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萧寥，禅柯寺的杀手们却都在此时开出了春天的花。

屠莲流连风月，见宋杦明生的好看撩拨了一回，未曾想一粘手就甩不掉了。屠莲曾说，我可以让很多男人拜倒在我裙下，但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

宋杦明一往情深，屠莲只觉烦人。年轻稚嫩的少年确实充满新鲜感，如果他不是机巧阁的弟子，她会跟他保持一段较长时间的关系，直到她厌倦。可惜啊。

“我是什么人你又清楚多少？宋公子，当初我只是觉得你好玩儿，现在我对你已经没了兴趣。”屠莲嘴巴一张一合，过往诸事全不认账。

宋杦明对待感情纯情又专一，并未因为她的拒绝而生退意，见她还在与男子饮酒调笑，要拉她出去谈话。

“你真烦！”屠莲甩开宋杦明的手，扭头就在柳裵脸上亲了一下，留下完整的红色唇印，得意的对宋杦明笑，“他可比你好多了，长得好看，对我也百依百顺。”

宋杦明愣住了，生气又委屈的看着屠莲，她笑容妩媚轻佻，以为他会气的扭头就走。宋杦明闷了一会，忽然一把将屠莲拉起来。

“你弄疼我了，放开！宋杦明！疼！”

宋杦明看着清秀柔弱，生起气来颇有几分架势，力气还真不小，半拉半搂的把屠莲带走了。

“哎！你们两个木头！快来帮我呀！”屠莲急得呼叫盛槐和柳裵。

盛槐巴不得屠莲赶紧消失，柳裵不想卷进这小两口之间，于是都没过去。叫嚷声渐渐远去。

免费的酒喝不成，盛槐自认倒霉的付钱。柳裵早一步在桌面放下银子，说：“师父，我来付账。”

盛槐瞥了眼他脸上的口脂印，语调冷冷的拒绝，放下银子就走。

他们执行任务经常辗转各地，每逢花费，柳裵都会赶在盛槐之前付账。这种行为总是不知不觉，神出鬼没，等盛槐发现已经晚了。一两次便罢了，次次如此，盛槐还真不好还他的情。

盛槐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以往跟徐灵涧外出，花钱不分彼此。但是他不能接受柳裵的好意。

有些人的付出，会在某个时刻需要偿还。

入夜后的街市热闹不减。盛槐走在前面，柳裵跟在后面，路过行人总要多看柳裵一眼，有男有女，眼神奇异。

柳裵不知道自己脸上顶着一个鲜红唇印，被看的奇怪，加快几步追上盛槐，“师父，他们在看什么？”

盛槐挖苦道：“看你好看呗。”

独属于屠莲的香味沾染在柳裵身上，盛槐很不喜欢，走进街边酒肆。

伙计一边向客人夸耀徐州酒乡，将竹酒舀伸进斗大的酒缸里，刚好四舀，就把两个酒壶装满了。分量把握的刚刚好，不多不少，齐口清亮。

盛槐刚掏出银子，伙计说：“您身边的这位公子已经付了。”

又是这样。

盛槐有点恼火，大度的付账，无微不至的照顾养伤，清理秽物……这些细心的体贴是为了不被赶回分堂，为了能学成游龙十七式，所以柳裵在他面前谨小慎微，尽力讨好。

“师父，”柳裵有点跟不上盛槐，觉得他好像生气了。可自己也没做什么惹到他。

盛槐快步走进巷子，柳裵紧随其后，过一会忽然被人推着背靠墙壁。

昏暗的巷子深处，盛槐表情冷淡，左手捏住柳裵的脸让他侧过头，右手一下一下擦掉柳裵脸上的口脂印。

擦拭的动作并不温柔，柳裵脸疼，皱着眉唤师父。

盛槐不理会，直到将红印子擦干净，他没有松手，深邃的眼睛凝望柳裵。

“师父？”

没有酒意催发，盛槐直接亲在柳裵唇上。

短暂惊讶过后，柳裵安心的接受了伸进唇间的探触，他觉得是自己和屠莲太过亲近的接触，让盛槐发生了改变。

意识清醒之下，每一分触觉都变得清晰。

盛槐观察着柳裵的反应，逆来顺受，假装温顺。柳裵半阖的眼神幽微，悬在盛槐后背的手将要去拥抱时，盛槐非常果断的后退一步。两人的嘴唇拉出一缕涎/丝，断裂。

“为什么不拒绝？”盛槐脸上没有丝毫动情的模样，冷静的不近人情。

柳裵本以为盛槐突然吻自己是因为吃醋，现在看来好像并非这样。他隐隐猜到盛槐在试探，要试探什么？

“师父明知故问。”柳裵的回答模棱两可。

半年前那次亲吻，柳裵说什么情不自禁，配与不配。言下之意是喜欢。盛槐当时气在头上根本不信，现在依然不信。只因一句低贱，柳裵记恨谋害于他。如若真喜欢，做得出这样的事吗？

盛槐想，他对柳裵有利用价值，或许柳裵是忌惮他，害怕他，所以才不敢反抗，甚至连更亲密的举动都可以接受。

想到这，盛槐心里有些怅然，还是问了这么一句，“你喜欢我吗？”

如此直接的问题让柳裵有点讶异，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场面，也知道怎么回答，可他此刻保持沉默。他想到了元康，那个曾被盛槐百般呵护的人，死讯传到盛槐耳里没激起任何反应。

