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踏入大殿时,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
她穿了一身素白孝服,发间只簪一支银凤钗,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
——三日前,谢垣死于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皇姐。”她盈盈下拜,双手捧出一枚赤红玉佩,“此乃南疆贡品‘火凤涅槃’,愿献与陛下,求……两家恩怨,就此了结。”
玉佩雕成凤凰展翅状,羽翼纹理间嵌着细碎金箔,在殿内烛火映照下,竟似真有流火闪动。
谢无瑕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玉佩上,唇角微微勾起。
“倒是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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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站在殿柱后,死死盯着那枚玉佩。
南疆火药。
她在实验室见过类似的样本——将硝石粉末压入玉料孔隙,遇剧烈摩擦便会爆燃。而长乐公主拇指正无意识摩挲着凤凰尾羽,那里有一道几不可见的接缝。
“陛下不可!”
沈晏刚要出声,陆沉舟已抢先一步出列。他脸色仍苍白,声音却沉稳:“南疆贡品历来由鸿胪寺验看,臣请先……”
“陆卿多虑了。”长乐公主打断他,忽然转向谢无瑕,“皇姐若不信,妾身愿当场佩戴。”
她抬手就要将玉佩系上腰间丝绦。
谢无瑕忽然笑了:“何必劳烦公主?”
她起身,玄色龙纹袍角扫过玉阶,一步步走到长乐面前。
“朕亲自为你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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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入手的那一刻,谢无瑕指尖轻轻一挑。
——凤凰左翼第三枚金箔微微翘起。
她曾在南疆战场见过这种机关,引爆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特定角度的挤压,二是……
谢无瑕余光扫过长乐公主的指甲。
——蔻丹下藏着引火石粉。
“皇姐?”长乐公主见她不动,轻声催促,“可是玉佩不妥?”
满殿寂静。
谢无瑕忽然抬手,将玉佩轻轻簪在公主鬓间。
“这样更好看。”
话音未落,她猛地攥住长乐手腕,反手一拧!
“咔嚓!”
腕骨断裂的脆响中,那枚火凤玉佩被精准地塞回公主广袖暗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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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并不大,像闷在罐子里的炮竹。
但足够让长乐公主的右袖炸成一团血雾。
“啊啊啊——!”
惨叫声中,谢无瑕拽着沈晏退后三步,正好避开飞溅的血肉。
“可惜了。”她看着地上打滚的公主,“南疆火药本该炸穿半座大殿。”
羽林卫一拥而上时,长乐公主突然狞笑起来。
“你以为……只……只有这一招?”
她完好的左手突然扯开衣襟——
密密麻麻的火药管捆在腰腹间,引线已经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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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后来总梦见那一瞬。
火光扑面的灼热,陆沉舟扑来的身影,以及……
谢无瑕挥剑斩落公主头颅时,飞溅的血珠在半空凝固成诡异的赤金色。
——就像她曾在虎符裂纹中看到的流光。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三根殿柱,但预想中的大爆炸并未发生。
沈晏从碎砖里爬出来,看见谢无瑕站在硝烟中,剑尖挑着半截湿漉漉的引线。
“水浸过的火药。”她踢了踢长乐公主的无头尸首,“这点把戏,也配弑君?”
陆沉舟咳着血撑起身:“陛下早就知道?”
“从她穿孝服进来就知道。”谢无瑕甩去剑上血珠,“谢家女眷,从来只穿红白事。”
沈晏突然发现,谢无瑕的左手一直负在身后。
她悄悄绕到侧面,呼吸一滞——
那只手鲜血淋漓,掌心深深嵌着半片凤凰玉佩。
是为了掐灭引线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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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残局时,羽林卫从公主袖中搜出一封密信。
“子时焚城”——落款是萧玦的私印。
谢无瑕看罢,随手将信笺丢进火盆。
“假的。”她看着沈晏,“萧玦从不用印。”
沈晏想起顾临曾说的话——
“真正的帝王,只信虎符。”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抓住谢无瑕的衣袖:“火药是障眼法!他们真正要炸的是……”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
皇城东南角,冲天火光撕开了夜幕。
——那里是存放虎符的金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