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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无解之疫(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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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汤米瞬间瞪大眼睛。说真的,在他有限的生命中,还不知道男人也可以成为男人的丈夫,而女人也可以成为女人的妻子。

娜塔莎竭尽全力维持着悲伤的面具,面具底下是一张“求仁得仁”的姨母笑脸。

“那儿子是……?”

“啊,是收养的。”

西格莉德看看约书亚,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句:果不其然,漂亮男人总是成对出现。

她抬起眼睛,直视这群来者不善的"家属":“我们这里的规定是,每名患者最多只能有一名家属陪同,如果你们执意不从,那我只好请你们离开医院。因为病人实在太多,我们不可能围着一名患者转,而且你们都挤在病房里,也会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约书亚道:“院长夫人,您看这样行吗?只要您允许我们留下来,我们可以在医院里帮忙。什么打扫卫生、清运垃圾、搬动病人之类,这样打杂的活尽管放心交给我们,我们很乐意做点什么让自己变得有用起来。”

西格莉德注意到他有一副罕见的金色瞳仁,听着他说话的时候,让人很难不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好像会使人陷进去,在不知不觉中,全凭他牵着鼻子走,却又不会感到丝毫被迫。

她也没能抗拒这种强力的催眠,心甘情愿地点头:“好吧,你们可以留下来帮忙。但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一旦有医护人员跟我反应你们影响他们工作或者其他患者休息,你们就必须马上离开。”

“一言为定。”

她让年轻的小护士拿来几件干净的防护服给他们换上,又叮嘱了一遍安全事项。

“切记切记,如果你们不想自己也感染上黄磷病的话。”

走廊里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和医生飞奔起来,西格莉德丢下他们,扭头往外走。

约书亚向队员们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也跟了出去。

三张病床同时被推进一间空屋子,病床上的人看似平静,皮肤却黄得发亮,那些自然的褶皱全被抻满,面容浮肿,局部薄弱的表皮甚至显出一种水泡般透明的质地,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含糊的呻吟,叫嚷着“好烫”、“难受”……

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医生分别将他们推进三个全透明的玻璃舱室,身上压着冰毯,关上舱门,将病人完全隔绝在里。玻璃上还留了扇小门,供全副武装的医生伸进手去做一些诸如测量体温之类的简单操作。三间舱室用屏风隔开,以防他们看到彼此影响心情。

西格莉德在他们中间看到了那个好不容易捱过三天的病人。

“他们真的不能救了吗?”

一位医生说:“你看他们的皮肤,都已经泡烂,再用冷水浴治疗只怕会使他们更痛苦。”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玻璃舱室内就忽然冒出一阵黑烟,紧接着,躺在其中的病人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他甚至来不及呼救,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三秒钟。灰白色的不明粉尘在玻璃舱内飘荡,病床之上只留下一套空荡荡的病号服和一摊黑色的人形污迹。

这是约书亚第一次亲眼目睹黄磷病人的自燃,听别人转述和自己亲眼看到时的那种冲击力是完全无法同日而语的。

西格莉德扶着额头靠在后面的墙上。

等到烟尘散去,尘埃落定,所有的颗粒都成为玻璃舱内壁上的静止粉末,护士们才打开舱门,拉出病床,用水枪冲洗玻璃舱内壁,把污染的床单烧掉。

另外两名病人看到推出的空病床,似乎也能猜到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西格莉德又走到那位捱过了三天的患者身旁。她俯下身,趴在玻璃罐子上,手从小门里伸进去,想要握住病人的手,却被躲开。

“谢谢您,好心的夫人。但您还是最好离我远一点,我不希望让您染上这该死的病。”

西格莉德的眼睛湿润了。

她转身对医生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死马当活马医也行!总没有什么比让他就这样躺在这里,等待自己原地爆炸更惨吧?”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回病房继续照顾别的病人去了。

约书亚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子,里面盛着一种墨绿色液体。

“或许,你可以给他试试这个?”

西格莉德狐疑地看看他,又盯着玻璃瓶中的不明液体:“你为什么在这儿?这又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一种草药的浓缩液。”约书亚的金色眼睛又开始发挥作用,让人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可靠,“一位朋友给我的,说在她家乡,人们就用这种草药治愈了黄磷病,只需几滴混入水中服下。试试吧,总比看着他等死强。”

西格莉德给病人倒了杯水,颤抖着手,用滴管往里滴了几滴这种墨绿色溶液,澄清透明的水瞬间就变得像翡翠一样碧绿。她从小窗里伸进手去,喂病人一点一点喝下。

"生命之水……!"病人用他肿胀的嘴唇嘶哑地说。

没过多久,奇迹真的发生。

病人发黄的皮肤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他用手叩着玻璃舱的墙壁,说自己饿了,要喝水、吃东西。

医生给他做了简单检测,发现他的体温已经回落到正常区间,换言之,他远离了自燃风险,可以回到病房中去了。

这两名病人被推出玻璃舱的时候都欢天喜地。有一名一直抱着西格莉德的手背亲个不停。

晚餐过后,一名护士来叫约书亚去祈祷室。

祈祷室很大,拉着暗色的厚重窗帘,将月光全都挡在外面。室内只有一盏小油灯,将空旷的房间照得明明暗暗,仿佛犄角旮旯里藏满了秘密。约书亚一进门就发现,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什么人的画像,明亮睿智的眼睛躲在暗处闪闪发光,默默注视着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陈设,有的只是一只乌木大柜子,像个棺材那样横在中央。地上铺着厚厚的血色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

西格莉德在画像之前负手而立,这个姿势使她看起来有些武腔,像个男人,而非窈窕淑女。

她听见约书亚进来,就转身走到乌木柜子边给他倒了杯颜色深红的酒。

约书亚接过来,道声谢。

"不,应该是我谢你,你的药剂帮我救下了病人的命。"

"举手之劳。"

"世人做事皆有目的。能不能告诉我,阁下帮助我的目的是什么?"

