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映脸一黑，没想到沈回渊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回渊把手机又往前推了推：“给个机会。”
“……”
秦映差点要爆粗口，转头看见沈一帆一脸期待地望着她——不行不行，她不能带坏小孩子！
秦映强压着火气说：“如果我不肯呢？”
沈回渊轻垂眼睫，淡声道：“我不会强迫。”
“……”
沈一帆虽然不懂他们二人在说什么，但也能明白，好像他叔叔向师父提了个请求，师父拒绝了。
沈一帆担心他俩又吵起来，于是说：“师父，最近晚上，我总是睡不好，总做好多噩梦。你加叔叔的微信，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睡前打视频了？”
沈一帆很单纯，想不到他们那层复杂的关系，说这些是因为他晚上真的又开始做噩梦了，唯有看见秦映才能心安。
他也见过叔叔给祖父祖母打电话，用的都是那个绿色的微信软件。
沈一帆想，是不是有了师父的微信，他晚上也能听着她给自己讲故事，安安稳稳地睡觉呢？
那时，小小的沈一帆并不明白，他早已把沈回渊和秦映放在了和自己父母同等重要的地位。他把对父亲的思念寄托在沈回渊身上，把对母亲的怀想强加在秦映身上。
秦映一愣，面露难色：“这……”
沈回渊也觉得沈一帆有些越矩了，冷眼制止他：“帆帆，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
沈一帆吓了一跳，最怕叔叔冷脸，立刻噤声。
秦映却护住他，说：“你那么凶干什么，别吓着帆帆。”
她瞪了他一眼，又偏过头来，看向沈一帆，“帆帆最近梦到了什么？”
沈一帆本不敢提，可秦映不是外人，他便说：“我梦见，我妈妈，再也不回来了。”
上次秦映对他说的话起到了好大的效果，让他一下子就坚强起来，不想拖妈妈的后腿。
可时日一长，沈一帆便想，就算她妈妈是个再伟大的人，又怎么样呢？不还是抛下自己的孩子，没有回来吗？
她救得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但可曾有一时一刻拯救过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一帆越想越不明白，而这一切还只是师父的说辞，他母亲到底去了哪里，无人能知。
秦映满眼都是心疼，可她没办法说出实话，只能继续编谎话骗他：
“帆帆，你听师父说，无论你妈妈回不回来，你都是一个好好长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要学会跑，学会跳，学会说话，学会独当一面，学会处理很多很多事情。唯有这样，你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为了谁活着，或者为了跟谁赌气毁了自己一生。”
她弯了弯眉眼，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可你必须坚持下去。不过这个过程，师父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回再睡不着时，就给师父打视频，师父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温柔，偏头时，一头泼墨长发顺着肩垂落，映衬得她貌美无双。
那一刻，沈一帆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他大概也想不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充满能量的人，治愈他漫漫无绝的幼年伤痛。
沈一帆眼睛亮了，大声说了句：“好！”
秦映揉了揉他的脑袋：“真乖。”
没多久，沈一帆尿急，去了趟厕所。没了他，秦映才抬起头，冷淡地看向沈回渊。
脸上亲和的表情跟换脸似的骤然消失，连一个平常的表情也欠奉。
她和沈回渊来了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二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又让他得逞了。
秦映不禁恨得牙根痒痒。
可她又实在不想看沈一帆继续消沉下去，那之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只好咽下这口气，扫码点了添加。
却没想到没经过微信验证，直接有了沈回渊的微信。
这什么情况？
秦映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道是他这几年都没删掉她的微信，所以——
“你没删我？”
秦映几乎立刻问，沈回渊淡淡抬眼，直言道：“是。”
秦映的表情不可置信，惊诧问：“这怎么可能呢？你女朋友不介意？”
她一直下意识认为，这些年，他应该是有女人的。
沈回渊抬起头，露出一个疑惑表情：“我没有女朋友。”
似乎是怕秦映误会，他一字一句解释，“这些年，除了你，我从未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
沈回渊的眼神真诚，秦映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
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但秦映不甘落下风，继续保持着她那不怎么占理的刻薄劲：“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都那么对你了，你留着这破微信，有意思吗？”
同等情况下，是个人都该跑远了，是条狗都得弃主了。
他一个帝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怎么就非得死心塌地揪着她不放呢？
何必呢？
“没意思。”
