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车停在奥克斯学院门口。
司机低声说：“王女，到了。”
银色的长发垂落腰间，少女的睫毛很长，皮肤白的像是从没见过阳光，有些病态。
身体也很看起来不太健康，清瘦。
瑟依坐在轮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膝上的薄毯。
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你说湫湫今天会穿什么呢？”
她的声音也和人一样易碎，轻轻的。
司机却像是被一股重大的东西压住，干笑了两声，不敢说话。
瑟依突然笑了，她想：
湫湫应该会穿裙子。
她猜是红色，湫湫最喜欢红色了。
那样浓烈的颜色，衬得她肌肤如雪，秾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瑟依看向窗外，那双清冽的眼睛含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浓稠。
滚烫。
在王宫里，死寂的心，又开始跳动。
“迫不及待了。”
湫湫。
*
“你们看，是第一军团的人！”
“第一军团的人怎么来了？来了好多人，是来看我们开学典礼的吗？”
“怎么可能，你用脑子想想这可是第一军团，王国保卫军！估计是什么大人物来了，你看，那里停了一辆S级的飞车！”
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吸引了坐在沙发上的霍湫念，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过去。
心里想。
这么大排场，来的人会是谁呢？
车门打开，第一军团列阵，副兵长恭敬地推着轮椅前行。
周围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瑟依面色不变，指尖却微微收紧。
果然是她。
霍湫念的眉心动了动。
这么大的排场，又会来开学典礼的，也只有瑟依了。
“我天！是王女！！！！我去！！”
“在王女旁边的是兵长！”
“就是那个杀了十头B级污染物的兵长！！”
听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的副兵长：“:-)”
“还有旁边那个，那个是副兵长！也很厉害！！”
什么叫也。。
副兵长保持冷漠。
霍湫念看着瑟依一点点靠近。
曾经坐在轮椅上因为被人多看了一眼腿就哭泣的少女，现在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已经表现的十分从容。
轮椅碾过红毯，瑟依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住宴会厅里那抹暗红的身影。
湫湫还是那么美。
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瑟依的呼吸微微急促，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想靠近她。
想触碰她。
想……成为她最信任的同伴。
她转动轮椅，停在霍湫念面前，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湫湫，我们成为同伴了。”
声音轻软，易碎，可眼底的情绪却浓稠得几乎溢出来。
从十岁起，瑟依梦就做着一个梦，梦想着和湫湫成为彼此交付生死的同伴。
现在，她和湫湫一起进入了奥克斯学院。
不出意外，她还会和湫湫一起进入第一军团。
光是想想和湫湫交付生死，她就激动得快要落泪。
交付生死啊。
能交付生死啊！
多么，多么，令人心动啊！
……
面对瑟依热切的眼神，霍湫念却轻轻皱眉。
又是这样的眼神。
和沈沁柠一样令人讨厌。
可惜她不能像对待沈沁柠一样直接说。
对面好歹是王女。
要顾及。
霍湫念正要开口应付，旁边又一阵骚动。
“你们快看！又来了一堆人！”
“咦，那好像是亲王护卫队。”
“亲王和霍二小姐好像有婚约吧，哇塞，这是……宣示主权来了！”
霍湫念：“。”
一个两个，有完没完。
暗红色的飞车落地。
吸血鬼护卫队列两队，和第一军团相互交错。
特地把军团的人往里面挤了一点。
暗蓝色的军团几乎被暗红色的吸血鬼护卫队遮住。
沈沁柠坐在车内，疯狂整理蝴蝶结发卡。
“禾野！我的头发乱了吗？！”
禾野：“……没有。”
“裙子呢？裙子有没有皱？！”
禾野：“……很完美。”
沈沁柠深吸一口气，猛地掐住自己的大腿。
冷静！沈沁柠！
今天一定要比瑟依那个小绿茶更帅！
绝对不能让湫湫觉得我输给她！
车门打开，她迈出大长腿，气势逼人。
很好，就是这个感觉！
