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
放屁!
最近怎么总有人给他乱点鸳鸯谱?
自从跟着沈姨学会骂人之后,郦羽的心里就敞开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他不能骂小孩,也不能当着小孩子的面开口骂,只能在心里默骂他那个素未谋面过的王爷爹。
“待会儿进了镇上,世子殿下可要拉好我的手,千万不要乱跑。”
“为什么呀?”
郦羽忍不住轻轻敲了敲他脑门。
“你是怎么被拐走的?那人牙子又是怎么打你的?世子殿下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记得了吗?他可说不准今天就在镇子上呢。”
不好的记忆瞬间在姜怀乐的心里苏醒。他立马苍白着脸紧紧闭上嘴,郦羽感觉到他小小的掌心都在冒汗。
敲完脑门,郦羽又笑着柔声哄道:“不过别怕,殿下只要跟紧我,我绝对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好……”
怀乐弱弱地哼唧了一声。
就这样,他听着怀乐一路上叽叽喳喳,总算在烈阳当头的正午时赶到了桥头镇。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了刘氏药铺。
刘大夫不在药铺前堂,郦羽表明来意,等小厮传话后,却被请进了里屋。他只好带着怀乐又坐了一阵儿。过了半刻,却是刘季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郦羽心感不妙。刘大夫基本日日坐诊,偏偏今天不在……就在他想要不先借口走人,把东西卖给其他药铺。刘季却已经开始没三没四地打量起他。
还好他今天戴着帷帽,不必跟这男人对视。怀乐原本对药铺里的东西十分稀奇,一见到刘季,连话都不说了,默默地缩到郦羽身后。
刘季笑呵呵道:“这不是雨郎吗?怎么今天独自一人来了?沈姨呢?”
“……我娘有事,我来卖药。”
刘季一歪头,注意到他身后藏着的姜怀乐。
“哟!这个是…哪家的孩子?长得还挺秀气。”
“是我娘亲戚家的,我带他出来玩。”
酗酒,好赌,拈花捻草……烂人们会干的事情,刘季几乎都沾上了。刘大夫算是个正直的人,他儿子却是个败家子,不成气候。
郦羽一点都不喜欢刘季,更不想和他废话。
他只想赶紧卖了东西走人。将包裹扔在案上,打开药匣呈给刘季看。
“刘公子,麻烦请你告诉刘大夫,这是今年新制的朱心藤,整个药山村可只有我们家采到了。至于价格,你们按照去年的价格,两株一共给四十两银子给就行了。”
刘季望了药匣一眼,便用下巴指使小厮,“去,到账房那拿五十两银子给沈公子。”
“不用那么多。”郦羽立刻拒绝道,“该卖多少钱就多少钱,我只要四十两银子。”
“收着嘛,雨郎,就当我送你的。”
“我不要,就算我娘在她也不会要的。”
可待小厮拿来钱袋后,刘季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一脸讪笑,慢慢向郦羽靠近。
“雨郎今日戴着个帽子,倒真显得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你把帽子摘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真不用。”郦羽不禁向后退了一大步,手本能地护着了身后的怀乐,“我赶时间,还请刘公子将钱交予我。”
“再赶,吃个饭的时间总该有的嘛。不行的话,今晚就不要回那破村子了。”
他有一次不怀好意地把郦羽看了一遍。
“干脆以后也别回了。你当年终究还是没嫁给沈枫的,我不嫌弃你,不如你以后就跟着哥哥我,做个男妾……”
若是现在身边能有个什么趁手的,郦羽第一时间要做的事就是狠狠甩在这刘季脸上。
眼看他逼得越来越近,打算向郦羽身上扑。郦羽也默默地卷起袖口,举着手,正打算一巴掌扇过去时,躲在他身后的怀乐却抢着跳了出来。
可能完全没想到五岁小儿冲出来能直接把他撞倒,刘季跌跌跄跄的屁股着地。儿怀乐又趁他没站起来之前狠狠踢了他一脚。
“坏人!阿羽可是本世子的恩人,你个坏人不许碰他!”
刘季蒙了半天,反应后气急败坏,揉着屁股从地上蹦了起来。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踢你老子我?”
怀乐却抱着胳膊,鄙夷地瞪着他,“就你?丑八怪一个,你才不是我老子呢!我爹可是当朝王爷!”
