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炸裂的瞬间，谢祺横剑格挡，青霜剑气在身前凝成冰壁。黑影撞在冰壁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随即散作漫天血雾，又迅速凝聚成一道人影——正是六博坊的红衣人。

他依旧戴着那副青铜饕餮面具，指间缠绕着熟悉的红线，声音却比先前更加阴冷：

“青芜，你果然还是背叛了玄镜司。”

青芜指间的银簪微微发颤，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冰冷：“厉无咎已死，你们的‘七星引魂’注定失败。”

红衣人低低笑了，笑声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你以为杀了个左护法，就能阻止司主的大计？”

他抬手一挥，墓室四周的骨灰坛突然剧烈摇晃，坛口的黄符无火自燃，一缕缕黑烟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扭曲的人形。

“小心，是怨灵！”青芜低喝一声，银簪划出一道弧光，将逼近的黑雾斩散。

谢祺的青霜剑横扫，剑气如霜，冻结了数道扑来的黑影。李钰则迅速退至谢祺身侧，短剑上涂抹的童子血对邪祟有克制之效，每一剑都能让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

红衣人并未急着出手，而是缓步走向那面青铜镜，指尖轻抚镜面，低声道：“青芜，你可还记得，当年是谁把你从那个老财主的轿子里救出来的？”

青芜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她一生中最黑暗，也最幸运的时刻。

十六岁的青芜被捆在花轿里，红盖头下的脸上满是泪痕。轿外锣鼓喧天，庆祝林老爷纳第七房小妾。那是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满口黄牙，手上长满老人斑，却用十亩良田买下了她。

"丫头，别不知好歹。"父亲昨晚边捆她手腕边说，"林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那怪病，只有他家买得起药。"

青芜腕骨生疼。她生来体寒，三九寒冬只穿单衣也不觉冷，夏日反而要裹棉袄。村里神婆说她是"玄阴附体"，会克死全家。如今终于能把这个赔钱货换成田地，父母简直喜极而泣。

花轿突然剧烈摇晃。外面传来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青芜感到轿子被劈开，冷风灌进来。她惊恐地抬头，看见一个白衣人持剑而立，剑尖滴血。

"就是她？"白衣人问。青芜这才发现周围站着七八个同样装束的人，轿夫和喜娘都倒在血泊中。

一个黑袍人走近，枯瘦的手指捏住青芜下巴。那手冷得像尸体，却让她体内寒气莫名躁动。

"玄阴之体，确是上品。"黑袍人声音嘶哑，"带回去。"

青芜眼前一黑，被人打晕过去。

醒来时，青芜发现自己躺在石室里，手腕脚踝都套着刻满符文的银环。黑袍人——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玄镜司的医师莫长老——正在往她身上扎针。

"忍着点。"莫长老说，"要测你的经脉走向。"

每一针都像在骨髓里搅动。青芜咬破嘴唇，硬是没吭声。三天三夜的测试后，莫长老满意地点头："经脉纯净，确实是修炼《玄阴诀》的好材料。"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所有人立刻跪拜："参见司主。"

司主打量着青芜："就是你杀了本座三名弟子？"

青芜茫然。莫长老解释："测试时她体内寒气自动反噬，那三人碰了她，瞬间冻成冰雕。"

司主竟露出笑容："好！从今日起，你入我玄镜司。若能通过考验，可为本座右护法。"

就这样，青芜成了玄镜司弟子。她后来才知道，那支迎亲队全被灭口，林家也被一把火烧光。司主对外宣称是剿灭匪窝，实际上只是为掩盖抢人的行径。

玄镜司的训练近乎酷刑。青芜每天要在寒玉床上打坐六个时辰，稍有不慎就会寒气反噬；要徒手攀爬结冰的悬崖；要在雪地里赤身静坐三天三夜。同期十二个弟子，半年后只剩她一人。

"你运气好。"莫长老说，"《玄阴诀》百年难遇合适传人，司主亲自指点你。"

