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迟式霖和季笙今天的消息异常灵通，不知从哪知道赵知棠回来了，还没到晚饭的点就结束工作。
迟俞被喊下来，吉祥物似的坐在侧边沙发上，漫不经心听着他们聊天。
反正也插不上嘴。
半小时后，徐妈叫他们吃饭。
季笙意犹未尽起身，上了餐桌闲话依常。
近一个月来她的心情都如此飞扬，不为别的，就为这次迟俞总算争了口气。
“我和你迟叔也没想到阿俞这次这么争气，市排名一百一十六，差点都能进B班了。”
迟俞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见同样的话语。
这话季笙对迟斐父母说过，对徐致父母说过，甚至路过保安亭都有意无意要提一嘴。
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虚荣啊。
“不过也是，阿俞这两年很刻苦的。之前一直嚷嚷着说要像迟斐一样，考完就出国。结果有天下午他突然就把所有游戏卡带都收到一个纸箱里，现在还丢在置物间积灰呢。当时我和你迟叔还以为他又抽什么风，想着我们也没说什么啊。”
迟俞轻咳了一声。
季笙置若罔闻，瞥了他一眼让他出去咳，注意点卫生。
“后面发现他这劲头还挺足。”她继续和赵知棠说，“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迟俞不动声色往后靠了一点，试图用余光观察赵知棠的表情。
她笑了笑，不过只是客套的笑，似乎对他的事情不那么感兴趣。
“妈。”他闷声叫停对面喋喋不休的人。
“好好好，不说你了。”季笙说他无趣，话题转而到了赵知棠身上，“那这半个月就好好在家休息，我让徐妈多给你煲点汤。”
“嗯。”
“高中很辛苦吧，看着比上次回来又瘦了。”
“会吗？”赵知棠左手摸了摸脸颊，“我还觉得胖了点呢。”
迟俞闻声借机瞟了她好几眼。
上次见面是在四个月前，如今七月都已过半。
好像是瘦了，脸颊两侧的婴儿肥都少了。
头发也短了，他记得之前长度明明在她胸前。
打量的目光无意持续过久，女生转头困惑地看他一眼。
就在迟俞仓皇收回视线时，他蓦地听见她问：“有吗？”
再寻常不过的聊天，不掺杂任何情绪。
就好像今天无论坐在她旁边的是谁，她肯定都会自然地问这么一句。
可他却还是敛了眸子。
“有一点。”他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随口敷衍。
“没关系啊，也没瘦脱相。你用脑过度，正常的。”季笙笑道，“来，多吃块红烧肉。”
一直没说话的迟式霖也给她夹了块肉。
“知棠，之后迟俞进高中部你们见面的次数就多了，想吃什么你就和他说，我们让徐妈送过去。”迟式霖看了迟俞一眼，神色不容置疑，“你们高中是不是都不怎么用手机了？”
“嗯，放宿舍，一般不开机，就怕自己控制不住。”赵知棠解释，“有需要才会用来打个电话。”
“那正好，不方便联系就找阿俞。”
赵知棠客套点了点头，却也没想过迟俞会帮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有啊，你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在姐姐有空时候可以去请教请教。”季笙又一次把话题落到他身上，“既然决定要好好考个大学，就得坚持到最后。”
又来了
迟俞没吭声，默默加快吃饭速度。
“知棠，你说阿俞这成绩能在国内考个像样的大学吗？”
“一中本科上线率很高，保持这个排名的话一本没问题。”
“啪”
身侧猛然一声炸响。
“你看不起我？”
赵知棠被迟俞无端的质问搞得莫名其妙，她刚刚那句话没什么问题吧……
又是哪里触到他的逆鳞了？
霎时的尴尬气氛，迟俞抿唇看了她一眼。
数秒后，又突然说：“抱歉，我误会了。”
误会？误会成她看不起他？
赵知棠蹙着眉头，脑海里一时搜寻不到一句恰当的回应。
短暂失神间，少年说了句“我吃饱了”便离开餐桌。
季笙见怪不怪，房门一关，对赵知棠说：“长大了更要面子。”
可她刚才的话让他跌面了吗？
她反思，不是在夸他进步很大？
-
高三前最后一个超长假期，赵知棠选择给自己全身心放个假。
每天不是在客厅看电视，就是和尤素夏文砚一起出去逛街。
难得迟俞几乎都待在家里。
果真如季笙所说，他这两年很努力。
返校前最后几天，赵知棠决定在家休养生息。
电视机声音调得很低，尽可能不吵到二楼学习的人。
手机消息震动不断，三天三夜都聊不完的八卦从线下转移到线上。
尤素还在乐此不疲地吐槽。
