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柯寺总堂,徐灵涧查出常安与陆修闻的私事确实是禾婇泄露,遂将其抓来讯问是否与人勾结,背后主使又是何人?
酷刑之下,禾婇痛不欲生,哭着交代,“是苏筇。他要我扰乱禅柯寺,挑拨少主和陆修闻的关系,闹得越大越好。”
闻言,徐灵涧看向旁边,常安面若冰霜,寒冽逼人。
徐灵涧请示道:“少主,怎么处置她?”
对于这种叛徒,除了死亡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徐灵涧想问的是用何种手段,用哪种刑具才能让常安熄灭怒火。
但是常安并不急着杀她,苏筇连年跟禅柯寺作对,如今还激化了自己跟陆修闻的矛盾,使得事情再也不能回头。他恨不得把苏筇大卸八块,哪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你给苏筇写信,约他见面。”常安道。
禾婇心里一惊,实际上她跟苏筇并无关系,交代他的名字只是因为苏筇惯与禅柯寺作对,说出他的名字也不会让人生疑,“我……我这样怎么和他见面?”
“让你写就写,不要耍滑头。”徐灵涧一下就明白了常安的用意,估计是想借禾婇的名义约出苏筇借机杀掉他。
禾婇别无他法,只能写下邀约。待她写好,徐灵涧拿过来,“漠霞道观鹤?”
禾婇面不改色,“是,每年入冬之前,越冬的野鹤会在漠霞道驻留半个月。苏筇爱鹤,这个时候我跟他总是约在这里见面。”
琼河太侠盟,从郊外回来的苏筇向弟子问起失踪的五个盟员可有找到?
两日前,外出办事的五人忽然失踪,落脚的客栈里只留下他们的佩剑,不知生死。太侠盟中的成员都是各派弟子,要是找不到这五个人,无法向各门派交代。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外面不知道是谁送来一个盒子。
大殿里,苏筇看着那个木盒,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迟迟没有打开。周紫玉此时已在大殿待了一会,听苏筇说宋杦明跟着屠莲跑了,她妒恨不已,肺都快气炸了。
她本想回房发一通脾气,看到弟子拿进来的木盒也有点好奇,“我帮苏师兄打开这个盒子吧。”
苏筇阻止不及,周紫玉一把将盖子掀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若不是旁边弟子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她已经跌坐在地。
木盒里赫然是五条血淋淋的断臂!
在场弟子虽不像周紫玉那般,却也都白了脸色。
周紫玉见过血腥场面,还是被堆压在一起的断臂骇住了,说话有点结巴,“这……这不会是失踪的那五个人吧?”
每条断臂上都绑着白锦月纹束带,这是太侠盟的标识。
在场众人面色凝重。
盖子里面贴着一张被鲜血糊住的黄符,周紫玉认出来了,是鬼符。“苏师兄,上面写了什么?”
对方显然知道苏筇看得懂鬼符,所以这张鬼符是专门写给他的——血债血偿,太侠盟必亡,最后死的一个是你,松鹤公子。落款是瘟神。
周紫玉愤愤道:“禅柯寺瘟神?他如今怎么也跟老鬼一样这么猖狂!真不把我们武林放在眼里!”
一众盟员道:“盟主,禅柯寺欺人太甚!这个仇一定要报!”
苏筇合上装有断臂的木盒,没有言语,内心早已澎拜不已。
禅柯寺两处分堂的地址是苏筇从周道昌那里得来的情报,准确无误。他为这胜利而高兴,他不怕禅柯寺猖狂,就怕他们太沉得住气。
瘟神如果继续残杀太侠盟成员,进而灭了太侠盟,得罪的就是整个江湖。苏筇乐意看到这一切发生,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坚持铲除禅柯寺,是个极其明智的决定。
江湖对禅柯寺的仇恨越深,负责对付禅柯寺的他能支配的人力,权力就越多。那些贬低他的,看不上他的人,迟早都得后悔!
周紫玉不知苏筇心思,慌乱过后担心眼下局面,“失踪的这几个人估计性命难保,我们凌天洞不找你麻烦,但其他门派那边恐怕……”
苏筇不屑道:“怕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自会找禅柯寺为这些人报仇。想要铲除禅柯寺这样的□□,怎么能不流血牺牲?他们都是保护武林的侠义之士,值得我们钦佩!我苏筇将永远铭记他们!”
