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潘安桐这样提醒过希莞，希莞也就不再“霸占”着孩子不放了，晚上睡觉，潘安桐想要抱着她，希莞不太想跟他这么亲近，但一想到潘安桐前些日子的话，她就还是没再反抗，任由他这样抱着她睡觉了，他们好歹还是夫妻，好歹还是要过一辈子的，她就算不怎么想理他，但也不想跟他闹得那么僵，毕竟，他说得是事实，他也是孩子的爸爸。

潘安桐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里，身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希莞并没有睡着，她在想，她跟潘安桐的一点一滴，她好像，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的去面对潘安桐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在他面前无所顾忌的笑，无所顾忌地任他在她面前闹……

潘安桐回风陵渡村拉货，希莞带着孩子在外头摆摊，孩子被放在摇篮里头，玩着手里头的玩具，孩子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辛苦，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有一旁同在摆摊的阿姨过来逗他，他就滴溜溜睁着眼睛打量，然后张着小嘴巴笑。大家都很稀罕希莞的孩子，说长得随了爸爸妈妈，将来一定是一表人才。

希莞闲下来的时候陪着宝宝玩，有人过来，说，“你好，买两份黄焖鸡。”

希莞抬头，在看到其中一人时，步子忽然停了下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早已先认出了她，“希莞？”

希莞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云……哥哥？”

这个多年前，她早已喊过无数次的名字，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一丝陌生与不熟悉，就像是春三月的阳光，依然那般温暖。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她睡梦中，很多次都无法忘怀的身影，此刻，这般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好似梦一场。

他站在那里，与过往她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多年过去了，他好像变了什么，但又好像没变。

若云再次看了看摊子，恰好此时摇篮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哭了起来，希莞给了孩子个奶嘴玩。看着这一切，若云大致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未见，那个总是喜欢喊他若云哥哥的娇滴滴的小女孩儿，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坚强的母亲。

他看着她一切娴熟的动作，视线没离开过她身上半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问问，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没忘记过她，只是他一直都没敢擅自打扰她。

后来，奕然告诉他，希莞谈恋爱了，若云觉得，希莞从此有了托付，自己也该彻底放下了，就像是哥哥对自己的妹妹放手那样。

吃罢了饭，希莞说什么都不收钱，若云还是扫了码。本来计划着跟同事一起回的，若云便让同事先回去了。

希莞给若云倒了水，陪他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孩子陡然见了陌生人，心里好奇，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若云，若云逗他，他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孩子还小吧？”

“刚两个多月。”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男孩儿。”

“孩子长得好看，将来一定是个帅小伙子。”

“这么冷的天，你身子养好了吗，孩子也还这么小。”

希莞笑了笑，“他爸爸今天回村里拉货了，平常都是他爸爸跟我轮流在家里看着他。”

初次见面，两人都不再提从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心里似乎有很多话，但在这一刻，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寥寥数语。

“若云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毕了业就到了报社，也是前不久才分配到了这里。”

“那……以后就留在这边工作了吗？”

“嗯，如果不出意外，就在这边住下了。”

“以后，可能要天天来你这里蹭饭了。”

“没关系，若云哥想来，随时都可以，我给你留个电话，你要是不想跑，我们也可以给若云哥送过去。”

两人又多交谈了几句，因不时有客人来，若云不便再多打扰她，就要走了。

临走前，希莞问，“若云哥什么时候有时间？”

“等有时间，就来坐坐吧，很久都没见面了，刚好家也在附近。”

“我一般周末放假，明天刚好是周六，要不就明天吧。”

“好呀。”

“不打扰你吧？”

“不打扰，虽说是出来摆摊，但现在有了孩子，我也经常给自己放假。”

晚上潘安桐回来，说村子里的大娘非要留他吃了晚饭才行，因此才回来晚了。不过希莞好像对他回来得晚这件事不甚在意，只一味地逗着孩子玩。

他发现希莞今天晚上的心情格外的好，他没放过这个难得的时间，晚上睡觉她刚哄完孩子睡下就欺到了她身上，问她高兴什么，希莞厌恶般皱了皱眉，想推他但推不开，他握着希莞的手落在唇边亲了亲，另一只手则抚上她的腰肢，见她偏着头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对他的所作所为似没什么反应，他更进一步，手钻进了衣裳里，触向她一惯细腻柔软的肌肤，一点点游移往上，希莞隔着衣裳止住他的手，没多大情绪，一字一句道，“潘安桐，我刚生完孩子。”

“我只亲一亲你。”

潘安桐刚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地吻她，到后面有些把持不住，小心翼翼退了她的衣裳去吻她光洁的身子，他以为自己可以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唤起她久违的感情，但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睁眼一看时，身下的人闭着眼似在睡觉，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任由他像个演员一样独自表演，不，不是演员，哪怕演员都有对手戏，而她，压根一点都不配合他。

他身体内被点燃的欲望因为身下人的无动于衷，忽然间褪去，他静静望着她平静的容颜，再没多说什么就起身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希莞只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起身毫无表情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仿佛刚刚的不愉快，并没有发生。

再热的心，长久的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也会变得冷下去。

第二天，若云打完电话，希莞就抱着孩子去巷子外头接他，阳光打在她跟孩子的身上，地上拖起长长的影子。

“来了？”

“早就出来了吗？”

“没有很久。”

“进去吧，风口里风大，没有吹着吧？”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照顾人，希莞摇摇头。

