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个身影在疾步前进,身后追随着一只鸟。
附近的乡镇小道一片宁静,房舍的灯火只有零星几盏。
趁着天黑,安莉卡沿着边境海岸一路飞驰,皎洁的月光下,有一层薄雾,她的身形湮没在树林的黑暗中。
在这种情况下赶路,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她。
她需要在天亮前,前往卢布尼鲁王国的附属国——莱尼王国。
风雪岛上有四个国家,其中最大的当属卢布尼鲁王国,地处内陆,是能够参加世界政府会议的国家之一,同时也是,“蒙布朗·诺兰度”的故乡。
世界政府虽然有170多个加盟国,但是只有50个国家可以参与世界政府举办的每4年一度的“国王会议”。
“大骗子诺兰度”是北海家喻户晓的童话,主角诺兰度是一个时常说谎的笨蛋和骗子,直到被处死仍坚称黄金之乡确实存在。
他的后代,不断受旁人嘲笑。
她小时候曾听说过这个故事,起初因为不懂,也发笑过。但后来,听过几遍之后,开始好奇并惊讶。
为什么会有人直至死亡都要说谎话,这种坚持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或许黄金之乡真的存在?
如果维护一个“谎言”是出于什么原因,无法证明,却又竭力维持,那么这个谎言有多少成分是真实的呢?
在认知以外的东西是真的不存在吗?
安莉卡不知道,但她不想去否认那个故事拥有的可能性。
她是理想主义者,如果有人告诉她,天空之上也有国度存在,她会愿意相信。
两个月前,她来到卢布尼鲁王国,也打听到了关于蒙布朗·诺兰度的真实信息。
那不是童话,那位赫赫有名的“大骗子”是真实存在的,他是400多年前北海卢布尼尔王国的探险队提督及植物学家。
作为一名药剂师,她同样对植物充满兴致,更想能有机会看到他的作品与航海日志。
她小时候的梦想是乘船周游世界,当旅行医生,就像护士姐姐口中她的父母亲一样。
周游世界,享受自由,把见闻写成书,收集一本最全的植物图鉴,将每种珍奇植物的药效都写下来,分享出去,让人们能够认识它们,利用它们,并医治更多的病患。
在她的想象中,她的父亲母亲也是这样做的。
不过,过去的梦想,既然是梦想,那就与现实有所差距。
她无法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去旅行,她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无法完成,那她永远无法前进。
不知不觉已经远离海岸线,穿过零星几个破败的村庄,来到莱尼王国的主城镇——巴斯莱特。
莱尼王国在五十年前的战争中战败了,为了王国的存续成为了卢布尼鲁王国的附属小国,国土面积不大,只有后者的六分之一,但它地处风雪岛东南角的海岸,有着重要的商贸港口——雪山港,在北海不算贫穷,王国内少数的王公贵族生活富饶。
国内贫富差距悬殊,繁重的天上金让平民难以维持生计,地理位置在海边,又偶有海贼侵扰,沿海岸线前进,周边多的是破败的小镇与面临生存危机的村庄。
“呼……”
从黄昏跑步到深夜,穿过大半个王国地域,需要非人的体力,这个运动量让她回想起在军队训练的日子了。
她蹲守在树上,用单筒望远镜看了眼远处巡逻的军队,所幸王国军队的巡视路线仍较为单一,她轻易就避开了。
来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屋舍,红砖白墙小屋前,有一个宽敞小院,门口两侧种有两棵叶形奇特的柊树。
她轻车熟路推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摸到打火石,点亮桌上的油灯。
屋内被灯火照亮,明朗起来。
“我们回家了哦,飞鸟。”
她笑着说道。
“啾~”
飞鸟闻言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在房间内辗转了一圈,落到工作台上的木质横杆上。
房间比较简约,内墙也是简单的纯白色,墙边放有一张木质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置着一些药剂调配的工具、一摞的参考书,工作台下方有着几个储存纸箱,台前是一把简单的靠背椅,一块柔软的绒毛地毯,一个衣柜,最后是一张大床。
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她的随行皮箱中,房间内就显得十分的简易,生活痕迹不重,如果将工作上这些物品挪开的话,就会变成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经过这段时间海上航行,一时间回到陆地上还有点虚浮,身上风尘仆仆,她索性先烧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上毛绒绒的睡衣才扑到床上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
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窗帘外,朦胧的光线透进来照亮房间。
飞鸟此时立在她的床边。
她摸了摸有些凌乱的头发,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双眼朦胧,打量完房间的熟悉物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莱尼王国。
回想短短的两周旅行,却充满了坎坷与疲惫。
她伸了个懒腰,拉开帘子,金灿灿的阳光洒进屋内。
打开皮箱,从黑匣子里取出电话虫,拨通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专属电话虫。
“波噜波噜波噜——”电话虫的嘴不停地嘟囔着,准备连线。
“滴——”接通了。
一个急躁的男性声音传来。
“安莉卡小姐!!你回来了啊!那个通缉令的事……”
“没关系的,麦纳特。”
“可是……”
“只是那个身份暴露罢了,最近那边有什么异动吗?”
她一边说道一边将箱子里的金色毛发与药罐拿了出来。
将折叠镜竖起来放在桌上,她从药罐里边蘸取了些乳白色的胶体,用指腹涂抹在了自己左眼下的横直伤疤处。
不消片刻,乳白色的胶状物与皮肤的颜色融合起来,似乎那里从未有过伤口。
“有几个疑点。但……安莉卡小姐,真的没问题吗?”
