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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深渊之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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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斯坦离开后,约书亚转向众人:“好了,你们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说了。”

“头儿,你怎么会……”

娜塔莎自认为跟了他两轮,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却不曾想还有这么大一块留白。更让她吃惊的是,在今天以前,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约书亚托着下巴,神情凝重:“说实话,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什么异常,就好像在我心底有一封未拆封的信,我知道那里面书写着我的过去,只是从来没想过打开看看。直到那天,我打捞上来崔斯坦,他说他认得我,并且还是他十分珍重的一个人,我才第一次主动想要阅读那封信,却发现里面是一张白纸。”

“所以你那个时候急吼吼地跑来黑尔,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他回来是徇私咯?”卡梅拉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我就说,你们上面的人哪里就会如此讲原则?”

“不是的。如果不是崔斯坦我也会这么做。”约书亚解释。随即便有些心虚,因为他虽然时常后悔将一些拒绝为自己分辩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失德之人判下黑尔的决定,但真正付诸行动却只有为了崔斯坦。

“怎么,你们黑尔就很讲原则吗?”娜塔莎毫不留情地回怼晦天使,“我们头儿只求路西法办一件事,而他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却还把你这么个拖油瓶硬塞过来。这种时候你们的原则在哪儿呢?”

“我才不是拖油瓶呢!”卡梅拉急道。

“你就是!没准崔斯坦的记忆就是路西法动的手脚,反正我没听说过什么到黑尔去的亡灵还要清除记忆的。”

“母亲才不会做这么下三滥的事,她一向一言九鼎!”

“有本事把你妈叫上来对质。信不信我能打到她把崔斯坦的记忆吐出来为止……”

“你敢!”

“好了好了,没人是拖油瓶,也没人动手脚。”约书亚赶紧打圆场。他转向女特工:“谢谢,好意我心领了。但当务之急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崔斯坦。”

“崔斯坦又怎么了?我看他好得很。”娜塔莎回想起他刚才那个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是路西法提醒我的。”约书亚道,“崔斯坦到过黑尔,他的灵魂之书已被销毁,他现在是无籍游魂。如果不尽快绑定新的,他的灵体会在一个天堂日内消失。我又去找了我们的顶头上司,因为他的签字能救崔斯坦。他却给我出了道谜题,要我解出来以后,再去问他要签字。”

“什么谜题?”马克跃跃欲试,以为终于到了他可以炫耀智商的时候。

“找到‘不死之人’,并且查清他‘不死’的真相。”

“这算什么题迷?”马克大失所望,“人怎么可能不死?”

“要怎么找?”

“他胡说的吧?就是为了把你哄走。”

“这就跟叫你去找‘下蛋的公鸡’一样荒唐……”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一阵,崔斯坦从迦南买完酒回来,约书亚立马切换别的话题,用眼神示意大家保密。

崔斯坦放下酒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错过了什么?”

娜塔莎见他神色如常,完全不见刚才那种迫使她垂眸的威严,于是“恶向胆边生”,调侃:“刚才头儿向你表白呢!”

“真的?!”

“娜塔莎!”约书亚喝道。

崔斯坦诧异地转向他:“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您已经喜欢上我了?”

听他突然换上敬语,约书亚知道大事不妙:“崔斯坦,她有病,你别听她瞎说……”

娜塔莎快乐地咯咯直笑。她最喜欢看他们头儿被激得又羞又臊还不能还嘴的模样:“哟,急了!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约书亚:“你……”

大多数情况下,娜塔莎都是个靠谱的伙伴,约书亚对她很是器重,只有在眼下这种时刻,才会对她恨得牙痒痒,但终究是出于多年情谊舍不得呵斥。相识这么久,她不可能不清楚他心中的隐忧:崔斯坦是个如此认真的人,缺失的记忆使他分不清别人是在开玩笑还是陈述事实。

“我错了我错了。头儿,我没想到他会当真,哈哈哈哈……”女特工毫无诚意地举起双手求饶,一边还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

崔斯坦支支吾吾,所有目光都齐刷刷转向他,房间中隐约飘荡着一股瓜的清香。

崔斯坦臊眉耷眼,一副对不起人的模样,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约书亚:“……”

娜塔莎:“……”

马克:“……”

小汤米:“……”

卡梅拉抚掌大笑:“精彩!真是越来越精彩!”

