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抱着杂物从二楼客房里出来时,看到那名自称阮阮的少女伫在走廊中间,一动不动。
与她擦肩而过的同时,伏黑甚尔暗中用余光打量着她。
没有对他的靠近有任何反应,阮阮明亮的眼睛始终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脸上依旧挂着平静友善的表情,仿佛一个只有空壳的人偶。
心念一动,伏黑甚尔单手托住装着闲置杂物的大箱子,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少女的胳膊。
入手是正常温暖柔软的皮肤触感,但随着他继续用力,伏黑甚尔发现自己的手指再难寸进,仿佛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阮阮恍如无感,没有丝毫反应,伏黑甚尔继续加大力道,那已经是让正常人会痛呼出声条件反射躲避的程度,却依然没有任何反馈。
虽然因为天与咒缚的原因,伏黑甚尔判断不出来她身上是否有咒力,但单凭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像极了某些有缺陷的咒骸。
直到他施加的力达到了差不多能把人一拳轰出墙外的量,阮阮才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又继续僵立在原地。
等待几秒,确认少女还是继续盯着墙壁不动,伏黑甚尔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等他抱着前几天刚晒过准备收纳的寝具再次回到二楼时,就看见原本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已经换了个样子。
黑长直变成了扎在两侧摇晃的双马尾,原本别在脑后的黑蝴蝶结此刻绑在右侧马尾上,连衣裙也换成了粉白水手服和米白格子裙的搭配,再加上中筒袜和白色平底鞋,看起来和他正在读初中的养女差不多大。
确认过阮阮来的时候啥也没带的伏黑甚尔:“?”
她哪来的衣服?不对,她什么时候换的?搁哪里换的?换下来的衣服去哪了?他上下楼统共也就没超过三分钟吧?
刚从衣柜里退出来的苏阮满意地欣赏用昨晚奋战一晚上做出来的衣服搭的套装,忽然发现屏幕最下方代表血条的五颗小爱心空了一颗。
“?”为什么突然掉血了?
不明所以的苏阮压根没有往伏黑甚尔偷袭了他这方面思考,毕竟按照常理,这种游戏配给的生活辅助性npc基本都是友善,至少中立友善的阵营。
还好,过了几秒,那颗灰掉小爱心边缘泛起绿色,空空的爱心框框再次被粉色填满。
顺手叉掉生命值耗尽会被遣送回复活点,脱战后生命值自动回复的游戏提示,苏阮无视了因为他的新打扮在原地沉默的伏黑甚尔,愉快地开始探索新据点。
嗯,如果是在现实中,苏阮当然会礼貌地给正在帮自己收拾屋子的伏黑甚尔搭把手,可是游戏里,那可不就是npc干npc的,玩家玩玩家的吗?
至于伏黑甚尔对他爱搭不理,在苏阮看来也无比正常——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玩家去发起对话,npc才会有所反应。
这游戏还能让npc有合理的行动轨迹,而不是直接刷新一间干净的客房给他,已经让他惊讶不已了。
看着完全没有边界感,好奇地打开每个房门东张西望的阮阮,早已把卧室和书房的门锁好的伏黑甚尔冷漠地走进了客房,开始铺床。
虽然已经确认过这家伙完全不是人(物理),但还是好烦,想把她赶出去。
但想到违背契约可能会给诗织带来的风险,哪怕只有分毫,都足以让伏黑甚尔不敢轻举妄动。
伏黑家明面上只是一个中产家庭,住宅并不大,很快逛完一圈的阮阮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规矩地摆在腿前,盯着前方压根没打开的电视。
而挂机中的苏阮则正在研究刚刚完成主线任务【抵达寄宿家庭】的后续:【制作第一套服装】,奖励是一句简单的描述【掌握搭配之力】。
话说搭配之力是啥?
算了不重要,衣服好看就行。
上一轮任务送了一份漂亮的设计图纸,已经贴心地列在左边待完成事项之中。
要制作套装需要差一些花朵采集物,阮阮左右张望琢磨了一下,很快发现了“可采集”的金色闪光。
她忽然起身,一溜烟跑向屋子自带的小庭院——
“砰!砰!砰!”
连续好几声的闷响非常清晰,刚下楼准备通知阮阮房间收拾好了的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双马尾少女一次又一次地往可怜的玻璃门上撞。
虽然是无把手式观赏形玻璃门,乍一看确实有些难以察觉,但正常人撞到了都该意识到这里有玻璃吧?
苏阮有些纳闷,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阻挡物,为什么会撞到空气墙上呢?难道说这大世界自由探索也有什么解锁条件?
正在他要调出系统面板看看被自己一口气跳过的教程时,被他判断为家庭煮夫的npc伏黑甚尔默默地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这侧的玻璃门。
“?”原来不是空气墙,难怪这声音听起来特像他撞到窗户时的声音。这游戏居然还要开门,太细了,这就是真实开放大世界吗?