“说不出来就不要说，”盛槐扯了扯柳裵的衣襟，“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那师父得在我身上留下你的味道。”柳裵仍不清楚盛槐要试探什么，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盛槐拉着柳裵的衣服让他靠近自己，在柳裵脖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柳裵喉结滚动，大手虚放在盛槐腰后，声音低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盛槐未语，指尖抚过他的喉结，锁骨。柳裵微仰起头，脖颈线条性/感，勾/人心神。

“师父想要我？”柳裵极有耐心的问。

盛槐抬起头，眸中是灯影微光，幽暗深邃。柳裵神色微动，仍是等着，直到他开口说话。

“给吗？”

柳裵唇角勾起，“求之不得。”

一直虚悬着的大手落下，踏实的摁在盛槐腰上，柳裵将盛槐紧紧压往自己的身体。街市人声喧哗，透进巷子深处仿佛天外之音。

亲吻绵长深入，他们一个劲的缠/磨彼此的唇/舌，就像干涸许久的人得到一汪清泉。兴奋，贪恋，死也不肯放开。

不同于上次在逍遥山祠堂，这回是清醒着，愉悦舒适的感觉就像踩在云端，心脏和身体都开始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人流散去。

盛槐走出巷子，拉了拉刚才整理过一遍的衣服，柳裵跟着走出来，脸上带着余味无穷的迷恋。

被亲吻过的唇透着水光艳红，柳裵看的眼热，一把抓住他的手退回巷子，站在巷口再度亲上。

“好了……别亲了。”

这里离街市太近，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看到。

柳裵不舍放开，舌尖扫过盛槐柔润的唇瓣，充满情/欲。盛槐眼眸一闪，说着别亲，还是下意识伸出舌相触。

柳裵揽住盛槐的腰，身体近贴，盛槐不知想到什么，用了点力推开他。

“接吻可以，这里不行？”柳裵的手往下，眼神挑/逗。

盛槐有些皱眉，一言不发的拿开他的手。

囊中之物，柳裵并不着急，温柔的冲盛槐一笑。

“老鬼？”

此刻出现这样的声音，对盛槐和柳裵都非常煞风景，对许泠泠自身也很尴尬。

老鬼化成灰她都认得，一时口快就喊了出来。就算是撞见男女亲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觉得窘迫，何况目睹了两个男人搂搂抱抱。

许泠泠立马背过身去，羞愤的脸都红了，又心心念念要抓老鬼不肯走开。

柳裵脸皮厚，搂在盛槐腰上的手都没放开，他挺乐意让她看到这些，免得她打盛槐的主意。见她转身顿觉无趣，柳裵想叫盛槐离开，却见盛槐一直看着许泠泠，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没一会，许泠泠就已调整好自己。在杀老鬼这件事上，她从不犹豫，拔出软剑刺过去。

柳裵接住许泠泠的招式，刀风凌厉。别看许泠泠在盛槐面前总占下风，那是盛槐太强，其实她武功并不弱，这会跟柳裵打的有来有回。

附近的青云弟子闻讯赶来，见状上前相助许泠泠。

因着盛槐对许泠泠的特别对待，柳裵对她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下手凶狠显出杀意。盛槐挑开柳裵的刀，让他去对付其他青云弟子。柳裵心有忿忿，但又不敢违抗。

盛槐很轻易的就防住许泠泠的剑，“你杀不了我。即便多了几个帮手，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又何必每回见了我都要刀剑相向。”

许泠泠一副你死我活的气势，“少说废话！你砍断云塞飞的腿就是为了满足你的变态心理，你一次次放过我，不就是想看我痛苦求饶的那天吗？我绝不会让你如愿！别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感谢你，绝不可能！”

面对如此憎恶自己的许泠泠，盛槐第一次体会到挣扎。

他应该对她出手，可他杀不了她。

他不应该对她出手，可他还是拔刀了。

剑光如虹，迅似闪电。许泠泠倾尽全力，盛槐得承认，自己必须正视她了。

交战的两个身影在街道胶着，追逐飞身又上屋顶。一个是青云派大有前途的弟子，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这样两个人不知不觉中形成了持势。

柳裵游刃有余的应对青云弟子的围攻，分心留意盛槐那边。跟着盛槐习武这么久，他对盛槐的武功变化，招式路数都非常清楚，他看得出盛槐在让招，并且还借着交手之际不露声色挑出许泠泠的弱点，以此来指点她。

许泠泠没有领会到盛槐的用意，只是暗暗心惊顿悟。她看出对方招式凶猛却还是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不由得火上心头，错开剑锋择了条险招杀他。然而刀身更快的猛拍在她背后。

许泠泠整个后背震痛，吐出一口血，滚下屋顶。

“师妹！你怎么样？”师兄卢则连忙扶起许泠泠，查看伤势幸好伤的不重。

盛槐站在屋顶上看她，秋风吹起衣摆，他的表情非常凉淡，随即消失在屋顶。柳裵甩掉青云弟子的纠缠，隐入街巷。

青云弟子想去追，被卢则喊住了。他们不是老鬼的对手，追上也无用。

“二师兄，我们现在是继续前往太侠盟，还是留下揪出老鬼？”弟子询问卢则的意见。

太侠盟吸引各派弟子加入，青云派等人正是打算前往。许泠泠早已看出苏筇的钻营，并不想为伍，奈何南盟主号召各派鼎力支持苏苏筇的太侠盟，青云派不得不顺势而为。

卢则道：“我们人手不够恐怕抓不住老鬼，还是先前往太侠盟。师妹，你觉得呢？”

许泠泠赞成，“不知道老鬼出现在徐州打算去杀谁。明天我们去太侠盟将此事告诉苏筇，看能不能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