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将木盒往七皇子身边推了些许,说道:“得七皇子看中,是我之幸。只是昔年得封镇南侯时,便已答应陛下,此后镇南侯一脉只效忠圣上,不站队。恕我不能答应。”
“不必这么快拒绝。”七皇子将木盒推向了镇南侯,说道,“世子幼年身体不好,您和将军两人为世子多方筹谋,终于寻得借运之法,保他性命。如今世子已然长成,可一直未成家,萧侯不忧虑此事吗?”
萧咨淡淡地说道:“他牛心左性,我们只求他能健康活着便罢,其余诸事,随他去。”
七皇子折扇一扬,笑道:“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世子幼年时伤了自身,以致无法……才经年不娶。”
“哈哈哈。”萧咨突然大笑了起来,“这群人可真会说笑话。随意吧。澜儿都无所谓,我们更不会放在心上。殿下说这么多,究竟是为何事?”
“是真是假萧侯心中当有决断。我与南伽国有些联系,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些秘法,也许能助世子解决此事。萧侯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世子打算。”
萧咨听罢,径直起身送客,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澜儿,只是他能长大,我们夫妇已经心中甚慰,至于其他,不敢多求。我们当初既然答应了只忠诚陛下一人,便当守诺。殿下请吧,如今京中事多,殿下还是不要擅离才好。”
七皇子脸上青红不定,过了许久才挤出一丝笑来,“收起东西,走。萧侯到时不要后悔。”
“殿下一路顺风。”
宇文璃回到城中别院,将木盒狠狠地掷在地上,指着王文睿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
“殿下息怒,这都是他们不识好歹。其余事情都已安排妥当,便是没有他们,大事亦可成,届时再收拾他们便是。”王文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说道。
“哼,都是一群废物。”七皇子不住地在房中踱步,“先帝在时,各地叛乱,陛下带诸将士平叛,谢见月和萧咨便一直压我外祖一头,若不是他们太过年轻,又……如今的大将军还不知是谁当。而今我好意上门恳求,他们却还是如此做派,真是不识抬举。”
“殿下,事已至此,是否知会京城和南边,可以开始动作了?”静姝将七皇子扶到一旁坐下,又给他倒好了茶,问道。
七皇子将静姝揽在怀中,揉捏了几下,说道:“还是静姝知我心意。传书京城,将消息散播出去,再传书南边,即刻动手。另外,告诉灰雀,时间到了,他可以下手了,我会满足他的愿望。我们今晚动身,快马回京。”
王文睿耳边听得静姝不住地喘息,声音越来越不堪,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应声后低垂着头离开屋中,关门时,眼角瞥到一眼静姝,只见得她衣裳尽褪,白花花的身体就这样直接露出来。他在心中感叹,也许叶芷苓离开也是好的,权势虽迷人,可七皇子实在不是良配。
他又想起青溪镇惨案,若不是自己提前将父母搬至南渊城,此刻他们恐怕也变成了两具焦尸。而七皇子只在最开始过问了两句,甚至没有半句安慰之言,如此主上,追随下去真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木已成舟,他已放弃太多,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侯府藏冰甚多,叶芷苓在外时甚少在夏日吃到这么多冰食,她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康健,连着几日天天吃了许多冰荔膏和冰酪,冰镇的各式水果更是没有停过。没两天便将自己身体吃坏了,谢见月问过她的饮食后,便断了她的冰食,让她清清静静养两天。
叶芷苓躺在榻上,看着盆中降暑的冰块,口中生津,特别想伸手拿一块,浇上玫瑰露解解馋。
翠竹替她按摩腹部,说道:“姑娘别看了,这几日好好养养身子,现下别说冰食了,连肉都不能吃。大夫嘱咐,您这几日只能喝粥。将军特地吩咐,让厨房这几日都不许给咱们送吃食,一应粥水都在咱们茶房炖煮,等您身子好了,再慢慢吃些清淡的。”
叶芷苓脸色依旧煞白,只能恹恹地点头。
萧定澜听闻叶芷苓病倒,便忘了之前的尴尬事,急忙前来看她。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就病了?”
翠竹将叶芷苓扶起,半靠在榻上,替她回道:“姑娘这几日多吃了些冰食,身子有些受不住,大夫说好好养几日便可。”
“小事,他们小题大做,我还能吃。”
“翠竹,既叫你来服侍姑娘,这种事就要劝阻,怎么能让她一直吃寒凉之物。”
“……与她们无关。世子殿下,你若是真关心我,便让她们给我做些其他吃的,日日喝粥谁受得住。”叶芷苓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两日不好好吃饭脸都小了一圈。
“该,好好喝上几日粥,便会好好吃饭了。”萧定澜没有答应她,觉得房中闷热,又让人多取了些冰来。
“只许取凉,不许吃。”
叶芷苓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理会他。
“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同叶姑娘说。”
叶芷苓佯装没听到,仍然看着窗外。
“七皇子昨日来了。”
叶芷苓惊得转过身来,说道:“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想求父亲帮他寻你,不过我们拒绝了。”
“可他是皇子,万一想对你们不利怎么办?”
