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把钥匙一扔,耍赖道:“这种谁知道要背什么孽债的事我才不干。你还敢威胁我?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郊狼提示过她,月神受到设定局限,不能直接看透穿越者的身份,所以只能通过试探来推测对方是否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现在要是展示出惊慌和软弱,就肯定要被对方吃死了,当然是怎么不好惹怎么演。
要演就得演得像点,她又端出了自己的天才占卜师人设,一副睥睨众生又悲天悯人,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们还真是可悲,明明都是被利用的对象,却不知道团结,还在这里自相残杀,互相指责。我占卜到你们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不忍你们继续被命运摆布、伤害,才不辞劳苦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想着来劝和……谁知道你们好心当成驴肝肺,非要作死!还内讧呢,你们都要大祸临头了知道吗?清醒点好不好?”
月神一直被捧着,从未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一怒之下,召唤出寒气森森的月色鞭子就朝西尔维抽来。
奇怪的是,在西尔维躲避之前,那鞭子就被一层灰蓝色的光圈弹开。
月神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手笔。
她咬着牙,愤愤地骂:“郊狼这个坏孩子,为什么帮着外人?真是给她太多自由了,把她养歪了!”
她又警告西尔维:“你也别得意,她保护不了你太久,最多两天……在那之后,你还是得任我摆布!”
她的话虽然硬,眼神却带着忌惮,西尔维更不怕她,也更感激郊狼。
因为有郊狼给的护身符,她才能暂时免疫月神的攻击,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精神魔法。难怪她刚才眼神不小心接触到爱斯梅拉达,却没有“无法自拔”。
她冷傲一笑,眼神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尽显Bking风采。
“真可惜,我算到了,你奈何不了我。不信的话,我大发慈悲,给你现场演示一下算法?”
——真可惜的是传送仪不在她这儿!不然她高低得表演几个瞬移狠狠惊艳全场!
——其实现场表演占卜也不是不行,虽然她不会算命,可是她会编啊!
不等月神回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组卡牌,朝天一挥手,让它们纷扬散落,随手抓住一张,递给月神。
“仔细看看它有没有问题,以免你说我作弊。然后告诉我上面有什么,我来告诉你它的意义。”
月神看了又看,神色越来越茫然。
“……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西尔维内心:……可恶,不小心把还没画上图案的卡纸给一起撒出去了!
但是没关系,在多年随机应变生涯和罗莎琳德魔鬼训练的加持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技能已经点满,别说是对着一张空白卡,哪怕卡上画着一坨大便,她都能扯一堆“道在屎溺”之类的高论。
她盯着白纸的眼神变得幽深,在口中胡乱念念有词拖延时间的十秒之内,就想好了托词。
“你现在正处于关键的命运转折点,却觉得有许多东西让你看不清方向,像一片大雾,你的大脑也偶尔会感到一片空白,所以,你的命运卡面是空白。”
“其实你在害怕,如果选择失误,你辛苦守护的一切会失去,你努力追求的一切也会归零,所以,你的命运卡面是空白。”
“你虽有许多孩子陪伴,却依然觉得十分孤独,仿佛情感无处寄托,未来也缺乏归宿,所以,你的命运卡面是空白。”
“但你还有无限可能,在命运卡面上涂抹,修改,写上正确答案……所以,这空白是厄运,还是好运,只看你如何选择。”
“只要你……”
月神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胡说!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孤独!你说得不对,别再胡言乱语了!”
她转身离去,把西尔维和爱斯梅拉达,还有她的女儿们,锁在宫门内。
看她这个反应,西尔维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说对了。
月神想软禁她,拖延时间,拖到郊狼对她的保护失效,还让她的女儿们继续当看守。她不知道她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是个优秀的猎人,不仅会猎取动物,还会猎取信息。
月神的女儿过分单纯,稍微用点问话技巧,就能套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你不舒服吗?你可不能死了呀,否则母亲会很困扰的。什么病?我们这几乎什么药都有。”
“母亲说了,这个可不能多吃,药性太猛了,三天最多吃一粒,上次母亲一天吃了三粒,失眠了整整三天,跑下去揍了十几波来挑事的冒险者,又手绘了八面祈福壁画,这才把精力发泄完,看着都累。”
“什么,你想让她活着?为什么?她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呀。母亲说了,除非世上一切都消除差别,否则这个愚蠢的女人,永远会为了追求虚幻的美丽而早逝,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死得有价值点。”
“这是好药,可以多吃点,我们一难过就吃,吃完就觉得心情十分平静,完全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
……
西尔维用两天时间观察打探出了以下信息:白瓶子里的药能让人短暂失忆,快乐无边,红瓶子里的药能让人快速充能,体力无边。以及,爱斯梅拉达的人设标签并非无法撕掉……只要消除她眼中的“差别”就行。
她于是让她吃下了白瓶子里的药。
在她短暂失去记忆时,她所认知的世界就像初生婴儿认知的世界,一切都浑然一体,模糊混沌,毫无差别。
她连语言都忘了,问她是谁,她都答不上来,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
她现在看起来一无是处,可事实上,摆脱了对“爱”与“美”的执念,她的主角光环不再被“为美而迷,为爱而死”的设定限制,她几乎无所不能。
西尔维递给她一把椅子,指了指上锁的门。她靠着本能领会了她的意思,搬起椅子,就开始狠狠砸锁。
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想肆意闯天地,若前方有绕不开的阻隔,第一反应就是清除它,跨过去。
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去探索,跨越所有阻隔,去探索——不被规训的,强烈的本能欲望,激起了她最野蛮的力量,让她超常发挥,很快就砸碎了神安排的枷锁。
西尔维自己则想办法偷吃到红瓶子里的药,靠着无尽的体力跟月神的女儿们玩了大半天的赛跑捉迷藏游戏,成功把她们都累晕,并弄到了月神给她们的法器项链。
她就这样戴着七串法器,领着丢掉颜狗恋爱脑属性后强得可怕的女主角,大喇喇从正门走了出去,来到了月神面前。
“我已经给你的女儿们下了药,是在日出时干的。你要是识相,就立刻按我说的做,我们皆大欢喜,你要是不识相……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换取我要的快乐结局。”
经历了扔钥匙事件和占卜事件,月神本就对她心存忌惮,现在见到女儿们的法器都在她身上,她更是不敢小看她。
她实在不理解……她明明感应不到这个人身上有任何异能,还把她的队友,她带来的魔法道具都扣押了,甚至特意在她吃的菜里,睡的床上下了削弱力量的药……她到底为什么还能做那么多事?!