赵知棠边回边看着重播的黄金八点档偶像剧。
可能是注意力被电视里的男主角吸引，回消息稍微慢了些，尤素索性拨了电话过来。
——嗡嗡嗡
“赵小棠，你干嘛呢？”
“看电视啊。”
“看电视也不影响回消息吧，手速能不能快一点，你回那么慢我兴奋劲都过了。”
赵知棠勾勾嘴角，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郑重道：“好，你说，我听着。”
“我刚刚讲到哪了？”
“纪祁修。”
对面连“哦”几声，继续：“说到你这个同桌，哈哈哈，我听说他这近半个月都在家做题没出过门呢。”
“哦，见怪不怪。”
“肯定是因为你啦。”尤素语气难免得意，“上一次被你拉了五十多分，这次又四十多分，这个万年老二可把他憋屈死了。”
赵知棠挑眉，漫不经心纠正一个无关紧要的点：“是三十八分。”
尤素又狂笑两声。
“我一想到上次他在宣传栏的表情就想笑，他要是知道你现在还在看电视肺都得气炸！诶，他是不是又和你绝交了？”
“还好吧，上次出的题超纲了，他数学没发挥好。”赵知棠耸耸肩，倒也不是炫耀，“习惯了，他一个月没和我讲过话了。”
“哈哈哈，你也不安慰他两句？”
“安慰？”赵知棠想到纪祁修死要面子的嘴脸，摇摇头，“伤自尊。”
和纪祁修同桌两年，他的脾性她差不多摸透了。
从一开始对她不屑，到次次败绩，他的锐气被她磋磨得差不多。
但赵知棠知道，他再怎么输心里也还是憋着口气。
讨论问题可以，可她要是对他学习方法什么指指点点的，他的脸瞬间能耷拉成一张驴脸。
“诶棠棠，那你这次在家待这么久迟俞没说你什么吧？”
“他？”赵知棠脑海里浮现出迟俞沉默寡言的脸，“长大了，话好像少了很多。比前两年更少了。”
“哦哟，现在改酷拽人设了。”尤素瞬间浮想联翩，“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更帅更高了？”
“嗯。”赵知棠客观回答。
好像每次见面都会感觉他还在长高。
男生个子蹿得快，她记得高一暑假那年回来他一下比她高了个头。
现在更是，那天无意抬头发现她只能到他的肩膀。
“好可惜啊。”尤素重重叹了口气，“明明初高中部就隔这么点距离，可是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想到高中张张疲惫的脸，油光里渗出无神，她爆锤床垫，“本来就有够没劲，再没张赏心悦目的脸调剂一下，高三难渡啊！”
赵知棠盯着电视机里男主的脸，酝酿好一阵：“别可惜，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
“他考进高中部了。”
“在说我？”
比尤素尖叫更早一步，是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迟俞的声音。
赵知棠被吓得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耳边是尤素不断的“是迟俞吗”“是迟俞在说话吗”，她却没有心情回答。
有一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她慢慢转头，见迟俞放下水杯从岛台慢步走来。
他歪头看她一眼，似在等她刚才的回答。
赵知棠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就……就朋友……”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聊天聊到考试，又说到中考就闲聊到你了。”
一通瞎编乱造。
“哦。”
“我吵到你了？”
“喝水。”他随手指向水杯，说，“你继续。”
男生单手插兜踏上台阶，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只留下脸皮通红的赵知棠尴尬得恨不能挖个洞钻进沙发里。
“我靠！声音这么好听！”尤素才不管这边赵知棠是何反应，沉浸在迟俞寥寥数语中，一个劲感慨，“太有磁性了，但又不会很低，天呐！”
“你够了！”赵知棠关掉电视，懊恼地走回房间，“我和他关系还没好到可以闲聊彼此。这下被他抓包，你都不知道他刚才的表情——”
——砰
房门阖上。
他的表情？他刚才的表情很不好吗？
迟俞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也没往下耷啊。
他收回半探的身子，转身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