“你不是失忆了吗?”约书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倒不是怀疑他骗了自己——不,崔斯坦不会骗人,否则他会知道,他可以读他的心——只是单纯感到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即使失忆,依然能霸占他的思绪。

崔斯坦羞愧地抬不起头:“我告诉过您的,您忘了吗?”

约书亚的脑子飞速运转: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在黑尔?在迦南?还是在自己家?

“我的心念之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崔斯坦终于抬起了头,仿佛光是提到这个人,就赐予他无穷无尽的勇气,“祂就是万军的白神!”

所有人:“……”半晌才缓过神来,默默在心中念一句“神经”。

约书亚哑然失笑。确实,他告诉过自己,在办公室、在黑尔、在迦南、在自己家,事实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件事。

他拍拍崔斯坦的肩膀:“我现在想起来了。顺便说一句,你的情敌会比较多,在座的人没有不爱祂的。”

“我是认真的!”崔斯坦听出了他的戏谑,严肃地争辩道,“我已宣誓为祂守节!”

“你说的到底是哪种爱?”卡梅拉抓住了关键,“如果是凡人对神明的敬畏之爱,那么同为始神,你为何不爱黑神?岂不是厚此薄彼吗?如果是凡人对凡人的世俗之爱,那么——大胆,你竟敢亵渎神明!”

“有……两个?”

显然在崔斯坦的认知中,白神是唯一真神,这无可厚非,一般大家都是这样认为,只是来自黑尔的晦天使没事找事跟他较真,硬要给他扣上一顶帽子也不是不可以。

“别逗他了。”约书亚带着一点护短的口吻对卡梅拉说,“欺负老实人,不算什么本事。”

晦天使也正好玩够。她站起身来,伸展一下瘦削的肩背,又抖了抖漂亮的翅膀:“我困了,时候也不早了,就先行告辞。”

“等等,你有没有地方住啊?”约书亚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则,总担心这个被置于自己看护之下的晦天使小崽子会在上面无家可归。

谁知,人家十分不屑地说:“不劳你费心,这种规格的小公寓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住吧,我在潘瑞戴斯酒店包了一间房。”

潘瑞戴斯酒店严格意义上仍位于珀迦托雷,占据了赫柏通天塔顶层之下的几个楼面。之所以叫它“潘瑞戴斯酒店”,是因为这里的住客大多是还没有来得及申请自己在潘瑞戴斯公寓的新晋天使,或者手持特批通行证前往潘瑞戴斯执行公务的下层灵魂。后者通常公费出行,且只能入住标间。

“那里要一百天使币一晚呐!你长租得花多少钱?”马克咋舌道。

“不知道,没问。反正又不是住不起,母亲给了我一大笔零花钱,还说不够随时问她要。”

说完,她直接从窗口纵身一跃,向着通天塔的方向钻入潘瑞戴斯之心的光晕,消失不见。

她前脚刚走,后脚马克就跺着地板仇富:“臭天使、破天使、王八羔子天使……妈的,有钱了不起啊?有钱也不分给咱们,自己倒去住什么一百天使币一晚的酒店!普通人至死还是穷光蛋,死后也别想翻身……”

娜塔莎乜斜他一眼:“一百天使币不算贵,我也住得起。”

“那是因为你有能拉金屎的大天使男友!对我们这种人来讲,每个月薪水三千五柏隆,一个天使币等于十柏隆,一百天使币就是我三分之一个月的薪水,只能住一晚!汤米弟弟,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小汤米点点头。

“那也没人拦着你找拉金屎的大天使男友啊?”娜塔莎笑着说,也有样学样地转向小汤米,“你说对不对呀,汤米弟弟?”