确实，司主待她不同。每次她突破境界，司主都会赐下珍贵丹药；她练功走火入魔，司主不惜耗费功力相救。

青芜深知司主的恩情，发誓一定要报答。

五年后，青芜二十一岁，已成玄镜司右护法。她寒气收发自如，一剑能冻住整条河流。左护法厉无咎比她年长十岁，修炼的是《玄阳诀》，两人功法相辅相成，常被派去执行重要任务。

改变一切的任务发生在青芜成为护法的第三年。司主命她去百里外的黑水镇"采集药材"。

"这次要活的。"司主特别叮嘱，"八字纯阴的童男，最好是有寒症的。"

青芜带人连夜出发。黑水镇有个药铺老板的儿子符合要求，他们轻易得手。回程途中，青芜总觉得孩子哭声让她心烦意乱。

"右护法何必在意？"手下笑道，"反正送到药庐也是要抽筋扒皮的。"

青芜猛地勒马："你说什么？"

手下自知失言，慌忙改口。青芜直接对他用了摄魂术，真相让她如坠冰窟——那些所谓"药材"，全是被用来活体炼丹的。玄镜司暗中搜罗特殊体质者，一部分培养成杀手，其余的......

当夜，青芜潜入总舵禁地。药庐地下室的景象让她吐得昏天黑地——数十个铁笼关着不同年龄的人，有的已经不成人形。中央丹炉里漂浮着半融化的残肢，药池中浸泡着剥了皮的躯体。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有个和她当年同批入门的弟子被锁在特制牢笼里。那人看见她，疯狂磕头："青芜师姐，杀了我吧！他们每天抽我的骨髓..."

青芜踉跄后退，撞上一个药柜。抽屉翻倒，掉出一本名册。她翻开一看，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那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个"药材"的体质特征和用途。在"玄阴之体"分类下，第一个名字就是她，后面标注着"若修炼不成，可作九转还魂丹主药"。

青芜花了三个月暗中调查。她发现玄镜司在各地设有"药圃"，专门培育特殊体质者；发现司主每隔半年就要服用"人元丹"延寿；最可怕的是，她查到当年那支迎亲队里，其实有玄镜司的眼线——他们早就盯上了她的体质。

"右护法近日很忙啊。"某个雨夜，厉无咎突然出现在她书房。

青芜镇定地合上密函："左护法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厉无咎弹指点燃烛火："你查的事情，我二十年前就查过了。"

烛光下，青芜看清他手中拿着她藏在暗格里的证据。

"你知道？"青芜握紧袖中短剑。

"知道又如何？"厉无咎冷笑，"你以为司主为什么能活两百岁？你以为玄镜司凭什么屹立不倒？"他忽然压低声音，"青芜，别犯傻。以你的地位，司主永远不会动你。"

青芜盯着这个共事多年的同僚，突然明白为什么历任右护法都活不过十年——因为他们最终都会变成"药材"。

"厉无咎，你让我恶心。"

剑光暴起。两人从书房打到庭院，暴雨中剑气纵横。青芜的玄阴真气与厉无咎的玄阳真气相撞，爆出刺目白光。

"你逃不掉的！"厉无咎一掌击中她肩膀，"整个玄镜司都在找你！"

青芜借力飞退，甩出三枚冰魄针："那就让整个武林都知道玄镜司的真面目！"

她早已将部分证据交给江湖朋友保管。现在，她必须活着逃出去，否则那些证据永远不见天日。

暴雨中，青芜向断魂崖狂奔。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厉无咎的剑气几次擦过她后背。崖边，她转身面对追兵，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青芜，回头是岸。"厉无咎持剑逼近。

青芜冷笑，从怀中掏出一叠染血的信笺："这里面有司主亲笔写的药方，有各地药圃的位置，还有..."她故意提高声音让所有追兵听见，"你们每个人的体检记录——玄镜司早就把你们分好了类，修炼有成的当狗，资质不够的当药！"

追兵中一阵骚动。厉无咎脸色大变："妖言惑众！"挥剑直取青芜咽喉。

青芜早有准备，全力迎击。两人在悬崖边激斗百余招，她终究因旧伤不支，被厉无咎一剑穿腹。

"最后机会，"厉无咎剑尖抵着她喉咙，"交出所有副本，我给你痛快。"