叶芷苓很是担心,她还记得之前谢见月嘱咐过她,尽量不要和七皇子起冲突。
萧定澜轻笑道:“在南疆,他说不上话。京城我们也不去,没关系的。”
“那他若成为皇帝呢?”
“那就更不必担心了。没有我们守着南疆,他的皇位焉能坐得安稳?他此次来还想求父亲支持他夺位,只是我们家立过誓,只效忠陛下,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叶芷苓仍忧心忡忡,“还是要当心,说不好他还有什么其他下作的手段,我很担心。”
“不会的,南疆坚固如铁,宇文璃远在京城,鞭长莫及,你放心便是。派去跟踪的人已回报,宇文璃昨夜启程回京,你再在府中休息几日便可自由出行了。”
叶芷苓虽点头应承,心中却还是很忧虑。
事情果然如叶芷苓所预料的那般发展起来了。
最先来的,是京城的消息。
镇南侯虽远在南疆,但从未放松过对京城消息的收集。
不过五日,他们便接到了信鸽自京城传来的消息。
“侯爷,事情不对。有人在京中大肆宣扬气运之事,如今许多人都蠢蠢欲动,朝中更有许多大臣以此攻讦,目前圣上还未有决断,但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长史陈文远禀报道。
萧咨迅速将飞鸽传书看了一遍,叹了口气,拿着传书便去了谢见月院中。
“夫人,如何是好?”
“去叫世子和叶姑娘来。”谢见月吩咐完,又对萧咨说道,“慌什么?当年玄真道长还是陛下推荐,能有什么事?”
萧咨在屋中不住转圈,说道:“岂是这个,我是说叶姑娘之事。”
“凭他们两句话,说别人是气运圣体,就会有人信?还会有人前来南疆寻她?不可能。”
“夫人呐,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能信这个的人大多都是听风就是雨,哪里会要什么真凭实据呢。京城来报,许多公卿之家都垂涎于她。你五年前去过京城,当时陛下的身子便不好,许多人都想着,若是能有气运圣体在侧……”萧咨说了一半便停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和萧定澜、叶芷苓两人一同到的,还有第三人,正是久居镇南楼的玄真道长。
他们三人进了屋中,玄真道长首先说道:“京中之事我已知晓,此事是我之过。”
“为何这般说?什么京中之事?父亲?母亲?”
萧定澜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一头雾水地问道。
“京中有传言,说我们一家利用气运圣体,保自己家族昌盛。如今许多人蠢蠢欲动,也想要分一杯羹。”萧咨解释道。
“他们如何知道?”
玄真道长说道:“昔年我也没想到借运之法真的能成功,便将此事详细告诉了门中诸位师兄弟、徒儿、师侄等十数人……当时说好不将此事外泄,也不知如今是谁说了出来。”
“不对。便是知道借运,如何知道芷苓是气运圣体。”
“我当时将被借运之人的生辰都说了出去,只要有人知道叶姑娘的生辰,便能推算出来。”玄真大师垂首坐在一旁,缓缓说道。
“叶姑娘的生辰岂是外人能知道的。”萧咨说道,“不过如今再想这些已是无用,不如看看后面要如何补救吧。”
“有人知道的。世子殿下,您还记得王文睿吗,他去过我家……他知道的,一定是他告诉了七皇子,这件事肯定是七皇子做的。”
萧咨和谢见月都看向了萧定澜,萧定澜想到那两人便极不愉快,脸色顿时暗下来,“是,芷苓说得对。王文睿是青溪镇人,知道芷苓的生辰,他已投靠了七皇子,芷苓也是他引荐给七皇子的。”
萧咨笑了起来,“呵,我在朝中素无对头,没想到现在一个皇子倒给我挖坑,好大的胆子。他也不问问自己的外祖,当年是怎么在我……”
“闭嘴,是什么好事吗就说!”谢见月打断了他的话,“只说现在如何办就是了。”
“上策嘛,搅浑水,再多编一些气运圣体,省力气,也能给别人挖点坑;中策便是去敲打七皇子,他多半还未离开南疆,给他点苦头吃,让他自己收手;下策就是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废了他,万事皆好。南疆匪类甚多,七皇子出门不带足护卫,被土匪所杀,届时我们押送土匪上京请罪,三皇子会为我们求情的。”
谢见月越听脸越黑,“你不要脸澜儿还要,想几个正常的法子。”
玄真道长听到这些话,老脸不住地抽动,只恨自己不该在此,急忙说道:“老道我有一法。此事因我而起,我即刻传书京城,让国师替我解释,我也出发前往京中,一定将叶姑娘之事解决,让他们不再认为叶姑娘是气运圣体。”
谢见月拜谢玄真道长:“如此甚好,只是辛苦道长了。”
萧定澜和叶芷苓也急忙跟在后面拜谢。
“应该的,你们只在南渊城等我消息,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