众人纷纷被苏筇如此愤慨的话说动,因断臂产生的害怕转变为愤怒和恨意,定要杀了瘟神为死去的同盟报仇。
苏筇各自派遣差事让他们退下,然后走到周紫玉面前,像交托大事一样嘱咐:“周姑娘,你回一趟凌天洞,将此事告诉周盟主。”
周紫玉答应了,又眷恋的问:“宋哥哥他还会回来吗?”
苏筇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若是见到他,一定帮你好好规劝他,让他早日娶你。我这个师兄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周紫玉离开没多久,弟子又给苏筇送来一封信。
苏筇看后不明所以,“观鹤?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弟子道:“不知。有人将这封信放在门口。”
“知道了,你下去吧。”苏筇再次阅览信上内容,他喜欢鹤的清高洁远,但从未与人相约,奇怪道:“漠霞道怎么会有鹤?而且是西塞早已绝迹的宝锦鹤。这种鹤唯有四年前的大紫罗宫还养过两只。”
苏筇正要把信丢掉,目光定格,细心察觉到对方想通过宝锦鹤传递的信息。
十月初五,常安以禾婇的名义约苏筇在漠霞道会面,暗中设下埋伏。未曾想埋伏之外另有圈套,太侠盟围攻常安等人。
常安带去的杀手全部死于太侠盟之手,徐灵涧设法送常安脱离险境,自己被太侠盟所擒。
消息传回总堂,盛槐立马前去营救徐灵涧,他快马加鞭行至琼河分堂,发现徐灵涧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不久之后,江湖上都在传有一黑衣人闯进太侠盟救走禅柯寺无常。
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柯赦对此清清楚楚。那日他带着何山鸣外出办事途径琼河,夜里看见一身黑衣的何山鸣回来,追问之下得知所有真相。包括厨娘身份,以及何山鸣的心意。
柯赦暴跳如雷,差点没气死过去,女儿被老鬼欺骗利用,予以重望的大弟子又被无常蛊惑。柯赦当即将何山鸣关进后山禁闭室,撂下狠话先关一年,如果何山鸣还想不通,那就继续关着!
同月,禅柯寺易主。常安在漠霞道身心受创,加上他此前就有让位的想法,直接宣布将禅柯寺交给陆修闻。
辟湖谷内,盛槐的竹院清净。柳裵正在收拾包袱,盛槐坐在桌边看他忙活,有种弟子终于出师的欣慰,还有点忧虑。这是柳裵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
柳裵满怀期待,“我跟你学了这么久武功,你对我还没自信吗?”
“我不是担心你,这次你跟邓二一起行动,我担心他会给你使绊子。”盛槐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每次一遇险境,邓二总是最先撤退的那个。
柳裵说:“我会保全好自己的,你放心。”
盛槐压下心里的担忧,不再说什么,往柳裵包袱里多塞了两件衣服,“夜里冷,多带一点衣服。伤药带了吗?干粮够不够?”
“都带齐了,你就别忙了,过来坐下。”柳裵伸过去拉人的手落空,盛槐又走向柜子去拿东西了。
柳裵的目光凝在盛槐身上,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事情,他胸口闷的厉害。
盛槐拿过来的是一包莲子糖,他不怎么吃糖,因为柳裵喜欢,便常备着。他把莲子糖放到包袱里,柳裵沉默的看着,起身,将盛槐拥在怀里紧紧抱着。
“阿盛,等我回来。”
“凡事小心一点,不要与人争长短。”
两人就像最普通的爱人面临分别时,拥抱,依偎,不舍,诉说着嘱咐与等待。
邓明明站在院外等柳裵,半张银面具下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盛槐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把他好好带回来,如果他出什么事,邓二,我会杀了你。”
闻言,邓明明狭长的眼中泛过一丝冷光。不管是四年前在大紫罗宫把盛槐抛下,还是两人后续多次摩擦,盛槐从没有说过杀了你这种话。如今却为了柳裵警告他。出现才不到一年的柳裵,凭什么得到盛槐的珍视?