冷酷！优雅！高贵！
湫湫一定会多看我一眼！
吸血鬼护卫队一齐转身，面对宴会厅。
“亲王好帅啊！！”
有人在喊。
沈沁柠背挺得更直，大步走向高台。
“自我介绍一下，我，芙洛斯亲王——”沈沁柠的目光一点点扫过人群，在触及那抹暗红身影时一下就卡壳了。
脑子里被一句话刷屏：
湫湫湫湫湫湫湫湫湫湫湫湫！！！！
啊啊啊湫湫好美！！！
真想跪下来亲吻湫湫的裙摆斯哈。
看见沈沁柠眼神的霍湫念：“。”
恶心。加倍恶心。
阴魂不散的死变态。
禾野在身后轻咳一声，沈沁柠才猛地回神，勉强维持住冷峻的表情。
差点就露出痴相了。
冷静，冷静。
现在最重要的是艳压瑟依那个小绿茶！
台下的人都看着亲王，不知道亲王怎么不说话了。
沈沁柠死死盯着瑟依。
阴魂不散的小绿茶，老是盯着别人的未婚妻，要点脸行吗！
她用目光量了一下。
心里更气。
可恶，竟敢离湫湫只有1.5米！
这么近！
啊啊啊啊不可饶恕！
“你们的武术教官出了点事，我是你们的代教，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的……”
沈沁柠盯着瑟依。
一字一顿：
“教你们。”
瑟依微笑着转动轮椅，状似无意地靠近霍湫念。
“那就辛苦‘代’教了。”
特意咬重“代”字。
瑟依说完，又柔弱地看向霍湫念，“湫湫，我腿好像有点疼，你能陪我去房间里看看吗？”
腿疼你就去治啊！跟去房间有毛线关系啊！
沈沁柠的眼神瞬间结冰。
死绿茶，装什么柔弱！
当年就是靠这副样子骗得湫湫心软的吧？
她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拇指掐进掌心。
没关系。
湫湫迟早会知道，我才是最爱她的那个。
哇塞，好浓的火药味！！！
这该死的修罗场，怎么这么刺激。
围观的贵族们偷偷去看旋涡中心的霍湫念，想看看霍二小姐会是什么表情。
被王女和亲王同时追求一定会很开心吧？！
这多能证明自己有魅力啊，多值得炫耀啊！
然而，霍湫念的反应却和她们想得完全不一样。
没有被亲王和王女追求的洋洋自得。
只有隐隐地不耐。
神色甚至比刚刚还冷。
霍湫念接过霜荼递来的酒杯。
浅尝一口，寡淡无味。
——就像这场闹剧。
无聊，又烦人。
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放下酒杯。
“霜荼，走吧。”
叫的是霜荼，沈沁柠和瑟依却同时上前半步。
湫湫！
在触及霍湫念冰冷的目光后，两个人同时僵住。
霍湫念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将碎发别到耳后。
“你们两个叫霜荼？”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亲王和王女像被钉住般不敢再动。
……
……
霜荼走到霍湫念旁边。
沈沁柠心里疯狂刷屏。
啊！！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真让人嫉妒啊！
霜荼就是她追湫湫路上最大的阻碍！！！！
瑟依面上依旧微笑，手指扣住扶手。
真碍事。
比沈沁柠还要棘手。
霍湫念轻轻挑了下眉，转身往外走，霜荼紧随其后。
沈沁柠直勾勾盯着。
瑟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尽管两人都很想追上去，但谁也没有动。
她们都知道——
湫湫最厌恶的，就是违逆她的人，
*
微凉的风掠过，霍湫念撑在围栏上，神色淡漠。
霜荼轻声问：“二小姐心情不好？”
霍湫念没有回答。
她该心情不好吗？
被王女青睐，受亲王倾心——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殊荣”。
可她们喜欢的，真的是“她”吗？
瑟依喜欢的是那个十岁时被迫陪她演戏的“湫湫”，沈沁柠痴迷的是她冷眼相对的姿态。
她们把她钉在“被争夺者”的位置上，却从没问过，她想要什么。
她真的很厌恶，厌恶旁人提起她时，总要先冠上那两个人的名号。
她不是谁的附庸。
她是霍湫念。
她以后会是最优秀的毕业生，会以首席身份进入第一军团，会接替母亲的职位，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指挥官——
而不是亲王的未婚妻，王女的心上人。
霍湫念凝视自己的手，阳光穿过指缝，将肌肤映得近乎透明。
太淡了。
她想。
今天真该涂指甲油的。
她伸手掐住一朵攀上栏杆的蔷薇，花汁染红指尖的瞬间，终于满意地眯起眼。
这才对嘛。
浓烈的、鲜艳的、不容忽视的——
这才是她。
碾碎的花瓣从指间簌簌落下。
她轻声说：
“嗯……还是暗红色最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