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仙也困惑,这等曲曲情瘴为何能让判官深陷其中?
于天微亮,时鸢早早备好了行囊,行至早市一处面馆,吃点东西填些肚子,再去堪舆铺子置办些待会要用的工具。
面馆位于市井东巷一处上坡处,斜坡后是一道古石桥,从桥上望去,便是那熙攘不息的渡口。
「引灵渡?」
时鸢看着不远处的铺名跟着念出声,想必就是她那癫王夫君的家产之一棺材铺。
一侧的食客闻此忙不迭上前劝阻,“姑娘,这可不兴说呀,大早上的不吉利。”
“见棺发财,吉利得很。”时鸢晃悠着手中的茶碗,“你算是有福了。”
“这福气我可不敢要啊~”食客连连摆手,唯恐避之不及,“姑娘不是这乡人吧?”
“早就听闻这城中新奇,来凑个热闹。”
退避三舍的食客忽又端着面碗坐过来,环顾四周,窃着声音,“姑娘有所不知,这城中也未必你想的这般好。”
“哦?”时鸢侧了侧身子,面馆的婆子将她的猪蹄面端上桌。
“我见姑娘面善,多嘴提一句,”待婆子走后,食客又接着道,“这几日蹊跷得很,你可得仔细些,莫要独自出门,你没听说么,这几日好几家女子接连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失踪?”时鸢挑了挑眉,她在大理寺几日,都未曾听闻这等怪事,还接连失踪,那可是大事,这堂堂大理寺卿干什么吃的。
“是啊,这些个失踪的女子各个生的水灵,本是要奔着选秀飞上枝头的凤凰,谁料这般不走时。”
“选秀?”时鸢听的云里雾里,确实蹊跷。
“当朝国师曾给圣上算国运,若想大周昌盛,得不断有新的靓丽女子充填后宫。”
时鸢冷哼一声,“荒唐,这哪是国师,这是老鸨吧。”
食客一听,惧怕得很,“诶呀,姑娘你莫要口无遮拦,小心祸从口出呀。”
“无碍无碍,”时鸢让他接着说,“这些女子失踪家人都不报官吗?”
“报了呀,县令走个过场草草以失踪结案,无权无势的百姓还能去哪讨说法,哎。”
时鸢闻此,才明白,原是还没到魏长风那一处,她不在焉地用筷子挑起面,忽又想到了什么,“你可知这国师是什么来头?”
食客闻此,又是一副偷摸样,“前些日子才剐了个在山上探得一处藏满宝藏的樵夫,心狠手辣,白眉毛白发,传言是个精怪。”
时鸢闻此,登时来了兴致,“藏满宝藏的山?在何处?”
食客干笑两声,“姑娘你就莫惦记了,这国师都找不着的地儿,能让你找着?”,食客忙不吸溜了两口面汤,“你要是见到这疯了的樵夫你都问不出这些话。”
时鸢挑眉,末了,截下食客手里的碗,干咳了两声,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祖上是探墓的营生,你若告诉我是哪块地,我若探的金山银山,定分你个几箩筐。”
食客一听,探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当真?”
时鸢了然于胸地点点头。
食客眼珠子提溜了一圈,“你如何证明得?”
时鸢胸有成竹地睨了他一眼,一副你等着的样子,末了,从斜挎的布袋子里捣鼓了一番,依次掏出雷击木、桃木串、黑狗牙、撬杆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食客随着她掏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嘴巴也张的越来越大,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具体做什么用,但是能看出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也非一般人。
“这下你信了吧?”时鸢又依次将东西收了回去。
食客试探着闻道,“五成?”
