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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叁陆:锦奁包藏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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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若呷了口茶,指向窗外道:“北面这儿有一棵老梅树,花香幽远,颜色也好极,只是数年不怎么开花了,否则可以让珠蕊采了去。”

月樨疑惑道:“为何不开花了?可叫花匠来看过?”

霖若摇头笑道:“静园没有花匠,不过也许是它命数到了,顺其自然也好。”

月樨想起中秋夜宴上她径自去救中宫,不由开口问:“中宫垂危时妹妹尽力也要挽回那一线生机的,轮到草木却说起命数来了?”

霖若张了张口,从窗边眺望了那棵老梅树半晌才道:“师父曾说,人与草木终究不同。草木生了根便再不能动弹,人却能凭着自己一双手足四海为家。”

月樨也去看那棵半枯的老树,饶是腊梅与梅天差地别,她却还是想起中宫那方绣了腊梅的旧帕子,怅然道:“有些人与草木不同,有些人与草木无异。”

说着,她示意让玉蕊把手里的东西拿给眉心,道:“妹妹喜欢清妆雅饰,我收拾了些小巧的金银首饰给你路上备着,望你不要嫌弃才好。且若遇上什么事应急,一件两件拿去抵了也不心疼。珠蕊和玉蕊正好拿出去同眉心一起收拾挑拣,让她们一一告知价值几何,省得抵当之时被人算计了。”

霖若正要开口婉拒她的好意,却见她给自己使了几个眼色,便知她是有话说要支开旁人,回头对眉心道:“你去吧,劳你回来的时候去书房找两本香案集回来,应当在庚巳那一排中央。”又对月樨解释道,“我没什么拿得出手回姐姐的礼,这些香案集是我照着师父的手札整理来的,记录的都是市面上罕见的方子,姐姐院中那么多花,闲时拿来调香玩也好。”

月樨笑了笑摇头道:“好香千金难求,你送我这么金贵的香方却说拿不出手,我都不好意思了。”

言讫转头看着珠蕊三人离去,这才把置在膝上许久的锦奁拿到桌面上,轻轻推过去:“我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妹妹选捡些喜欢的带着。”

霖若见那螺钿流光溢彩很是精致,自然知道盒中物件绝对价值不菲,摆手道:“姐姐不必这样客气,妹妹实在……”

言语间月樨已然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间错置于碧羽锦垫上的零散宝石,从硕如鸽蛋的东珠、色彩浓郁的红蓝宝石,再到净透圆润的青翡白玉,颗颗件件都是难得的珍品。

霖若失神片刻,连连摇头道:“这些都是王妃留给姐姐的罢,妹妹如何能收?且师父曾千叮万嘱,行走在外莫要露富招人惦记,这样的好东西实在是不敢带在身边了。”

“我原是想让妹妹选一些,等冬月来了,府里差人南下采办时一并带去。”月樨垂下眼眸,水葱似的指节拈起碧羽锦垫的两端掀起来,那些价值连城的珠玉宝石滴滴答答滚到一处,给锦垫下那一层毫不起眼的黑灰石头腾了位置。

她抬眼示意霖若不要说话,移步到她身侧,指尖在自己的茶盏里沾了沾,在桌案上写划:“坠星陨铁,中宫遗物。”

霖若大惊失色。

离宫那日同颜夕分别时,她便同霖若提过此事,说中宫生前将数枚陨铁当作证据留给了亲信之人,用以佐证告发夏侯氏——那亲信之人竟是月樨?

月樨观她神色即知自己不必多加解释,凑上前耳语道:“我院中尽是母亲的人,留在我这儿终是冒险,你可知这证物交予谁好?”

霖若第一反应自然是念尘,而光是想起这个人便能叫她心口猛地一震,疼得她本就苍白的脸又似青了几分。

交予他自是最好,然而她再没有机会与他联系,月樨更是难出王府——霖若捂着心口皱眉思考片刻,抬头问:“姐姐可曾对父王提过?”

月樨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夏侯氏的人先前便疑我,派人来查过中宫所赐之物,我好容易躲了过去——我对父王提及此事,可不等于是告诉了母亲?届时在母亲看来,我持有这样的东西,还曾欺瞒于她,定是存了害夏侯氏之心,她岂能饶过我?”

霖若在心里过了一遍利害关系,将该说与不该说的梳理清楚后方好言宽慰道:“我听说如今七皇子还在查证夜宴之事,姐姐既有心替故皇后申冤,那这些陨铁作为证物还当呈与殿下。虽说女儿家久居深闺并无门路求见,但父王曾叮嘱妹妹南下入阁后襄助殿下……如此一说,姐姐可明白了?”

月樨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而后觉得可笑,是替南王妃。

夫妻结缡二十余载,共育二子一女,外人看着相敬如宾,内里早已离心离德。妻子喋喋不休地对女儿抱怨自己年轻时错位的姻缘,又把昔年不得之志强加在女儿身上;丈夫的心一直另有所属,与岳家立场相悖,不会因为怜惜妻子而放过岳家把柄;长子自请长年戍卫北地危险苦寒之境,次子因心上人被母亲暗害怀恨在心,而那个所谓被万千心血希冀培养长大的女儿,如今手握证物要交到对外祖家不利的政敌手上。

这样带着怨怼经营了一辈子,其实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晓得了。”

月樨苦笑着应了一句,将锦奁里的东西还原盖好,又拿帕子覆在字迹上,将未干的水渍吸去,这才将室外候着的三人叫进来收拾。

她站起来的时候甚至趔趄了一下,被珠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这才抱歉地对霖若笑道:“妹妹此行还望千万保重,出发当日我去送你一送。”

霖若行了个礼道:“多谢姐姐记挂。”

眉心扶着她将月樨三人送出院。此时日渐西落,层云叠起绉纱一般挡去不少日光,只有橙粉色的余晖照在几人脸上,朦胧又绮丽,像石榴花汁混金粉制成的胭脂,从前京中盛行一时,可也如石榴花一样盛开了没多久便销声匿迹。

“以后大约见不着了。”霖若喃喃道。

眉心便道:“往后公主再不回京中了么?”

霖若垂眸看手中那枚被月樨强塞过来的翠玉,粗粗打磨成圆润的模样,尚未雕刻,凝在手中一汪碧湖似地通透澄澈。

“姐姐自小便是要入皇城的,就这一两年了。”

眉心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微妙道:“如今有望承继大统的,大约是七皇子了。”

“是啊。”霖若抿唇笑了一下,心口又剜割一般疼起来。

她捂着心口微微叹气,又冲眉心笑道:“劳你再去烹些茶可好?苦荞焙得焦一些,我就着苦茶能多吃些甜饼。”

眉心点头便去了。

霖若走回内室,在桌边坐了下来,盯着甜饼好一会儿,动手擦去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眼泪。

她将手中的翠玉轻轻放在桌上,枕着一条臂膀,慢慢闭上了眼。

秋风送进微启的窗,将一枚金黄的落叶悠悠荡荡地拂送到桌案上。月樨先前留下的帕子,大约是收拾的人分不出是哪位公主的,便只将它叠得四四方方留在原处,此时正好接到了那片落叶,倒像是金箔压的浮签,展置在天丝帕子上待价而沽。

秋冬女儿家都爱用膏霜护手,月樨用的琼脂膏加了鹅脂,清润之余更能久留于肤,持久滋养。月樨留下的水迹确实早已被帕子吸去了,可指尖残余的琼脂膏带着闺阁小字的纤影细姿,在暗紫的桌面上留下灰白的印记,细细辨来犹可看见起头的“坠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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