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言情

繁体版 简体版
九五言情 > 长生蛊 > 第18章 拾柒:结发无媒亦自亲

第18章 拾柒:结发无媒亦自亲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所以七皇子并非真是恣意莽中不闻朝事,心中所谋其实是天下一统?

朝师溃散自是威严扫地不成气候,可七皇子的萦雪阁能人异士众多,又听秘闻说阁中四头各领影卫八千,她一直认为上次金陵一战中不知名的死士该是萦雪阁的人。如今太子下落不明,若七皇子朝中得势,朝师与影卫合军平叛……

影怜只觉心底发凉,紧紧攥着袖子,把那水纱都攥皱了。

“囡囡,那人走了,你也该进去了。”张姥姥也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给她披了件衣裳,“莫要招了夜风又生病,我到时候顾完小公子还要顾你。”

慕容翎!

影怜顾不上与张姥姥说话,拔腿便跑回密室,推开门便见慕容翎斜靠在床头,望着地上的月光出神。他听见动静倒像大梦忽醒,抬眼看她气喘吁吁的,便问:“姑娘这样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影怜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床前坐下道:“你不能出门。”

慕容翎垂下眼笑道:“经了这些时日,姑娘自然已知在下身份。先父头七我便不在,今日中元我不去祭诔,实是不孝。”

“我分明让张姥姥不要告诉你今日中元……”影怜皱眉,盯着他道,“所以你果然是打算出门的。”

慕容翎只是往地上轻轻一指:“今夜月色照得室内亮如白昼,茶碗中的月影亦圆若玉盘。在下既是七夕夜为姑娘所救,总不至躺了一月有余,自然不是中秋,是中元。”

影怜捏着手里那枚玉佩,道:“如今城中不再有官兵搜捕,可尚有萦雪阁和锦庄之人在寻你,你还不能出面。若由我替你去谒灵,你心中愧疚可能稍减一二?”

慕容翎看着她那目光灼灼的双眼,淡笑摇头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救命之恩已难得报,又如何能再让姑娘为在下以身犯险?”

影怜心一横,倾过身子笑道:“公子若实在要报恩,何不以身相许?”

慕容翎惊得怔愣半晌。

眼前自是南国佳人,杏脸桃腮、蛾眉皓齿,身量纤纤、笑意盈盈,没道理叫她这一问还心若止水——他慌张地移开目光,只轻声道:“在下虽知姑娘不过玩笑之语,可依旧不希望姑娘这样糟践自己的大好姻缘。在下如今蒙难落魄,是御旨海捕之人,日后难有再起之时,实非良配。”

影怜笑起来自然清丽如雨后夏荷,却笑不入眼:“哪里的良家子会这样与人调笑?既非良家子,自然也不会有好姻缘,慕容公子今虽落难,可世人眼中到底谁非良配还说不定呢。”

慕容翎这才想起来自己醒后并未问过她姓名,可她这番话倒像是在自报家门——西泠佳人而非良家子……他便了然,心中却感叹,西泠才女还有这样的胆识,能把他一个海捕要犯藏匿这许多天,可便是这样一个奇女子,还要受世俗眼光评判鄙薄,实是天道不公——而如今乱世之下,确实无公道可言,否则何以解释他慕容家为国抗敌,却被屠尽满门?

他想着,眼眶竟慢慢红了,连着他两颊和耳尖的羞红,看起来像又发了高热,影怜便不自觉像张姥姥先前为她试探体温那般,伸出手在他额上轻轻一触,又把他吓得飞快把她的手拿下来道:“苏姑娘,这样不妥。”

影怜又惊又喜,道:“你认出我了?”

慕容翎面上更红,只点头道:“在下虽未见过苏姑娘,却也听闻姑娘才情名动四方,身处这西泠小院,又听得姑娘方才一席话,还是猜出了几分。”他低头才发现自己仍把那截皓腕捉在手中,忙轻轻放开,又道,“在下听说过冷烟苑的规矩,虽说事从权宜,可在下久居于此终究是于苏姑娘清名有碍……”他叹了口气,抬眼道,“若姑娘是为名节才让在下以身相许,倒也说得过了。”

影怜的笑容从他第一句话开始便已消失殆尽,听他说完后只别过身子道:“你既觉说得过,那……”

“姑娘。”慕容翎急急打断她,引得她柳眉轻蹙看过来,却见那双微红的桃花眼潋滟又真挚,一时间倒也失了神,只听他慢慢道,“姑娘若真不嫌在下今时落魄,在下自然不会一再驳了姑娘美意,终归是在下鄙薄配不上姑娘。人言知根知底方可结为夫妻而不疑,在下不敢隐瞒过往之事。”

影怜歪了歪头:“除却你家中变故,还有什么过往?”