青芜咧嘴一笑，满口鲜血："宁死不屈"说完，她纵身跃下悬崖。

厉无咎伸手去抓，只扯下半截衣袖。悬崖下云雾茫茫，隐约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搜！"厉无咎暴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发现玄镜司用活人炼丹，发现司主救你，不过是因为你的体质适合做‘药引’。” 红衣人低笑，“可即便如此，你也不敢真正面对他，对吗？”

青芜的指节攥得发白，银簪上的寒光微微颤动。

谢祺察觉到她的异常，低声道：“别被他扰乱心神！”

红衣人却猛地抬手，青铜镜骤然爆发刺目血光，镜面如水波荡漾，竟缓缓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座幽暗的地宫，七根石柱环绕祭坛，每根石柱上都锁着一个人。

而最中央的祭坛上，站着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身影。

“子时已至。” 红衣人声音沙哑，“司主在摇光位等你……青芜。”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骤然崩散，化作无数血线，如毒蛇般朝三人缠绕而来！

谢祺挥剑斩断数道血线，可这些红线竟像活物一般，断而不死，反而顺着剑身攀附而上！

“退后！” 青芜突然咬破指尖，鲜血在掌心画出一道符咒，猛地拍向地面——

“玄阴镇邪，破！”

地面骤然裂开，阴寒之气冲天而起，将血线尽数冻结。可与此同时，青铜镜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镜中的画面越发清晰——

祭坛上的黄金面具人缓缓抬手，锁链哗啦作响，七根石柱上的祭品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来不及了……” 青芜脸色苍白，“七星引魂已经开始了！”

谢祺看向李钰，少年胸口被血线擦过的伤口竟泛出诡异的黑气，显然已被邪气侵蚀。

他咬了咬牙，握紧青霜剑：“走，去摇光位！”

—无论玄镜司司主是谁，这场血祭，必须阻止！

夜风呜咽，皇陵外的松林如鬼影摇曳。谢祺背着昏迷的李钰，与青芜疾行于山道间。远处，摇光位的祭坛隐约可见——那是一座半塌的古观星台，七根石柱环绕中央祭坛，柱上刻满血色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再快些！”青芜的声音透着紧绷，“子时三刻，七星引魂便会完成！”

谢祺咬牙加快脚步，李钰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的黑气已蔓延至脖颈。系统冰冷的提示不断闪烁：

［警告！队友生命体征下降］

［邪气侵蚀度71%…78%…］

［建议：立刻净化或切断邪气源头］

“废话，我也知道！”谢祺在心底怒骂，抬头看向祭坛——

黄金面具人正立于祭坛中央，黑袍翻飞，手中托着一面血玉罗盘。七根石柱上，被铁链束缚的祭品已奄奄一息，他们的血气化作细流，汇向罗盘中央。

“青芜。” 面具人缓缓转身，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你终于来了。”

青芜的银簪在指间颤动，却稳稳指向他：“司主……停手吧。”

“停手？” 面具人轻笑，“十年前，你叛出玄镜司时，可曾想过今日？”

谢祺将李钰轻轻放下，青霜剑横于身前：“少废话！要打就打！”

面具人未动，只是轻轻抬手——

“轰！”

地面骤然裂开，无数血手破土而出，抓向三人！青芜银簪划出弧光，斩断逼近的血手，厉声道：“谢祺，先毁石柱！断他阵法！”

谢祺纵身跃起，剑锋直刺最近的一根石柱。可剑气触及柱身的刹那，柱上符文骤然亮起，竟将剑气反弹！

“没用的。”面具人淡淡道，“七星引魂阵已成，除非……”

他话音未落，青芜突然咬破指尖，以血画符，猛地拍向地面——

“玄阴逆脉，封！”

她周身爆发出刺骨寒气，竟让祭坛上的血雾凝滞一瞬！

面具人终于动了。他一步踏出，黑袍如夜雾翻涌，瞬息逼近青芜，枯瘦的手掌直取她咽喉：“你以为，凭你这点修为，能撼动我的阵法？”

青芜侧身闪避，银簪刺向面具人手腕，却被他反手扣住！

“你是我养大的。” 面具人声音冰冷，“你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