若云拎着很多东西，“不知道买什么，就给孩子买了这些东西。”

“若云哥，以后过来不用买，都不缺的。”

“总不能空着手过来。”

院子里的绳子上，挂着希莞给孩子洗好的小衣裳，若云在屋子里坐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房子干净整洁，大概都是希莞收拾好的。

“孩子的爸爸不在家吗？”

“嗯……他一早有事出去了。”

若云觉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还是去外面吃吧，不用这么麻烦了。”

“没关系，平常他爸爸不在家，也是这样，一点也不麻烦。若云哥，你别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希莞要去做饭，抱着孩子放到小推车里，“若云哥，要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以森了。”

希莞临走前，给车里的孩子放了个玩具，道，“先跟叔叔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要去做饭，以森要乖乖的，不要让叔叔为难，知道了吗？”

希莞点了点孩子的小鼻子，孩子只管打量着眼前的叔叔，一只小拳头紧紧握着手里的玩具，高兴得手舞足蹈。

“没关系，你过去吧，我来看着他。”

希莞走了以后，若云伸了个手指头，孩子的小胖手一下子就握住了若云的食指，若云轻轻晃着孩子的小手，陪他玩，“妈妈去做饭了，叔叔陪以森玩一会儿，好不好？”

“叔叔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若云拆了个拨浪鼓，在孩子面前轻轻晃了晃，孩子被声音吸引，一双眼睛随着若云手里的拨浪鼓来回移动，白乎乎似藕节般的小胳膊小腿又在空中高兴得乱蹬了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以森要玩吗？”

若云把拨浪鼓轻轻塞到孩子的手里，握着他的小手轻轻的转，“以森也会，是不是？”

刚开始，两人一大一小相处得还很融洽，可时间久了，不管若云怎么逗他，他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哭了起来，若云换着法子哄他开心，都不管用。

若云从小推车里把孩子抱在怀里，在屋子里边踱着步子边哄着孩子，“不哭，不哭。”

“以森是不是想妈妈了，可妈妈在做饭，待会儿才能过来。”

“以森先不哭了好不好，要不然妈妈该担心了……”

孩子哭起来，除了当妈的，或者有经验的，一般旁人很难知道孩子具体哭的原因，哭起来，又很难哄好。若云一直安慰着孩子，看到一旁桌子上的奶粉跟奶瓶时，问，“以森是不是饿了？”

若云把以森重新放回了小推车里，把玩具给了他，边陪着他说话，边冲奶粉。虽然他不会像准妈妈跟准爸爸那样，给孩子按照规格的冲奶粉，但他也尽量把奶给充好了，又试了试水温，才把孩子重新抱起来，喂给他喝，孩子一瞧见奶瓶，两只手就牢牢的抓住，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再也不哭了。

若云瞧着，笑道，“果然是饿了。”

希莞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若云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散步，怀里的孩子吸着奶瓶，那一瞬，希莞愣了一下。

“刚刚孩子哭了，怕你忙，就没去打扰你，我猜可能是孩子饿了，就给孩子冲了瓶奶。”

“不过可能冲得不太好。”

希莞放下盘子走过来，瞧着若云怀里吃得香喷喷的以森，给孩子摆正了奶瓶，“瞧我，都差点忘了我们的以森，是妈妈不对，这次呀，多亏了叔叔，要不然，我们的以森就要饿肚子了，是不是？”

两人一起瞧着孩子，门忽然被推了开来，两人纷纷抬头去看，是潘安桐。

潘安桐刚一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屋子正中间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正午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两个人身上，两人的目光纷纷朝着怀里的小人看去，希莞笑靥如花，还在逗着孩子。

那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自觉停在了门口，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男人，一瞬间，当看到周若云那张不算陌生的面孔时，他的心不知为何，狠狠抽搐了一下，一股无名的感受涌上了他的心头，堵塞着，异常难受，连呼吸都滞住了。

记忆中，当她因他受伤，而他被退学的那些时光里，他曾经无数次于暗中窥探过希莞的生活，很多次，他都曾见到过这张脸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虽然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但那时，他也似这般感受一样，内心里异常堵塞。

后来，当两人一起去广场，无意中看到他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而希莞默然离场的时候，潘安桐当时说不出的得意。

后来，他们在月亮湾，那个夜晚，他无意中发现了她一直珍藏的照片，才知道，原来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他，她一直……都不曾忘记那个男人。原来，他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在她的心里，是全部的存在，是唯一的存在，他以为，只要足够主动，总有一天，他会填满她的心房。看来，并没有。

那时候，他的内心，也跟现在一样，妒忌，不明白，甚至想要立刻把她弄醒问个清楚。他究竟是哪里不比得那个男人，竟然叫她到现在了还忘不掉。她为什么，就是不能一心一意对他，难道，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吗，她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潘安桐硬生生强压下这些冲动，才不至于把希莞吵醒，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些照片，并告诉自己，只要希莞现在在他身边，一切就足够了，至于其它的，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他会让她今后，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只爱他一个人……

但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告诉他，他当年的想法，是怎样的愚蠢，瞧她笑得多开心，可为什么跟自己在一块的时候，她就这般爱搭不理，她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个男人，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在想着这个男人，一想到这里，潘安桐的内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他不敢再往下细想，也不愿再往下细想，他怕，怕她连曾经口口声声说过的爱他，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