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克洛克达尔奋力挣扎着爬起,狠狠瞪视着眼前举止越发轻狂的女子,他眼中几乎迸出了暴虐的火花。
——自己竟然失算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海贼新人的家伙,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这小鬼才正式出海了多久,一年?
腰间胡乱插着几把破损的长剑,听雨娴熟地脚尖一勾从地上踢起了把弯刀,握住,她慵懒地抬眼扫视着他。周身布满了血污,深深浅浅的伤口中还在渗着血,然而女孩的眉眼间却透着股自得的轻慢,嘴角微微上扬竟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满不在乎的神气刺痛了他。
“你不过是个小人物!”最后的理智也被消磨殆尽,他咆哮着,用尽全力发动了沙暴朝她猛袭而去。
——被狩猎者紧逼至走投无路,猎物破釜沉舟,自暴自弃地愤然反抗。
狼是一种很喜欢消磨对方体力且很有耐心的杀手。
听雨等的就是这一刻。
唇角的弧度加深,她轻松地向后跳开。没有理会那漫天卷袭的沙尘,右臂一扬,她挥刀!
弯弯的刀,在空中带起了弯弯的刀光。
四周下起了潇潇血雨,带着铁锈气息的潮湿顷刻间便压制住了那已在强弩之末的沙暴攻击。用力呼吸了一口弥漫着的浓重血腥,听雨扔掉手中被震裂了的弯刀,反手拔剑!
剑光乍现惊起了一道厚重的血痕,血肉分离的声音响起,什么东西被激荡的气流卷起砸到了一边。
克洛克达尔勉强坐倒在了墙边,抬眼不可置信地盯住了她。
死死咬着牙竭力控制住几欲脱口的痛苦惨嚎,他脸上苍白着毫无血色:“你——!”
两眼目光薄凉,听雨淡淡舐去了唇边被溅上的血迹,她几乎是懒洋洋地上前了一步,一手已缠绕起了武装色霸气独有的逼人威压···
“克洛克达尔——!”
石破天惊的怒喝自天而降,听雨及时地消散了霸气朝旁躲开,下一秒,背负着巨大木桶的黑发少年便气势汹汹地砸落在了方才她站着的地方。路飞抬起头,对倚靠在墙边的男人怒目而视:“死鳄——”颇为幼稚的咒骂说了半截便戛然而止,吃惊地看着对方几近气息奄奄的样子,他瞪圆了眼。
将整个王国搅得天翻地覆的王下七武海之一、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的拥有者,坐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一道剑伤齐整,斜斜地自他的右腰削过。
——他的右腿已被彻底截去。
将草帽带至此地的贝尔重新变成了人型,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一手扶住了腰间的佩剑,像是拿捏不定主意般的将视线缓缓移到了现场的另一位当事人身上。
“你是来捡漏的么。”
语速缓慢,女孩的语气冰冷。
路飞回过头,两眼牢牢地盯住她,眼神中透出了警觉。
——这家伙也就只有战斗的时候会机灵一点了。
“让开,”原本准备将沙鳄一击毙命的打算竟被莫名干扰,听雨多少显得有些不耐烦,“别挡路。”
——如果被叫让开就乖乖让开的话,他也不是胆敢成天将“要当海贼王”这句话挂在嘴边的路飞了。
“等一下,”他生气道,“这是我要打飞的人!”
听雨沉默地看着他。
贝尔瞪着他。
克洛克达尔也瞪着他。
——他···这是在和一个可以把自然系能力者打成残废的家伙呛声?
怒极反笑,听雨抬眼,声音里带上了讥诮:“怎么,堂堂草帽一伙的船长竟然还真的准备捡漏?”她歪了歪脑袋,看向路飞的眼神里闪烁着挑衅,“打不过对手,就等着别人把他打趴下再横插一脚么。”
“什么?!”向来自尊心爆棚的橡胶人闻言险些没直接被气成皮球,路飞摩拳擦掌,捏紧的拳头响起了清脆的骨节声,“好啊,那我就先把你打飞了!”
“等等!”眼前两个任性的家伙大敌当前居然还互不相让地剑拔弩张了起来,颇感心累的贝尔一边留意着克洛克达尔的动静一边急忙道,“罪魁祸首已经无法作恶了!我们——”
“路飞!贝尔!”
一路奋战到此的公主带着遍体鳞伤和一脸的泪水向他们飞奔而来,语气颤抖却坚强地没有哭出声音:“没有时间了!”她大声道,“克洛克达尔在广场上安装了炸弹!这里要爆炸了!”
“什——”
“薇薇!路飞!”
“啊!路飞果然还活着!”
“哇——!克洛克达尔!”
历尽艰险,草帽一伙终于在广场上重聚。看到自家船长时的喜悦,发现沙鳄已被打倒时的骇然,得知炸弹消息时的愤怒···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形成了混乱。
——而混乱,总与意外如影随形。
虽然心里清楚按照对方当前的体力,在这种浑身浴血的情况下绝无逃跑的可能,被一众人阻挡着的听雨仍旧暴躁地撕咬着下唇。就在她按捺不住准备强行出手时,一直低垂着头的男人忽然抬眼,对她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
淌过大地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止住,涓涓细沙在他身下缓缓集聚。
心中一凛,听雨猛然推开了围在沙鳄身前质问炸弹所在地的草帽一伙,与此同时,她裹上了武装色霸气的手已迅疾刺出!
然而,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最后关头成功将身体自然化,克洛克达尔于众目睽睽下化作了一阵沙暴,呼啸着不见了踪影。
“哇——!”乔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逃跑了!”
“完蛋了!”乌索普两手抱头几乎满脸是汗,“这样我们还要怎么找炸弹啊!”
