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烟杆点在青瓦上，三寸长的灰烬簌簌落进夜色。永夜城的月光总是泛着幽蓝，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在皮肤上。他舔了舔虎口的血痕，腥甜里裹着梦貘兽皮毛烧焦的气味。

子时三刻，醉仙居的灯笼忽然暗了一瞬。

青玉烟杆在指间转了个花，几点星火飘向东南角的飞檐。瓦当上的睚眦石兽眨了眨眼，琉璃眼珠里映出沈砚玄色衣摆上的暗纹——那是九百道《黄粱经》咒文绣成的辟邪阵。

"喀啦"。

琉璃碎裂的声响擦着耳际掠过，沈砚旋身时嗅到一缕冷香。不是脂粉香，倒像是古寺檐角将化未化的雪，混着陈年竹叶青的清冽。他后颈的寒毛陡然竖起，烟杆横扫的刹那，十八重朱红廊柱如莲花绽放。

是蜃景！

竹叶纷扬如雨，转眼将他吞没。沈砚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青玉烟杆爆出刺目青光。虚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似玉簪击在冰面上。

"三更半夜的，公子在我檐下放烟火？"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三丈外的竹枝上悬着盏琉璃灯，执灯人广袖当风，腕间银铃却寂然无声。月白深衣逶迤垂落，襟口露出的锁骨处蜿蜒着朱砂符印，像雪地里一痕血。

"谢某的竹叶青还没温好，倒叫客人看笑话了。"那人指尖掠过琴弦，优昙花的虚影在七根冰弦上次第绽开。沈砚突然发觉掌心发烫，低头看去，三更时分摘的昙花苞正在锦囊里颤动。

琴声忽急。

千万片竹叶化作碧色箭雨，沈砚捻诀的手势却顿在半空。他看见谢无涯身后浮出十二扇雕花屏风，每扇都映着不同面容——垂髫幼童在火海中蜷缩，少年跪在暴雨里的青石阶，而现在抚琴的......

"叮！"

烟杆与琴弦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了漫天竹叶。沈砚在灼目的青光中逼近，忽然嗅到对方衣襟上的冷香里，混着一丝优昙将开的腥甜。

"你身上有梦魇的味道。"沈砚的烟杆抵住谢无涯咽喉，却触到一抹冰凉——那人颈间悬着的玉玲珑突然睁开十二对复眼，幽蓝光芒映出两人纠缠的影子。

谢无涯轻笑，喉结在烟杆下微微震动："公子不觉得，此刻你我更像彼此的魇？"

琉璃灯骤灭。

沈砚在黑暗中听到花瓣舒展的轻响，怀中的优昙花苞突然灼痛掌心。谢无涯的呼吸近在咫尺，冰冷的指尖点在他心口："子时过了，沈公子。"

剧痛袭来的瞬间，沈砚看见谢无涯的瞳孔变成琥珀色，眼底浮出优昙花的纹路。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灵台——暴雨中的青铜面具、浸透血色的婚书、还有......还有一树开到极艳的优昙，在月下淌出蜜色的汁液。

蜃景崩塌时，谢无涯的银铃终于响了。沈砚坠入虚空前，瞥见他腕间铃铛里封着一瓣优昙，恰与自己锦囊中的那朵同枝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