苏阮表示学到了,并且在心里默默表达了对贴心的甚尔的感谢,继续操控阮阮兴冲冲地奔向小花园。
手还扶在门框上的伏黑甚尔静静地看着撒欢跑过去的阮阮踩进他每天浇水的花坛里,下一秒,以她为圆心的花朵凭空消失,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花杆。
被扶住的木质玻璃门框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手上不自觉用力的伏黑甚尔努力压抑着把她打一顿丢出去的冲动。
他转身去做饭,眼不见心不烦,顺带考虑一下晚上怎么和诗织解释这家伙的来历。
……
今天伏黑家的餐桌上多添置了一份餐具。
这个小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伏黑甚尔在餐桌上介绍了要暂住在家里的阮阮。
“原来如此,是甚尔的远房亲戚呀。”伏黑诗织仿佛完全没察觉到阮阮的异常,微笑着给她夹菜,“阮阮姓什么呢?”
默默扒饭的小学生伏黑惠抬头,和自己的姐姐伏黑津美纪对上了视线:姐弟俩都发现了这名少女“吃饭”只是把饭送到口中,不需要任何咀嚼,食物便凭空消失了。
两位大人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大家默契地闭口不提。
同样坐在电脑前嗦着自己下的面条当做晚饭,苏阮在右下角的几个选项里挑选:【苏】,【伏黑】,【禅院】。
那个可以自己填写的选项框这次没有出现,看来游戏对姓氏有固定的要求。
取自己的名字玩的时候实在有些别扭,禅院的话听都没听过,刚好寄宿家庭一家就姓伏黑,苏阮干脆地点下了第二个选项。
“伏黑。”阮阮乖乖地回答。
伏黑诗织的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
伏黑甚尔给妻子夹菜的动作僵了一下,刚用被陷害的震惊眼神看向阮阮,手上就被诗织用筷子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
“是吗?”温婉的伏黑诗织笑容不变,“那我们可真是有缘呢。”
伏黑甚尔:“……”
有苦难言。
饭后,正在洗碗的伏黑甚尔听到停在自己身后的脚步,没敢回头:“诗织,她真的不是我改姓的私生女之类的,我……”
“我知道的。”伏黑诗织忽然从后方抱住了他,温暖的拥抱让他手上拎着的那个盘子脱手砸进水盆里,溅起了不小的水花,“我看得出来,那孩子不是普通人。五年前的事情,你一直瞒着我,我不介意,但是甚尔……”
她的声音和缓而温柔:“哪怕只有一点,我也希望能与你一起分担。”
半晌,垂着头看不清双眼的伏黑甚尔轻声回应:“……嗯。”
楼下厨房里大人们正在谈心,楼上的小客厅里则是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然而伏黑两姐妹都是早熟的孩子,吃完了饭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做作业,徒留完成了【日常任务:晚饭】的苏阮在外面捯饬着自己的设计图。
辣手摧残完伏黑爹的花以后,还有两个特殊材料不知道去哪儿整。
苏阮看了眼要制作的套装还缺少的特殊材料——玉犬绒团黑×1,玉犬绒团白×1。
狗狗倒是挺多,玉犬是什么品种?去哪里找?门外逮两只黑白修狗能成吗?
正纳闷的苏阮忽然看见,电视机后方扑棱棱飞出来一个黄色长着白翅膀,眼珠突出在两边的奇怪大苍蝇。
这什么玩意?
大苍蝇丑陋的大眼睛转了一圈,锁定在了茫然的少女身上。
阮阮:“?”
想挑战玩家的权威吗?胆子很大哟。
正在伏案写着作业,脑子里思考着新来的那位姐姐时,伏黑惠隐约听到客厅传来噼噼啪啪的动静,他有些疑惑地打开房门,在感受到咒力时心里一惊。
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天与暴君的伏黑惠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在一次与咒灵的遭遇战中自行掌握了自己生得术式的一部分,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他在发现身边的人都对咒灵毫无感觉后,隐瞒了自己会咒术的事实。
然而他看到了不少给人们带来伤害的咒灵,因此面对力所能及,还未成熟的咒灵时,他会暗中祓除它们,以免周遭的普通人遭到波及。
着急的伏黑惠边结印,边急匆匆地跑向小客厅,流淌的影子中跃出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冲得比小主人更快,先一步进入了战场。
“阮姐姐!”等伏黑惠从走廊里奔出,紧张地看向客厅时,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发展。
毫发无伤的阮阮正淡定地站在客厅里,拎着黑玉犬对它上下其手,无视可怜小狗发出的抗拒呜呜声,俨然一副恶霸模样。
白色的玉犬见同伴被抓走,着急地附身冲她咆哮,却不能在没得到主人的许可下攻击她,只能徒劳地扒拉着她的鞋面,发出无力的摩擦音。
而她另一只脚下踩着一个苍蝇拍,下面碾着个被压成饼的蝇头,由于咒灵只能被咒力拔除,暂时拿它没办法的阮阮晚些再教训它,此时它还在艰难地扑腾着两条小细腿,试图逃跑。
一把逮住送货上门的玉犬,苏阮望着这两小只狗狗的眼神发出狠厉的光,狂摁闪着光的F键采集。
玩家今天非把你们薅秃噜不可!
很显然,此处最大的威胁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阮阮!
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伏黑惠瞪大眼睛:“?”
等等!这是在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