送走柳裵,盛槐到书房见了常安。
遭受打击的常安看起来就像一朵枯萎的花,耷拉着眉眼病恹恹的,他抬手示意盛槐坐。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以为是,总以为我能独自处理好禅柯寺的一切,其实我真的是个愚蠢无知的人。”
常安已经交出老大之位,可以毫无负担的自暴自弃。他道:“要是让我爹看到我这样,他一定很失望。幸好他再也看不到我这副窝囊样子。”
听到这话,盛槐不解,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常老大……”
“我来禅柯寺的那天,我爹就死了。”
盛槐愕然,过了好久才开口,“谁干的?”
常安脸上从未有过这种肃然,“他身上的致命伤是千花掌。”
盛槐惊得直接站起来,“大紫罗宫的独门绝杀。不可能,魔教长老中了化功散后相继死去。四年前我和邓二去过大紫罗宫,魔教势力余威,他们根本杀不了老大。最后一任宫主死后,大紫罗宫就彻底完了。”
常安分析道:“可能是大紫罗宫的余党。我爹中了千花掌残魂衰弱,连话都说不出来,熬了半个月就死了。他怕死讯引起禅柯寺动乱让江湖有机可趁,不让我告诉你们。我将他秘密下葬埋在南山。”
如父如师的长辈死去,盛槐心中沉痛,眼中浮现杀机,“既然是余党,他们杀老大是为报仇,那么也一定不会放过我。好,我等着他们来,我会亲手杀了这些人给老大报仇。”
世态炎凉,常安将禅柯寺交给陆修闻的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周遭的冷漠。此刻见盛槐还有如此忠心,他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忠告:背水一战时,你能信任的人只有盛三。
常安确实在盛槐身上看到了这种令人信服的踏实和沉稳。
“盛槐,我决定把勾魂簿交给你。”
勾魂薄记载着禅柯寺过往数十年的雇主名单,是江湖门派最想销毁的东西。出现在勾魂薄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佐证江湖丑恶的证据。勾魂薄挟制各大门派不越雷池,它也关乎禅柯寺的存亡。
常安把禅柯寺给了陆修闻,而将禅柯寺命脉托付给了盛槐。
“怎么不接?”
盛槐看着常安手里的卷筒,心情复杂。他打定主意要退出禅柯寺,眼下对于这份信任,他又能真的做到视而不见吗?
“我已跟陆修闻交代过了,待柳裵能独当一面就让他接替你的位子。勾魂簿不会将你束缚在此,你可以带着它隐居他处。”常安想尽力成全盛槐的自由。
盛槐心下触动,双手接过装有勾魂簿的卷筒,“多谢少主。”
常安说:“有朝一日你若觉得陆修闻值得托付,便将勾魂簿给他。但绝不是现在。他刚接手禅柯寺,积压了太久的抱负急于施展,可能会做出不利于禅柯寺的事情。”
盛槐郑重点头,“离开禅柯寺后,少主打算去哪里?”
游廊青穗随风而动。常安从窗口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没所谓。”
盛槐想到易主交接时,陆修闻喜怒不显的样子,有点担心,“陆修闻那边……”
“我跟他两清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一条命。如果陆修闻想要,他躲不掉,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跟盛槐说了。
常安离开辟湖谷那天,陆修闻亲自相送。盛槐和徐灵涧没跟着,两人走进地牢,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禾婇逃跑了。
盛槐去救屠莲那几日,常安带着徐灵涧前往漠霞道,有人进地牢救走了禾婇。
“寻常人进不了辟湖谷,就算能进来,当日辟湖谷里还有赵七和小王,来救禾婇的人没办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找到地牢所在,并杀了看守逃跑。我猜测是辟湖谷的人救走了她。”这是徐灵涧的推断,基于救人者对辟湖谷的熟悉。
盛槐沉吟道:“那日你们去漠霞道时听苏筇说过,禾婇不是他的人。三年前常安在匪徒手里救了禾婇,她为报恩留在别庄伺候,恐怕从这时起就有人设了局,将她安插在辟湖谷做内线。”
千花掌,常老大,大紫罗宫,挑拨离间反目成仇。当这些词一一闪过盛槐的脑海,他有了一个非常强烈的猜测。
“徐灵涧,你还记不记得,大紫罗宫宫主有一个女儿?”
徐灵涧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脑子转的很快,“我那里还有关于大紫罗宫的记载,我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