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X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即便是白天,整个城市也像是被黑夜笼罩了一般的暗,天空撕扯着闪电,雷声轰鸣,宛如山塌般。
某酒店地下停车场。
因为下雨,外出的人不多,停车场的车比较多,来往的人却极少。
没有车来往的时候,停车场的感应灯是不会亮的。
空气湿哒哒的,浮着一种怪异的味道。
沈老二从酒店下来,醉醺醺地往停车的位置走。
他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得看不清路。
从几天前去沈家吃饭得罪了裴应忱,他就一个人在这酒店住了好几天了,也不回家,也不去和朋友聚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躲着人。
也不知道停车场哪里在滴水,他走路的时候总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
也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在这停车场,他听见了走路的拖沓声。
沈老二一下就精神了,酒也醒了大半,他赶紧抬起手搓了搓脸,回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什么人,但没看见人才是最惊悚的,沈老二哆哆嗦嗦地摸出车钥匙打算开门坐进去。
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一把将他半开的车门关了回去。
“砰!”
这一声巨响在整个地下停车场回荡着。
沈老二转过身想看清来人。
却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对方一拳砸在了眼睛上,痛得他直接倒在地上哀嚎。
“你是什么人?你是裴应忱的人?”从得罪裴应忱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玩这么阴的。
跟前的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的衣裤,整个人像是要藏匿在黑暗里面,他两只手都戴了手套,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的棒球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老二。
雾蓝色的眸珠划过了一丝暗色的光。
老实说,如果当初他不多嘴说于樱一句,那些话他完全能够当没听见就这么算了。
偏偏这个狗崽子说了于樱,沈羡宁当时没有什么表态,不代表不记仇。
他用棒球棍挑起沈老二的下巴,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了上。
对上沈羡宁那双雾蓝色的眼珠的时候,沈老二第一时间是觉得惊悚,那双眼睛泛着不尽的寒意,像刚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鬼魅。
“沈、羡宁?”沈老二没发现自己喊对方名字都是发着抖的。
沈羡宁眯了眯眼睛,“二叔,我把你当长辈,你好歹也要做个长辈该有的样子吧?”
他双手握着棒球棍尾端,举高了起来,沈老二吓得直哆嗦,忙求饶道:“不是的,沈羡宁,侄儿,好侄儿,求你给二叔一个机会,二叔说错话了,二叔之前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就是一时糊涂……”
沈羡宁懒得听他废话了,他像之前裴应忱教他打高尔夫那样,慢慢侧起身子,照着沈老二的下巴狠狠敲了上去。
鲜血飞溅。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还有沈老二失去知觉倒地的声音。
沈羡宁低头看了看鞋子上沾的血迹,抬眼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昏迷过去了的沈老二,他抿了抿唇,长腿跨过去,面色沉静地离开了停车场。
看他表情,这样的事他好像都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沈羡宁从口袋里摸出手帕,不紧不慢地将溅到脸上的血渍擦干净了。
*
下着大雨。
沈羡宁踩着雨水回到了别墅。
裴应忱今天不在家,他陪简雯君去参加一个商业宴会了,他让沈羡宁在家等他。
沈羡宁赶在晚饭之前回到了家。
“沈先生,您回来啦?”阿姨上前来接过了沈羡宁脱下来的外套。
沈羡宁点了下头,忽觉客厅出了奇的安静,空气中好像还有一些熟悉的味道,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应忱回来了吗?”
阿姨踟躇了一下,“对,裴先生现在在房间休息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羡宁低头闻了闻衣袖,他在外面换过衣服了,但不确定身上还有没有鲜血的味道。
“大概一个小时前呢。”阿姨压低声音说。
沈羡宁垂下睫毛,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了他之前备在这里的香水,往手腕上喷了一些,“我上去看看他。”
“好的先生。”
听到楼梯被踏响的声音,躺在房间沙发上闭着眼休息的人兀地睁开了眼。
他转过头,往门边看了去。
因为担心沈羡宁一个人在家会无聊,裴应忱在晚会简单应酬了一下就回家了。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他也不知道沈羡宁出去做什么了,有时候沈羡宁做事总有自己的想法,连他也不说,生气吗?当然生气,但他绝对不会对沈羡宁发火。
比起冷着脸等沈羡宁自己和他说,还不如他自己主动去问。
房间门被轻轻打开了。
从门外小心翼翼探进了一个脑袋,他在外面淋了一点雨,发尖还有些湿润,浅蓝色的眸珠上好似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和当初那次他家教结束,沈羡宁在楼下和他遇见时一模一样。
裴应忱对上他的眼眸,微一挑眉,“阿宁。”
沈羡宁站直了身,打开门走了进来,“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裴应忱主动走上前牵起了他的手,“因为太想你了,所以就回来了。”
他说话余,又顺势抱住了沈羡宁,嗅着他发尖淡淡的湿露味道,裴应忱又温柔问:“亲爱的,下这么大雨,干什么去了?”
“就是出去转了转。”沈羡宁选择了撒谎。
其实沈羡宁去干什么了,裴应忱心知肚明,他多余问一句,只是希望沈羡宁能够不要对他有所隐瞒。
“是吗?去哪里玩了?和谁见面了吗?”
