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牵起他的手,深情款款地道:“夫君,你今日怎么了?”
祁渡迷茫地站在原地,他为这个无比熟悉的人做出娇羞的模样而感到一丝陌生,“我们为何成亲?”
‘六号’笑颜如花道:“夫君忘了吗?我们少年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自然而然就结成了夫妻。”
他的脸上裹满了缠伤带,虽然世人皆说他丑陋,但祁渡一直认为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眸弯起来像是盛满了亮丽的翡翠,坦诚的、生机勃勃的、熠熠生辉的。
每一次他都会沉溺,心甘情愿。
祁渡的脑子似被一团浆糊糊住,突然他的脑中生出一些莫须有的记忆,原来他是一名书生,马上就要进京赶考,而‘六号’是他的竹马。
“可是、可是你是男子啊。”祁渡不可置信地质疑道:“我们如何能成亲?”
‘六号’愣了下,然后慢慢握住他的手腕,“男子又如何,你心悦于我,我心悦于你,这就足够了,世人的指指点点又算什么?”
“夫君莫要再纠结这些事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六号’有些老茧的手缓缓爬上祁渡衣领。
祁渡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抱歉,我还是没准备好。”
‘六号’的手僵在空中,但他还是扬起一抹笑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祁渡:“谢谢,还有、我想我们还是先分房睡比较好。”
开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久违的春日,春风解杨柳意,林花似锦,吹途落花来。
“夫君,我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快来试试。”
祁渡正在埋头苦读,闻声抬头,颇为无奈地说:“你不必这么叫我,和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就好。”
‘六号’道:“我们成亲了,自然要这么叫的。”
祁渡有些别扭,他总认为六号不应该这么叫他。虽说已成亲数月有余,但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甚至连嘴都没吃过。
六号不是没有提过洞房,但他没同意,他每次都觉得很奇怪,好像还不是时候,因此到现在他们还在分房睡。
‘六号’将新做好的衣裳放到桌上,继续说道:“我昨儿把地里的田都耕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安心读你的书就好。”
祁渡放下手中的书,撇眉道:“我们不是说好明天一起去地里吗?你昨天累坏了吧,以后的饭全都由我来烧。”
‘六号’与他面对面坐着,笑意盈盈道:“你忘了,我力气大得很,从小这些事情都是我来做的。再说了我也不舍得你去干那些粗活,你的手多好看啊,就适合在家里读书,偶尔弹弹琴。”
祁渡看向自己宛如白玉般的手指,他愣了一下,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好模样是他的手吗?他的手会长这样吗?
‘六号’抓起他的手道:“夫君的手好看极了,明个我去镇上给你挑些金啊玉啊戴着,肯定更好看。”
祁渡道:“明早我和你一块去吧,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给你也添置一些物什,毕竟开了春。对了,我明天就穿你缝制的那件衣裳吧。”
六号跳起来欢呼雀跃道:“我给你缝制的新衣裳用的是大红色布料,寓意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再帮你梳个衬红衣裳的头发,那就是妥妥的状元郎。”
翌日,两人用了一上午逛遍了整个镇,差不多到了午时便打算去用午膳。
“我点的这些菜全都不要放葱蒜姜、菜做得清淡一点、鱼汤做得要鲜、肉不要一丝肥、还有不要放苦瓜……”
店小二苦恼地说:“客官你这有些为难人了吧,想去腥又怎能不放姜呢?”
“你们就照常做吧。”他笑着对六号道:“只这一回没什么的。”
‘六号’不情不愿地应下。
祁渡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模样,莫名升起些幸福感,心想这样过下去也好。
一直到菜全部上桌,‘六号’招呼他道:“夫君,快吃吧,我点的全是你爱吃。”
祁渡一听就愣住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这些菜确实都是他爱吃的,他迟疑地问:“你不点你爱吃的?”
‘六号’道:“我什么都能吃。”
祁渡:“……”
月挂柳梢,星落池塘。
烛火摇曳,墙上的贴的“囍”字被照得发亮,‘六号’有些郁闷地问道:“夫君,你怎么从镇上回来就不理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
祁渡问道:“你是谁?”