沈回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神像是黏在他身上，“可是秦映，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个人。你突然就消失五年，我以为你会回来给我个解释。可为什么，一次都没有？”
沈回渊没有说，那段时间，他对着荒凉的聊天框发消息，最后只得到一个个红色感叹号的事实。
他也没有说，无数个日夜他想她想得近乎发疯，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忍住没有去打扰。
但他好后悔，总想着如果自己当时勇敢追问上去，她是不是就会对自己说实话。
沈回渊突然提及陈年往事，秦映愣住，一时说不出话。
过了会儿，她平复心情，像在掩饰什么，荒唐地冷笑一声：“沈回渊，你死了这条心吧。”
-
回去的路上，二人无话。
等到了武馆，秦映带着沈一帆进了练功房，只留沈回渊一个人在外头。
课间休息时，沈一帆察觉二人不对劲，悄悄问：“师父，你和叔叔，怎么了？”
他记得他就去了个厕所啊，怎么一回来就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搭理谁了。
秦映正坐在地上打坐，想后八式“无咎”的打法——自从父亲死后，她每天都在回忆后八式的内容，父亲舞枪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一遍又一遍，可她还是回忆不出来多少，那身形也只是个没有实轨的虚影。
沈一帆仍在一旁磨，秦映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打量他一番：“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沈一帆：“……”
小男孩只好退到一边，不敢再去招惹他这个喜怒不定的师父。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秦映把沈一帆送出去，只跟沈一帆说了再见。
沈一帆看他叔叔脸色也不是很好，担心他们的情况，揪住秦映的袖子，说：“晚上，我可以给师父打视频吗？”
秦映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当然可以。”
她还是没去看沈回渊，沈回渊见她依然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拉着沈一帆离开了。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秦映百无聊赖地依靠在窗户旁边，发呆。
上午的事还在心里没完全消化，她恍惚间掏出手机，想起午餐的钱还没有转给沈回渊。
但是秦映不知道一共有多少钱，她又不想去问。
干脆随手发了个一百美金过去，也不纠结到底够不够。
也就是这时，秦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大使馆打来的。
说她的签证到期了，今天是办理延签最后一天，让她尽快拿好相关证件过去。
秦映这才惊觉，自己七天前预约的延签申请已经到了最后一天，而这些天她因为杂七杂八的事，居然忘到脑后。
她不禁骂自己是个猪脑子，没敢再耽搁，立刻带好相关证件，往旧金山市中心赶。
一路上，车被她开出一百迈时速，生怕赶不到五点半工作人员下班。
等到差不多四点，秦映总算赶到，找个地方把车停好，匆忙过马路。
等红灯的时候，秦映看到纵横交错的马路上，一栋商业楼矗立在斜前方，上面写着两个字“云海”。
红灯变绿，秦映把视线挪回来，奔过去。
下午四点，大使馆人依旧很多，每个工位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秦映着急也没辙，只能等，却在这时，看见一个同样急匆匆的身影。
这身影她觉得有些眼熟，那男人跑进使馆，看见这么长的队伍，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紧接着就和秦映对视。
“陆远洲？”
“秦映？”
叫陆远洲的男人走过来，惊喜：“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秦映道：“我来办延签手续，你也是……？”
“我也是延签。”
秦映和陆远洲大学里是同班同学，那会儿他俩一个是宣传委员，一个是学习委员，关系一直就不错。
陆远洲学习很好，后来被送到斯坦福大学硕博连读，二人就没怎么联系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
“美国的博士最难读了，可把我愁坏了……”陆远洲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规定时间内是毕不了业了，所以只能申请延签。”
陆远洲知道她来旧金山开武馆的事了，转移话题，“你怎么跑这开武馆来了？生意还好吗？”
秦映和陆远洲一样，都是失意之人，她甚至还不如他，叹口气说：“别提了，到现在我都还倒贴呢。”
“……”
陆远洲见她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问，安慰道：“没事，会好的，不要急。”
秦映点点头。
看着秦映貌美的侧脸，陆远洲有点出神，他记得大学那会儿，秦映就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长得明艳又灵动，这么多年更是一点都没变。
所有人都觉得她明明可以靠这张脸吃饭，可人家偏偏武力值也爆表，一杆红缨枪耍得威风凛凛。以至于许多男生想表白也不敢说，却没想到她喜欢沈回渊那种类型的。
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分手了吧？
陆远洲没记错的话，秦映好像在群里亲口澄清了。
陆远洲突然说：“一会儿办完延签，我请你吃个饭吧，咱俩也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