除非……除非是她的实力深不可测,已经到了收放自如,与道同在,无需特意隐匿也不会被探知的程度!
恐怖如斯!
为了女儿们的安全,月神不得不低头。
那些孩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你想怎么样?”她问。
西尔维掩饰着心里的得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
“把那钥匙毁了!它是恶意之物,你想用它谋利,只会被反噬,也会害了你的女儿!”
“还有,好好对爱斯梅拉达——这也是对你自己好。你们并不是对立面,你们是命运共同体。从诞生之初,从故事一开始,你们的命运便紧密相连。你们都是女性,都是母亲,还有共同的孩子,根本无法完全切割。”
“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你努力了那么多次,都无法打破自己设定的限制吗?过来人告诉你,因为你方法用错了!”
“我有个朋友,曾经深深为自己的反派设定而苦恼,因为反派做什么都会倒楣。你知道她是怎么摆脱这个悲剧的吗?她找到了自己和主角的利益交叉点,她让主角成了自己的忠实拥护者,然后通过主角,改造了世界意志,让故事按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你何必要眼红主角运气比你好?这可是个悲剧故事,主角是不幸的,你才是幸运的那个:她早死,你永生;你痛苦产子,你无痛得子;她总在失去,你总在得到。”
“你最大的遗憾莫非是不能亲自孕育自己的孩子?那还不容易?设定只是限制月神的身体不能生育,你如果这么想体验生育的感觉,跟主角互换身体不就好了?你有无尽时间去探索,还怕研究不出这种药吗?”
“你如果怕被削弱,生完了换回来就是了。你如果想一劳永逸,就去发明不会削弱母体的生子方法。你要是做到了,你的信徒必会暴涨,还会更加虔诚,你的力量必会变强,前途无量。这可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高高在上的月神过去从没想过这种解决方法。荒谬的是,她如今听到,竟觉得它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她一定是疯了。
不过再怎么想,她果然还是不太放心和不靠谱的女主角合作。
“嘴上说好听的谁不会?我要是真的跟她换身,继承了她身上的恋爱诅咒怎么办?她现在只是暂时摆脱标签,不会长久的。等她恢复了记忆,又会变回那个倒楣傻子。”
“所以才让您改造她嘛。”魔镜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响起。
“失忆的人是最容易被改造的,您可以用亲缘绑住她,让她把您当成最重要的姐姐,或者干脆——让她爱上您啊。”
“您是会恋爱魔法的,对吧?”
“她可以为爱的人去做任何事,活成任何样子,多强的可塑性!如果她爱的人是您,就会按照您的意愿,去学习,去进修,把自己变得聪明,独立,懂得思考,有自己的人生追求……然后渐渐的,她就不会那么执着于您,不会那么以您为中心。到那时,她就会变成一个真正可靠的盟友了。”
月神这时已经不太关心为何魔镜会提前醒来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她假装亲密,让我去讨好她,好让她心甘情愿听我的话?……对一个愚蠢的人类做这种事,实在有辱我的神格。”
魔镜语气惊讶。
“讨好?什么讨好?我怎么会让您这样的尊神去讨好一个愚蠢的人类?”
“我当然是支持您把废物改造成循环可再生资源啊。”
“您现在把她毁了,最多用她一次,要是把她改造成您的可靠眷属,不仅可以终结悲剧,还能一直利用,不好吗?”
月神看上去十分心动。
爱斯梅拉达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微笑。
西尔维悄悄问:“……你这么说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魔镜回:“不这么说,她现在就要被当成一次性/资源,用完就扔,能怎么办?”
西尔维一想也是,傲气的神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顺着她思路说,很难谈拢。
月神皱着眉思考了许久,她们也紧张地等了许久,终于,她开口了,一锤定音。
“那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