“大家先冷静一下,”没有被周围慌乱的情绪所影响,山治很是理智地道,“按照那样的爆炸直径,炸弹自身的体积——”
镇定的分析被一阵惊呼所打断,沉重的闷响中,听雨缠着武装色霸气的手已卡住了路飞的脖子,狠狠将他砸在了墙上。
武`士`刀在一瞬间出鞘,索隆的双刀架上了对方的颈,娜美的气候棒对准了听雨的后背,乌索普拉满了弹弓,就连乔巴都变作人型攥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山治不赞成地微微蹙起了眉,神情里透出了几分警惕,薇薇抬手掩住了嘴,脸上表情像是惊呆了。
带着触目伤疤,周身透出了寂寥气息的女子抬头。望着正努力挣扎想要反抗的路飞,听雨直直地看进了他的眼里,她的双目中跳动着暴虐的阴鸷:“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就算这样,也没有人听懂她在说什么,“我会把你这身橡皮寸寸撕裂。”
疯狂扑腾的举动骤然停滞,路飞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是愣住了。
对自己身后众人的威慑毫不在意,听雨运气一震便将他们逼退了数步,回身,她挺直了腰板,大步朝西边的葬祭殿走去。
——情况不是很乐观。
她感觉得到,那猛烈的药性在缓缓消退。
——自己的手上,没有剑。
身上深红的疤痕在慢慢变浅,方才那种仿佛让人上瘾的亢奋也随着心跳的减缓而逐渐平复。被药物压制住的疲劳与疼痛几乎在一瞬间就加倍涌现了出来,向来步伐稳当的疯狼骤然停住了脚步,原地摇晃了一下。
一时竟觉得有些虚弱,她垂眸,瞥了眼一路滴落的斑斑血迹。
——果然是喜欢给人添乱的海贼团。
眼前晃动着的尽是动漫中那女人被沙鳄袭击而身受重伤倒下的景象,女孩暗暗咬紧了牙,努力把腰挺直,她逼迫着自己继续往皇家密室的方向走去。
——罗宾,罗宾,罗宾···
鲜血滴滴答答地沿着已被浸透了的破损衣衫滚落,砸在布满了沙尘的地上立刻就变成了黯淡的暗红。
——你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出事。
“刚才那位少年——”
走在通往皇室密室的地下过道中,寇布拉谨慎地开口问询。
在看到贝尔带着那位戴着草帽的少年赶来后,巴洛克工作社的副社长就不再继续观察王宫前的动静,只是专心地寻找起了那块传说中记载着历史本文的巨石。
“那是将贵国公主护送回来的海贼,”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额外的情绪,“你没有听说过他吗?”
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寇布拉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居然就是···”
罗宾像是漫不经心地抬手,指尖轻轻触到了墙上的雕刻。
——可惜。
她两眼扫视着被过去的艺术家精心设计的五彩壁画。
——要不是事态紧急,不然倒是可以欣赏一会儿。
她收回了手,继续朝地下深处走去。
——不出什么差错的话,前面···就是历史本文了。
心跳在不自觉地加速,那种害怕期待落空的不安,那种可能离自己目标进一步的紧张与期待,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强烈得一时都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要是那小家伙在身边就好了。
罗宾微微闭了闭眼。
——那头见谁都敢下嘴死咬,却又莫名让人心安的疯狼。
无意识地浅浅咬了咬下唇,她静静地凝望着密室深处。
——她是会陪着自己的。
【是么?】一个声音在脑中悄悄地嘲笑着她,【你是不是忘记了,是你把她推开了。】
【你没有发现吗,她刚才,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你。】
像是被丝线拉扯着,心中猛地抽疼了一下,罗宾抿了抿唇,低垂着眼不愿再想。
——听雨是在护着自己的。
从不愿让她卷入与克洛克达尔的战斗中,到设法将她刻意支开,听雨还是在护着她的。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愿意护着自己的人了。
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罗宾,你怎么可以放任自己这样去依赖一个和自己的未来毫无关系的人。】
小心地打量着身边据称可以看懂历史本文的女人,寇布拉斟酌着语句:“那么,和克洛克达尔战斗的那名少女···?”
周围的气温像是陡然下降几度,透出了冰冷气息的湛蓝眼眸盯住了他。
身为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一国之君,寇布拉早就决定为了国民而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但他还是在这样的眼神下打了个寒噤。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女人并没有太为难他。
“她就是疯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后平静地开口,她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悬赏一亿三千万的疯狼。”
心下微惊,寇布拉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当然听说过疯狼的名头。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克洛克达尔翻脸。
两人已深入地下,光线渐弱,摇曳着的烛光照在他们脸上晃动出了一片忽明忽暗。
寇布拉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治理一个国家、常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看人看事都很准。
比如他发现那头残暴的疯狼居然在袒护她。
——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势力在撑腰,这女人···
进入一道石门后眼前豁然开朗,罗宾抬头,望向了庄严耸立于石室中央的巨大石块。
——历史本文。
“这是你们想找的东西吗?”寇布拉像是很疲倦地靠着墙角坐下,一手伸在背后,缓缓地在墙壁上摸索着什么。
罗宾没有搭理他,只是沉默地开始解读起了石块上的文字。
——“冥王”···
心里微微一沉,她的目光顺着上头的符号缓慢的移动着。
——没有别的线索了么···
“这个···就是历史本文?”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罗宾回过头,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对方此刻狼狈的窘态。
向来打扮一丝不苟的男人此刻衣衫残破发丝散乱,浑身上下沾满了脏乱的血迹沙尘。克洛克达尔一步步歪斜地走来,罗宾垂眸,淡淡看了眼他用沙子凝成的右腿。
“嘛,”她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甚至没有费心过问把他伤成这样的人当前的情况,“来得还挺快。”
沙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闪烁着在算计,他微微眯起了眼,却什么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