慕容翎叫她这么一问又红了耳朵,皱起眉来看向自己的手,叹了口气道:“我年幼时家母尚在,她与从前闺阁密友相约,言说两家待孩童长大后便结为秦晋之好。虽说家母早亡,这约定终究是有过,姑娘既要我以身相许……”

影怜只轻轻笑着问道:“那与你定下娃娃亲的姑娘,如今在何处?你若真有心要履约,自然不会在峨眉学艺这许多年,让她白白等着。”

慕容翎闻言蓦地抬头看她,面色凝重,连带着那红晕也褪去了许多,他正色道:“苏姑娘,家母密友嫁入了青州柳家,与柳家数十口人皆为国赴死。也许北国之难传入江南后被这歌舞升平粉饰不少,可柳家人的血当真曾将青州之地染红,柳家人的头颅亦当真曾悬于青州门口、市口,日日震慑那些义愤填膺而手无寸铁的百姓。”

影怜闻言只面色苍白,也正色道:“抱歉,我事先不知那是柳家,出口轻慢,实在无礼。”她将手中已经摩挲得温热的玉佩放在他微张的手里,起身道,“这玉佩乃是慕容公的遗物,如今交到公子手里,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慕容翎惊讶地看着那枚玉佩,忙道:“虽已玉碎难复,可这确是家父随身佩了三十年之物,不知姑娘哪里得来的?”

影怜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地望着他道:“我自小长在花红柳绿中,自然比不得青州柳家满门忠烈。可江南虽烟雨朦胧旖旎,江南的商女亦是知道亡国之恨,并不日日隔江轻歌曼舞,公子那些话还是说与梁京之人、说与那些上位之人听罢。”

慕容翎一时语塞,待要说些抱歉的话,影怜却摆了摆手道:“公子若真想报我这不足一提的救命之恩,我也再无所求,只望公子今夜莫要出门,好歹保全我这一院女子性命。我让张姥姥在室内为慕容公设了灵位,之后她会领了公子去拜谒。”

她也不等慕容翎起身要拜谢,施施然行了个礼便往外走,临到门口又侧过脸来轻声道:“公子应知柳家那位小姐如今已是萦雪阁中名满天下的轻吕娘子,待公子养好伤便可去寻她了。”

言讫轻轻推门而去,只留了满室清荷佩兰的香气幽微,伴着那怔愣不知所措的慕容翎。

张姥姥端着盘子,边把准备上供的饼果码好,边有些愠怒地小声数落影怜道:“姑娘家家,说什么叫人以身相许的话?你别的日子提也罢,偏生赶着今日,多晦气。”

影怜只扬了眉:“我这样的人,什么日子提嫁娶不都晦气?”

张姥姥知道她那犟脾气又上来了,只叹道:“花娘子去前再三叮嘱,叫我看好了你,千万别步了她的后路。若无法嫁与心上人,嫁一个对你好的也算终生所托。”

影怜不答,把手里的线香分好放在张姥姥手边的花梨木筒子里,抬头望向窗外道:“姥姥,你可还记得早前陪我去蜀地游历,我非要上那峨眉山看怪石树海?后来我为摘那陡坡边的白杜鹃,一步踏空摔了腿,你着急忙慌地去山下喊人,回来却发现我的腿已经被人接好了?”

“记得,我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你说是个怪好看的小郎君……”张姥姥忆起来,怅然叹道,“原来是他。”

“你瞧,连上了年纪的姥姥都记得。”影怜从妆奁底层拿出叠得四四方方的两层帕子,帕子一角拿金线绣了小而繁复的凤尾纹样,又拿起一束干枯多年的杜鹃花,对着它们看了又看便笑起来,笑得泪花闪烁,“我记得他,他不记得我,又有什么趣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