“安啦,现在的身份不会暴露的。”维尔戈并不知道她在莱尼王国的身份。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为了防止被窃听的情况发生。
“今天下班,老地方见。”她说。
“是!”
电话虫合上眼,表示挂断了通话。
她将研磨呈粉状的妆品扑到了脸上,有点粘,并将一只深红色的口红涂到唇部,化了个精致的妆容,戴上那顶金色长发,来掩盖原本的长相。
她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越发觉得自己的伪装像极了好友塞西,只是还缺一根标志性的雪茄。
要是让她知道她开始化妆,并且有意识的像女人一样打扮起来,怕是要一阵欣慰了。
她走出房门,飞鸟紧随其后。
将门扣锁上,钥匙放到厚厚的棉服兜里。
“飞鸟,就麻烦你看家了。”
白尾鸢应了两声,就机灵又熟练地落到了柊树的枝丫间。
巴斯莱特的中央街道,药店内。
“安!你总算回来了!这都多久了啊?”
“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辞退你了!”一个宽胖圆润的男人生气地对她说道。
“十分抱歉老板,是我的错,被琐事耽搁了。”
安莉卡不好意思地笑着,熟练地双手合拢表示歉意。
“对了,这是回途的路上采的草药。”她从挎包里拿出了用被草绳包住的药材。
主动认错的态度,还有礼品赔罪以及眼前那明朗的笑容,老板瞬间气消了大半。
“这两个月工资得减半。”老板拿过药包,如此说道。
“诶——”她的表情却带上几分无奈,做出了一番辛勤打工人的样子。
“好的。”安莉卡配合的说道,事实上,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药店的这半份收入,其实并不可观,甚至不够城镇消费几日的,不过,所幸她来北海时,携带了大量的存款资金,放置在无人岛上。
目前在巴斯莱特的家中存放的钱并不多,虽然可能撑不上几个月,但在这里也耗不了多久,总会想到办法。
“那么,我去工作了。”
她穿上白色的工作服外套,进入日常的工作。
两周不在,药店的工作更加忙碌,忙于接待前来看病的患者,很大一部分是复诊,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通缉令的事,更别说是担忧了。
“卡尼先生,你的伤口又感染了,之前说过,你要注意不能再碰水了。”
“安大夫,俺们这些渔民哪能不碰水哦,不工作钱要没得勒。”
安莉卡无奈地给他开起了药,并且附送给他一点防水性质的药膏,不过,防水不是万能的,只是那层薄膜起一点点简单的防护,久了防水效果仍旧会消失。
“安大夫!!”
安莉卡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急迫的呼喊声。
“老、老爷子他……”出声者的背上有个面色通红的老人,呼吸急促,额头上冒着冷汗,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一看就是中毒和发烧的症状。
“冷静一点,把他放到里屋。”
药店内的人员听到动静,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
店外,有一个小女孩在窗边抱着书本,观望着这边。
安莉卡对老人家的腿部进行了紧急治疗,清洗并冷敷创口,适当的扩大创口利于排毒,并让他服下了店内事先准备好的解毒散。
观察老人状态稍微好转后,才对着那个背老人来的年轻小伙说:“已经没事了。”
年轻人松了一口气。
“谢谢、谢谢,没事就好!”
“你是他的亲属吗?我这边给你开一下方子,回去对着抓就行了。”
说着,她写下了方子:白矾、甘草各等分,研成细末,每服2钱,冷水调下。
“接下来几天需要静养,不要太劳累。”她将单子递给他。
收到单子的小伙看了看字,挠了挠脸。
“安大夫,我们不识字的,看不懂药方子。”
莱尼王国的平民早些年处于贫困和战乱中,目前又忙于生计,除了一些王公贵族,根本没有读书习字的机会。
安莉卡耐心的将单子上的细节解释给他听。
之后,又进入繁忙的工作中。
投入工作的她,早将其他的琐事撂在一边。
回过神来,已经到中午了。
有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
“早就来了,怎么不进来?”安莉卡笑着对她说。
门口的小女孩本来还犹犹豫豫,听到她开口,就直直地跑了过来,单手插腰,脸红着小声说道:“这不是看你在工作嘛。”
小女孩看起来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一米二,身穿浅灰色有些磨损和破旧的厚外套,脑后扎着两束波浪卷发,上面绑着两根橘黄色的发带,稚嫩的脸上有一双圆润的棕色眼睛,叉着腰,嘴唇下撇,一幅成熟的派头,显得有些不满又有些局促。
“你怎么消失了两周?”
她没指望安莉卡能回答她。
“诺,这个我已经会背了。”小女孩伸手将一本书帖递给安莉卡。
“太厉害了伊卡库!”安莉卡一把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头,夸奖道,“你有好好努力呢。”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学会读书啊?”
伊卡库兴奋地对她眨巴着圆圆的双眼,一脸期待。
“慢慢来哦,学会伊吕波歌虽然能识字了,但还要慢慢勤加练习的。”
“哦,好吧。”
“接下来我教你书写吧。”安莉卡说道。
“好!”她兴奋地蹦了起来,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谢、谢你啦。”
“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有个带着一顶黑帽子的大叔,长得很吓人,跟我说了你的去向。”
“你不会是海贼吧?”伊卡库好奇说道。
安莉卡没回答。
“黑手党?……”
“不会是海军吧?”
安莉卡打断了她的乱猜。
“停停停,都不是。”安莉卡觉得,再不打断她,伊卡库就要把所有的职业都说一遍了。
“你没有干什么危险的事吧?”伊卡库说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小孩子就不要管这么多啦。”安莉卡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