约书亚环视着偌大一间祈祷室,空旷的声音在四壁间回响:"如今这年头,保留着祈祷室也挺稀罕的,尤其是当下这种情况——正如您说的,病房如此紧张,都不能够容下我们四位家属。敢问,夫人保留祈祷室的目的是?"

西格莉德笑了:"阁下还挺厉害,一下就切中了我的要害。您该不会是警察吧?或者,有人派您来抓我?"

"夫人为何会害怕警察?"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怕警察,自然说明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这点道理,聪明如阁下难道会不懂?"

"夫人乐善好施,积庆之家,又是开办学校,又是收治病患,在我看来是少见的大善人,又何来亏心事之有?"

西格莉德转过脸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愿闻其详。"

西格莉德脸上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你知道,我开办学校、医院的这些经费,都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不是因为夫人生于一个富庶之家?"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而短促的笑哼。

"没错,我出生的家庭是应该很有钱。我们家原先是世袭贵族,蒙受祖先荫蔽,头衔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两百多年前。可是你猜怎么着,贵族头衔到今天已经一文不名了。

“我们家只是一个空壳,徒有头衔和土地,却被各种各样沉重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在我们这个国度,对贵族征收的税项名目繁多,跟闹着玩似的。

“你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放弃世袭头衔,那是我父亲一生唯一引以为豪的东西,也是我们拥有脚下这片土地的保证,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小时候我不懂这些,只觉得生活还算优渥,却不知背地里已是债台高筑。直到父亲病逝,我才略微感觉到那么一丝不对劲:为什么不去医院?为什么不请私人医生?为什么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空等着最后一点生命慢慢流逝?

“上大学的时候,我在小报上读到亚眠公主亚历珊德拉的故事,觉得与她很亲近,都是空有一个头衔,旧时那些体面却一点没剩下。后来知道她孤身去了北非,就想跟去结识一下,交个朋友。殊不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原先毕竟是皇族,虽然如今已经没了自己的王国,但她身旁的安保人员可是一点都不少,我无法接近她。

“后来我就想了个办法,化名露克齐娅,自称是一名心理治疗师——我在大学里辅修过这门课程。当时公主在北非,身边没有医疗人员随同,而她又是到那里疗伤去的,急需有人倾诉,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走入她的生活。

“我不仅获得她的信任,还获得她的资助。当时我就有开办学校的想法,但因为自己身负巨债,无法成行。公主听说后,主动帮我还清了债务,还给了我一笔钱,作为学校的启动资金。

“可我却贪心不足,担心她以后再不给我钱,担心学校日后没有资金经营,就拿着这笔钱,去投资了亚眠的一家钢铁厂。结果亚眠国内政权动荡,战乱频发,我赔了个精光,血本无归。

“当时公主已经患上了登革热,脆弱的像个瓷娃娃,在精神方面尤为如此,特别依赖我。我后来一直后悔,没有在她刚开始出现皮疹的时候就将她推出去,延误了治疗时机。她一再告诉我,她只信任我,只想要我陪在她身边,其余的人一个不见。而我也因为心虚,顺应了她的要求,没有将她送去医院。

“后来,我去了趟亚眠,看了看我投资的那家钢铁厂。也是我运气不错,拿回一部分钱。等我再回到北非的时候,她已经一病不起。我陪着她度过最后的时光,她把她的遗产都留给我办学校,并告诉我,这也是她的心愿。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没有看起来那么无私,办学校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回国后,我就利用家族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办了这所学校。可是,完全以慈善为目的的学校在实际经营过程中就是一台烧钱的机器,我不得不去拉拢更多投资。

“我也办过私募酒会,邀请一些有实力的投资者,让学生们为宾客表演节目。可他们一听说这钱是用来做慈善教育的,就不乐意了。他们想要见效非常快的回报,而不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种长期而收效甚微的回报。席间甚至有人来找我,说如果我能让学生为他提供那种服务,就投钱给我。

“我当场就吐了,把他们全部赶走。可我终归还是需要钱的,拉不到赞助学校就要关门,而这些学生如果流落街头,等待她们的命运或许还不如在晚宴上被推给那些有钱人。于是我就想,或许我可以借用一下亚历珊德拉公主的名号。

“她当时遗嘱上写着秘不发丧,也没有公开举行葬礼,她要在全世界脑海中保留一种她还在北非活得潇潇洒洒的印象。恰巧我认识一个与她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尤其是身形和下巴——只可惜是一名瘾君子——我便与她合作,打着公主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就是这样,我才有了办学校和医院的钱。"

西格莉德转过头,盯着约书亚:“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该轮到你。阁下是否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帮我?”

约书亚缓步踱到那只乌木柜子前,双手抚过上面精细的浮雕:“夫人,你相信天意吗?”

西格莉德不置可否。

“如果我说,你姑且可以把我看作是天意的一部分,你会作何感想?。”

她居然如释重负地笑了。

“哈!我就知道!”她毫不迟疑地说,"我让我的医生拿你给的药剂拿去化验,成分报告出来,却只能检测出苦根草、食蚁花、没药等几种再寻常不过的植物,而剩下的,把仪器都烧坏了,仿佛不是来自人间的物质。"

"夫人不觉得荒谬?"

"有什么好觉得荒谬的?这世界上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有时候叫人不得不转向鬼神之道。"

西格莉德忽然拿起油灯,转身走到那副画像之前。

"在我们家族的女性成员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她举起油灯,照亮了画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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