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在做工考究的茶几上氤氲着清香。
听雨心平气和地盘腿坐于矮桌前,那柄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剑笔直地横在她双膝之上。
她这一身猩红色的宽大外套多少与和室中典雅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那金黄鲜亮的狼头标记更是显得过于张扬,不过听雨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坐在她面前披着华贵铠甲的老者似乎也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留着一簇被精心修剪过的山羊胡,两只精光矍铄的眼睛如鹰般锐利,卡洛斯特王国的国王打量着对面神情坦然的女子,眼中竟流露出了一丝赞许。
“这次平定叛乱一事,得亏疯狼的大力援助。”国王的嗓音低沉而圆润,“原本我们是想寻求杰尔马66的帮助的。”
听雨低头呷了一口热茶,语调有些懒散:“这种小小的打闹玩乐,还无需劳烦那些专业的团队动手。”
——嗯,几十万人参与的暴动是“小小的玩闹”。
卡洛斯特国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眼对方膝上的剑:“疯狼过谦了。”
——这样抬高杰尔马王国的地位,是她无意与对方争斗?
两眼细细地扫视着对方的表情,国王试图从她脸上的变化看出点什么。
“虽然叛乱已经结束,不过我相信贵国边界还有不少四处逃窜的流寇···”
边界和流寇这两个词算是客气的了。
大规模的暴动虽已被武力镇压,但国境内仍有不少反动势力在蠢蠢欲动,甚至还有不少小规模的武装分子在打家劫舍。
原本已经准备退休养老的国王觉得自己很是头疼。
他的独子在一次战役中被叛乱军密谋暗杀,虽然凶手已经伏诛,但依然,逝者已逝。
国王有些心痛。
“贵国内部消耗巨大,个人感觉,短期内应该无法恢复自给自足的状态?”
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卡洛斯特国王仔细研究着对方的神态,缓缓点了点头。
听雨又喝了口茶,借着低头的动作将眼中的遗憾隐藏了起来。
通常来说,陷入悲恸的人不会那么理智。受情绪波动的影响,这些人会更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决定。
——是很方便从对方身上捞钱的时机。
竟然可以这么迅速得从自己失去唯一继承人的悲痛中稳定住心态,不愧是以沉着著称的一国之君呢。
“我之前的地方有句话···”听雨垂下眼帘,从外套的内袋中抽了本文件夹出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翻过两页,熟练地抽出了一份合同放在桌上,调转了方向,工工整整地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两年的物资,不过作为交换条件,贵国的火`药···”
话语在合适的地方轻柔地结束,她垂眼看着对方低头检视文件上的款项。
“你在上面没有提到关于运输的部署,”老者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行字上,他浓密的灰白眉毛紧蹙了起来,“从码头到内城的距离——”
听雨沉默地又推过去一张合同:“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预料到贵国目前对护送大量货物···可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她顿了顿,“我可以提供相应的服务的。”
“你这是在变相要求我同意一个海贼团在我国自由行动,”实惠的价格很诱人,但国王才扫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意图,他不怒反笑,“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他抬眼看着对面年轻的女子,两眼严厉了起来,“老夫统治的可是世界政府的加盟国!”
“你应该对本少爷多点信心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听雨一席话说得面不改色,“另外一个加盟国这段时间也是动乱不堪,我有幸和它的国王签订了五年协议呢。”
——动乱不堪的加盟国?
国王警觉地打量着对方。
——如果他的情报是准确的话,这头疯狼最近的活跃范围···
“你是在说阿拉巴斯坦王国,”对自己的推测很有把握,国王盯着她,两眼目光如炬,“你和娜菲鲁塔利·寇布拉在合作?”
听雨放下了茶杯,仍然是低垂着眼没什么表示,却在对方勉强能看到的地方微微眨了眨眼。
卡洛斯特国王没有说话。
娜菲鲁塔利·寇布拉的人品是所有加盟国都心知肚明的。
“你有和对方签订了合约的证明么?”国王语气低沉。
“抱歉,所有客户的身份信息在我这里都是保密的,”听雨平心静气,“我觉得,你也会感激这一点的。”
国王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要看到对方的签字,”他最后说,口吻强硬地不容拒绝,“你可以不透露别的东西,但我需要看到他的签字。”
“我必须先征求对方的同意,”听雨站起身,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放心,我不会透露你的身份。”
“假如对方真的是寇布拉,透露我的信息也无妨,”国王起身,两人的手在空中握在了一起,“我信得过他。”
没有再多的表示,听雨将剑别回腰间,一抖衣服便干脆地转身离去。
——和自己预料的进展差不多···
一个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将一张照片递给了她。
看着照片上两人在平摊着几份合同的桌边握着手的画面,听雨唇角的笑意多少有些狡黠。
——自己···不会违背任何的诺言呢~
“首领接下来要去哪里。”一身黑衣的男人素来沉默寡言语调冷漠,生生地将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送我去这个岛上,”将永久指针递了过去,听雨发现自己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那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朋友,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眼时双眸中却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冷,“本少爷有账要收。”
——那个在原著中连出场露脸的机会都不配拥有的家伙,叫汉特。
汉特兴致勃勃地拎着钱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笔钱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出海的话也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只不过他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们。
作为一名居家的好男人,他自然是不能抛家弃子的。
他愉快地在街上走着,还故意将手中的袋子摇上一摇。钱币在袋中丁零当啷地响着,是财富的声音。
汉特很喜欢收集悬赏单,然后针对一些高赏金的人大肆评论。
“这个家伙根本不算什么!”他常常这样对他的家人说,“要是我也吃了恶魔果实,我的赏金绝对比他高!”