“嗯……有和别人见面。”沈羡宁说着说着,就从裴应忱的问话里面品出了不对劲,裴应忱明显是带着答案来问他的。
裴应忱松开手,笑意不敛,眸色却晦暗了许多:“和谁?”
沈羡宁知道不能再撒谎了,“我去见了二叔。”
“见他?”
“嗯,就,和他简单讲了一些道理。”沈羡宁还是不想把自己做的事就这么告知给了裴应忱,尽管他已经猜到裴应忱已经知道了。
他说到这里,裴应忱就忍不住发笑了,他抬起手轻轻刮了一下沈羡宁的鼻子,笑着问:“讲道理?那二叔听进去了吗?如果不听劝的话,就让我去吧。”
“听劝的。”沈羡宁忙说。
裴应忱摸了摸他的耳朵:“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以叫上我一起,我最会讲道理了。”
“好。”
裴应忱在他颈侧嗅了嗅,“要换衣服吗?”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很怪的味道?”沈羡宁抬起胳膊闻了闻。
裴应忱低低地抱怨道:“你没有用我给你的香水。”
“好,那我现在就去换洗澡衣服。”沈羡宁点头。
裴应忱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往衣柜前走:“一起吧,我帮你洗澡。”
沈羡宁耳根一红:“我自己可以洗的。”
因为裴应忱给他洗的话,两个人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洗好了,问题是楼下阿姨已经要做好晚饭了。
裴应忱歪了歪头:“为什么脸红?”
明知故问。
沈羡宁丢开他的手,拿起要换洗的衣物就往卫生间走。
裴应忱追着往前走,“阿宁,好阿宁。”
浴室门被关上了,他手里还抱着沈羡宁脱下来的白衬衣。
他倚在一边的墙上,头仰着靠在墙上,“阿宁啊,那你可以洗快一点吗?我好寂寞啊。”
“你回来我们还没接吻呢。”
“亲爱的,我很会洗澡的,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搓后背吗?”
“阿宁——阿宁——我好寂寞哦——”
……
“哐。”浴室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裴应忱环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看向浴室里走出来的沈羡宁,故意问道:“嗯?这么快就洗完了吗?”
“后背也洗好了?屁股呢?屁股也洗干净了吗?”裴应忱笑吟吟问话,一双眼睛弯起来,像一只狐狸似的。
沈羡宁上半身已经脱完了,裤子也解开了拉链,还没完全脱掉。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留着无数暧昧的红痕,那都是裴应忱留下来的。
“……”沈羡宁红着脸,“你进来吧。”
说完话,他转身回了浴室里。
裴应忱笑意加深,抬手将自己上半身的睡衣也脱下来了才钻进去,“好的阿宁,我来帮你搓后背了。”
事实证明,裴应忱老实下来才不是他,只是简单地冲个澡,两人在里面待了四十多分钟。
*
洗完澡出来。
阿姨也正好做好了晚饭。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裴应忱给他夹菜,“多吃点吧,感觉你不长肉呢。”
“有涨的。”沈羡宁纠正。
比起一开始,他确实涨了好几斤的体重了。
裴应忱摸着下巴,作势思考了一下,随后道:“真的有涨吗?那为什么我摸你屁股,还是没有很多肉的感觉?”
他这句话不止沈羡宁听见了,身后的阿姨们也听见了,几人相对视一眼,都笑着退离了客厅。
沈羡宁握紧了筷子。
裴应忱喜欢打嘴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习惯了,他的应对办法永远都是沉默不语。
裴应忱笑了几声,决定不再逗人了,他又给沈羡宁夹了菜,“好了亲爱的,吃饭吃饭,我不说了。”
当然,嘴上说不说了,下一秒他又一本正经说:“但你确实应该多吃点饭了,还要努力锻炼,不能再刚开始就说你累了。”
沈羡宁咳了起来,他四处望了望,发现客厅只有他们两人了,他才看向裴应忱,“不要说出来。”
裴应忱倒了一杯温水给他,“是事实也不可以说吗?”
“那是因为你太……”沈羡宁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又埋下了头,不再说一句话。
裴应忱笑得直不起腰。
*
晚饭也就这么过去了。
吃完饭后,裴应忱硬拉着沈羡宁去电影房看电影。
影片是他们公司投资的一部文艺电影,刚上映没一周,但好评却不少。
裴应忱是不太爱看这种类型的电影的,但他听说这种电影最适合和爱人一起看,会拉近彼此的感情。
所以才拉着沈羡宁来看的。
电影开头的色调是那种很古旧的小镇风,吧嗒吧嗒地下着大雨,雨声和外面大雨重合在了一起。
“其实之前我不喜欢看这种电影的。”裴应忱歪着脑袋,靠在了沈羡宁的肩上。
沈羡宁歪头看着颈侧的脑袋:“那我们不看这个?”
“不,就要我们看。”裴应忱说,“我想和你一起看。”
沈羡宁喉结滚了一下,将头别回去看向了电影荧幕,“好。”
裴应忱拉着他的左手,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沈羡宁的无名指,他盯着电影荧幕,思绪却渐渐放远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