‘六号’将热水桶放下道:“是我啊,六号,夫君又在说什么混账话了。”
祁渡一把抽出放在手边的剑直指向‘六号’,“说谎,你不是他,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六号’一步步走向他,直到胸膛抵住剑尖,蛊惑道:“我就是六号,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刺下去试试。”
‘六号’胸有成竹地笑着,他笃定祁渡不会刺下去,可下一秒心脏却传来一阵阵钝痛,他呆呆地看着那把插入他胸膛的剑。
祁渡执拗道:“把他还给我。”
‘六号’歪了歪头,竟然不再挣扎,他问:“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他明明是按照祁渡记忆中的人来模仿的,怎么可能会被识破。
祁渡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漏出些温柔道:“你确实模仿得很好,如他一般对我细致,但是你错了一点,他绝对绝对不会委屈他自己来迁就我。”
“方如他肯定不会只点我喜欢吃的菜,而忽略和遗忘他自己的感受。我最欣赏和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
“所以,请将真正的六号还给我。”
‘六号’邪笑了声,道:“他死了。”
祁渡掷地有声道:“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六号’还想继续蛊惑他,却突然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祁渡,祁渡!快醒醒,这是艳鬼的幻境,操,叫不醒了是吧。”
刹那间,祁渡回想起了一切的记忆,眼前的‘六号’也变成了千娇百媚的艳鬼,他没有犹豫地将剑尖更深入她的心脏,世界骤然崩塌,他也坠入深渊。
“我靠,醒过来就快来帮忙啊。”崔长昼挡在他身前使劲地挥着剑,虽然全身被汗水浸湿,精疲力尽,但崔长昼还是留些力气出来说话。
祁渡扭头一看发现只有崔长水还在昏着。再扭回去发现一只黑爪正朝崔长昼背后抓去,他当即提起剑劈去。
崔长昼:“多谢。”
虽说这艳鬼有几十年的修为,但像他们这种大仙家的子弟身上总会备着各种各样的仙器法器,一开始的马失前蹄也只是因为轻敌而已。
林权食指和中指抵在额心,嘴里念叨:“天眼开,世间万象无所遁形。”
瞬间,他的额心长出一只金色眼睛来,金光现妖邪无所遁形,艳鬼立马现出原形,不再是那一副美若天仙的外表,而是丑陋的像蜘蛛一样的玩意。
祁渡立马甩出缚魂索将她紧紧捆住,以艳鬼的实力不是不能挣开缚魂索,但挣脱开也需要一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崔长昼落下三次剑。
一剑更比一剑快、狠、厉。
艳鬼毫无防备地接下了三次剑气,此时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艳鬼倒下,崔长水便也清醒了过来。
崔长昼担忧地扶起崔长水,“哥哥,你没事吧?”
崔长水扶了扶额头道:“没事,艳鬼呢?”
崔长昼骄傲地回答:“被我……们打败了,我还是第二个醒的呢,为什么不是第一个,因为那家伙有天眼嘛,什么假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艳鬼蠢死了,竟然变出一个我自己来骗我。”他絮絮叨叨地说。
崔长水虚弱地回了一个“嗯”。
“哥哥,你先等着,我去把那艳鬼收了。”崔长昼说完就拎起剑往艳鬼走去,正要一剑斩下。
但此时异变陡生,他的剑被人抵住了,那人并没有用武器格挡,而是赤手空拳硬生生地接下。
六号护在艳鬼面前道:“等等,此事另有隐情。”
崔长昼被他能接住剑震惊了一下,过会才回过神道:“小丑八怪,你拦着干什么?她有隐情是她害人的理由?”
六号摇摇头说:“我不是要替她辩解,也不是要你放过她,我只是想知道真正的真相,替她找回一个公道,她的罪责我也不会抹除。”
崔长昼收回剑道:“好,看在你接下了我的剑的份上,我就容你放肆这一回。”
祁渡不知为何没有上前来,而六号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六号蹲下与艳鬼共灵。
片刻后六号猛然睁开眼,他终于知道这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丫鬟并没有说谎,但夫人死后是真的死了,平静的死了。
是大少爷后悔了,受不住没有她的日子,恰巧那段时间镇上来了个仙人,于是他铤而走险决定将夫人练成艳鬼栓在自己身边。
不过那个仙人应该不是正经的仙人,他戴着一副面具,六号看不清他的真实模样,他将夫人的灵魂和一个有几十年修为的艳鬼融合在一起。
那艳鬼最终吞噬了夫人的灵魂,而大少爷也因控制不住艳鬼被反噬而死。
他将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情告诉四人。
林权有些拿不准主意,来来回回张望。
崔长水怜悯道:“她确实是个可怜人。”
崔长昼怀里抱剑,冷哼道:“我听哥哥的。”
六号看向祁渡无声询问他的意见。祁渡却反常地躲避他的眼神,道:“我相信你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