这小孩说的话,多数情况下大人听了都只当是吹牛皮,一笑而过罢了。但此刻刘季却不一样,他刚刚切切实实地被一个五岁大的小儿欺负了。刘季暴怒,挥手一把抓住怀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得两脚悬空。
怀乐被衣领勒住了脖子,顿时口唇青紫,四肢胡乱地蹬着。郦羽见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
郦羽一手托住怀乐,另一只手握住了刘季,忙道:“刘公子……刘、刘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我给你道歉,刚刚是我不好。但童言无忌,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郦羽猜到这刘季绝对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不想,等他终于肯放下怀乐后,却恶声恶气道:“这死崽子刚刚可是踹了我一脚,得让我也踹他一脚,这事才算罢休。”
五岁孩童踹了一个大人,大人顶多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可刘季这般又高又壮的成年男子,去踹一个五岁孩子。那孩子还能平安吗?
郦羽把怀乐抱得紧紧的。
他干脆掀开了薄纱面帘,对着刘季赔笑道:“刘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孩子才五岁,你也别欺负他了……我,我愿意陪你吃饭!我来请客,你看成吗?”
“吃饭?哈哈。”
刘季仰面怪笑一声,对着郦羽伸出手,捏住他下巴,把他脸掰正。
“只是吃饭?”
“呃…你可以随便吃喝,我有钱的。”
怀乐却不停地挣扎,最后用力从郦羽怀中挣脱开来。
他气呼呼地瞪着刘季,龇牙咧嘴地喊道:“阿羽,他是个坏人!他明明就是想要欺负你,你为何还要和他这般说话?!”
“怀乐。”
“父王曾说,要做有骨气的人,这种讨人厌的大坏蛋,就是死也不能剃头。”
“姜怀乐,不可妄言。”郦羽皱紧眉,低声喝道。
可怀乐完全不理会,挺直了小身板,义愤填膺道:“阿羽,你不要怕他!等我回到父王身边,我就去告状,让父王狠狠惩罚他!”
“你给我闭嘴,别再给我添乱了!”
郦羽终于忍无可忍,火冒三丈地冲着姜怀乐火大发脾气。控制不住般扬起手,险些落在怀乐脸上。
“以后再敢多嘴提一句你那个混帐老子爹,我就把你重新扔回山里!”
当然话一落音,郦羽自然就后悔了。
怀乐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脸滚滚落下。
他开始抽泣着,继而号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边哭一边向后退,“坏蛋!阿羽也是坏蛋!你也欺负我……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说完,姜怀乐便转身拔腿就往屋外跑。
郦羽连忙伸手去抓,却抓了空。他正欲追赶过去时,刘季偏偏跨过来,故意横在他面前。
郦羽眸光一沉,“你给我让开。”
刘季笑道:“别走啊,雨郎,你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吃饭的吗?”
“滚。”
郦羽冷着脸,此时也不打算再跟这瘪三继续假模假样下去。他想绕过那人,刘季却反应更快,再一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郦羽也不打算再留半分客气了,“刘公子,你是想死一回是吗?”
他正要强行推开他,那刘季猛地一伸手,一把扯下了他的帷帽。
帷帽是用木簪连同发髻一起固定的,这一扯,整束泼墨般的青丝,顺着后背倾泻而下。
“啪嗒。”
木簪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刘季望着眼前的郦羽,先是两眼一愣,随即眯起眼睛。
“好一个乌发美人,素履布衣,难掩风华。”
他来回摩擦着掌心,目光肆无忌惮地把郦羽从下往上地打量着:“我会识人,自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跟寻常人家的哥儿不一样。如此一看,果然没看错眼。”
“你表面看着乖巧温顺,对那沈玉英言听计从,其实凶得很呢。”
刘季舔了舔嘴角。
“而我呢,平日里就喜欢养那些不听话的野猫。就像你这种,训起来才有劲儿。”
当然,太傅府骄子长到这么大,有人说过他蛮横无理,也有人夸过他心巧嘴乖。郦羽心里很清楚,他喜欢的谁尊敬谁,他就对谁笑,对谁好。
至于旁的……
这种程度污言秽语,他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他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捡起了方才掉在地上的那根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