当他见到一个不过八岁的小女孩便被悬赏了7900万的高额时,险些没气坏了。
“海军是脑子进水了吧?!”他愤愤不平地追查着那女孩的动向,“凭什么啊!”
他对这女孩“破坏六艘海军战舰”的罪名嗤之以鼻:“真的会有人相信吗?这怎么可能!”
他憎恨这些莫名其妙就被高额悬赏的人。
“不过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他有时喝醉了酒,就会这样向忙着对下人颐指气使的妻子说。
汉特所居住的小岛,北面有一个镇,镇上常常会聚集很多的危险人物。那天当他因有要事而不得不路过那座小镇时,他竟然看到了那个让他愤懑不已的女孩。
喔,应该是已经长大了的女人。
他无意中和那双深邃的蓝眸对上,那女人却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继续往前走着,仿佛没有见到他这个人一般。
汉特小心地往边上靠了靠,他盯着对方高挑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有些贪婪地打量着那女人修长的大腿。
——自己的老婆怎么就没有这般好身材。
他又有些不满了起来。
——悬赏这么高是和不少赏金破亿的男人睡出来的吧!
他恶毒地在心里揣测着。
可能是他的眼神过于赤`裸,走在那女人身侧的女子微微侧了侧头。
那比女人矮上了几分的女子戴着鸭舌帽,穿着件纯白卫衣又将兜帽拉了起来,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像是有什么冰冷狠戾的东西正在注视着他。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然而那女人却不以为意地抬手按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低下头不知道在女子耳侧说了些什么,汉特就见那方才还透着杀意的女子竟原地蹦跶了一下。
像是炸毛般原地蹦跶了一下。
接着那女子便昂首挺胸地自管自走了,那透骨的凛冽气息也就此消失不见。
汉特盯着对方身侧的木制剑鞘看了一会儿。
可能只是个什么小角色吧。
唯恐自己错过了时机,他回过神来便立刻拿着悬赏单找到了准备整治一下这片区域的海军,看着那七八艘雄伟的军舰,汉特在心中窃喜。
——就是该给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一点教训!
他喜滋滋地在心里想着。
可惜的是,他听说那女人成功逃跑了。
“果然很没用啊,”他心疼少了大半的赏金,又醉醺醺地对他的家人絮叨,“如果是我的话,至少也要干掉几艘军舰吧!”
不过钱还是钱。
汉特拎着钱袋,不一会儿便看见了自己那栋漂亮的小别墅。
——多气派。
汉特心满意足地想着,显然那鹤立鸡群的房屋充分满足了他的虚荣感。
他向前院走去。
房屋外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淡淡的,像是血腥味。
他忽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他加快了脚步。
看,他的家人已在树下欢迎他的归来了。
汉特猛地停住了脚步,愕然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惊惧地睁大了双眼。
树上挂着三具尸体。
不,那都不算是尸体。
他的妻子,大儿子和二女儿,被人截断腰部后挂了起来。
树下是一片猩红,还有不少爬动挣扎的痕迹。
被人拦腰斩断并不会死得那么快。
钱袋从手中滑下,汉特只觉得全身血液冰凉。
三人的内脏撒了一地,绿草被浓稠的鲜血和零碎的肉末搅得一片暗红泥泞。
他们的尸体在风吹之下缓缓打着转,他正好对上了他妻子那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孔。
恐惧地大叫了起来,汉特软倒在了地上,他想逃跑,但一阵婴儿的哭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还活着。
他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家中跑去,站在门口却只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管家的,保安的,厨师的···
身边散落着武器,每个人都被生生扯出了心脏。
——扯出了心脏···
他忽然哆嗦了一下。
婴儿的啼哭还在继续,汉特麻木地走出了那宛如人间地狱的家中,抬头往门前的一株高树上看去。
“我通常是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的···”一个声音悠悠地响起,语调有些慵懒。
眼前一花,汉特盯着犹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影,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年轻女子一身干净的猩红色长款外套,收腿的牛仔裤上系着一条宽宽的皮带。
他看到了那条皮带上别着的剑。
他曾在恶魔之子身边那“小角色”的腰间看到过同样的剑。
——疯狼。
眉眼温和,女子耐心地逗弄着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婴儿,那啼哭声终于被止住。小家伙咯咯地笑着,对她挥舞着自己粉粉的小拳头。
“小孩子···他们太无辜了···”她安静地道。
汉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们的手上没有任何的罪恶···”女子抬了抬眼,平静地看着他,“但为什么有人会想到对他们下手呢?”
汉特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那荒唐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轻笑了一声,却又突兀地中断,低垂着眼,女子竟似显得有些难过。
“她这20年···是这样过的···”
喉结滚动着,汉特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我觉得,我原本不应该是···会对小孩子下手的人···”她说的很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