小汤米条件反射地点头,忽然想到这不是什么好话,赶紧一个“手刹”止住自己的脑袋。

马克垂头丧气地告辞:“老大,容我回去慢慢舔舐我受伤的心灵。”

女特工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要回去了。还有汤米弟弟,小小年纪可不能熬夜哦!走,我送你回去睡觉。”

约书亚将他们送出门,一送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时候,娜塔莎忽然拉住他道:“崔斯坦我觉得不简单,他背后只怕水很深,你确定要搅和进去?”

“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他有一个眼神,让我感觉十分不适,就好像一头狮子在看一只小老鼠。”

约书亚无奈地笑了笑:“是不是在回来的车上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才没有!”娜塔莎抵赖道,“总之你小心一点,千万别被他套进去了。”

约书亚耸耸肩:“应该不会。我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已相识了几个世纪。我相信他。”

电梯来了,娜塔莎摇着头走进电梯:色令智昏呐,色令智昏,啧啧啧……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都跟我说一声!”约书亚最后嘱咐。

回到公寓,崔斯坦正在默默收拾屋子。今天进场了许多东西,公寓里乱作一团,到处是灰尘和拆掉的包装。多亏了第七小队都是些不拘小节的人,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下也能欢聚宴饮,谈笑风生。崔斯坦忙着把用过的餐具拿进厨房清洗,将桌椅重新摆放整齐,又找出闲置已久的吸尘器开始给地毯除尘。

约书亚一言不发地依着门框看着他,直到他拿起吸尘器才想到要帮忙。

“你大概不会用,还是我来吧……”

在他眼里,崔斯坦差不多就是个古人,对近现代科技一窍不通,毕竟打捞他上来的时候是从一艘老得不能再老的木制单桅帆船里面,而早上在迦南,他也是似乎只对那些积压了几个世纪的库存老古董感兴趣。

没想到崔斯坦却无师自通地摁下了开关。在吸尘器的轰鸣声中,约书亚听见他说:“我马上就弄完了,你先去休息吧!”

在他刷牙的时候,房间里吸尘器的声音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崔斯坦出现在卫生间门口,欲言又止。

“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约书亚含着牙刷问。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傻?痴痴地仰慕着一位永远也不可能回应我的神祇。”崔斯坦问。

“不是的。”约书亚一边刷牙一边说,“其实我们大家都一样,谁又不是期待着神明待自己与别人不同?谁又不渴求着一条顺风顺水的好命?”

“可是,我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崔斯坦握着双手沉吟半天,方才开口:“那个晦天使的问题,我思考了很久,却发现我答不上来。在我心里,这两种感情早已混为一谈,难以分清,恐怕我对祂,不只有凡人对神明的敬畏之爱……”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还有凡人对凡人的世俗之爱。”

噗!约书亚一口牙膏沫子喷在镜子上,把半人高的镜面喷得十分均匀。

他赶紧用毛巾擦拭,边擦边十分淡定地说:“咳咳,其实问题不大,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真的吗?”

“真的。”

“你不会觉得我有病?”

约书亚:“……不会。”确实有病。

“这样真的不会冒犯到祂吗?”

约书亚斩钉截铁:“不会。”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自认为对神明有世俗之爱的也不止崔斯坦一个,如果每个这样想的人都曾让祂感到冒犯的话,那么祂现在大概也已经被冒犯习惯了。

更何况,祂早已选择对世人的心声不听也不看。

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各自床上。

屋里灯都熄了,只有从窗外渗入的潘瑞戴斯之心的冷光,像水银一样洒在崔斯坦床头。

沐浴在这苍白的光辉中,他没有一点睡意,两只眼睛在夜晚的寂静里闪闪发亮。

“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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