“你三我七。”时鸢干脆利落。
“不成,”食客说着故作起身,见时鸢不为所动又折返,“三就三,图个乐呵。”
“成。”时鸢兴致满满,挑起碗里的猪蹄塞到食客的碗里,“少不了你的,放心吧。”
“此处人多嘴杂,我们借一步说话。”食客说着就去结账,顺便给时鸢的那碗也一并结了。
要从热闹的市井寻一处清净地,「引灵渡」棺材铺再合适不过,秋风萧瑟本凄清,这地更加人迹罕至,先前还觉得晦气的食客此刻也被宝藏冲昏了头。
时鸢这才仔细端详着食客的模样,揣测他是何身份。
约莫三十有五,寻常麻布衫,袖口处沾了点墨,头顶逍遥巾,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
倒有点进京赶考数十年频频落榜后痴魔的老书生的气质。
“在道出具体方位之前,我想给姑娘引荐我的一位老友。”
食客还未待时鸢作答,就自顾引领着她朝市井一侧的茶苑走去。
时鸢暗自想着,不过是分食块猪蹄,他们也并未熟络到这个地步,再警惕些想想,这食客嘴上说着引荐什么友人,事实有可能给她挖了个大坑。
「柳仙!柳仙!」时鸢在心里唤着。
柳仙睨了一眼不想应她。
「若待会是个陷阱,你可得救我。」
「你不会忘了你出门是要干什么的吧?」柳仙无法理解不过是吃了碗面,她就要跟人跑了?
时鸢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本意是要去找个堪舆铺子买点迁坟的东西。
她思前想后,这段日子,自皇帝刨了姚木槿的坟,她灵力近乎全无,若灵力仍受限于肉身及玄学因果,那只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得从源头解决。
罗盘丢失,灵力受阻,杀不了狗皇帝不说,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府中被人摆了一道,在她判官的眼皮子底下,竟迷迷登登着了神棍的道。
说出去,她时鸢都得羞愧得抬不起头,更别说渡那众生之劫,了那白鬼之终。
一夜未睡,起了几卦。旋即决定给姚木槿迁坟。
这狗皇帝丧心病狂,动不动挖别人的祖坟,挖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若挖一次,她时鸢就得废一次,那她还当什么判官,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这次,她势必要永绝后患。
在永绝后患前,她先发个小财。
谅他食客是个黑心的主,她时鸢目前虽灵力式微,但也不至于被这等凡体肉胎给欺负了去。
穿过几处小道,便到了一处茶苑。
茶苑虽小,目之所及之处,皆大有来头,木雕半人高的十二生肖错落在庭院各处,待时鸢近了些,见这淌水的石头山上悬空的大红色圆球。
循着红色圆球往下看,时鸢兀的一滞,心跳被吓得漏了一拍。
她这才瞧见石头山右侧,盘着一条大腿粗般的巨蟒。
「柳仙!」时鸢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柳仙已先她一步跃至巨蟒附近,先前还见巨蟒朝时鸢滋着信子,巨蟒见到柳仙,一溜烟缩进了石头山一侧的洞里。
「大惊小怪。」柳仙朝时鸢翻了个白眼。
“姑娘别怕,这蛇性子软,不伤人。” 食客见她惊呼,又退回来安抚。
“说来也怪,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见它,我们想见这蛇还见不到,我跟梁兄认识这么多年,也不过见了一次而已,你一来就见着了,真是好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时鸢干笑。
「这姑娘我见也讨喜,别说我那逆子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时鸢探着身子朝竹林间望去,想必就是这食客要带她见的老友,这茶苑的主人。
“齐兄~”
“梁兄,请。”
时鸢看清这人面目后,险些失态,“国师?”
“什么?”食客闻声看向她,旋即又看向茶苑的主人,“梁兄,我与这半道的姑娘相聊甚欢,还谈成了一桩生意。”
“哦?”这位梁兄朝时鸢端详了一番,“敢问姑娘芳名?”
“时.....叫我西施吧。”时鸢自知不可露真面,信口胡诌。
“哈哈哈哈,好名好名。”梁兄说着让一侧的婢女给时鸢跟食客沏茶。
听到西施两个字,食客也跟着附和,“都言这人如其名,果真如此。”
时鸢已无心去想太多,她只看着眼前这跟国师长得一般模样的梁兄匪夷所思,国师的同根兄弟?还是国师本人?
若是国师本人,见到时鸢还这般似未曾见过般自然,那时鸢只能佩服他的演技一流。
“西施?”食客见她盯着梁兄出身,探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喝茶喝茶。”时鸢顿觉尴尬,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鲜香,沁人心脾,时鸢顿觉神清气爽。
“梁兄,你不是在找下月一同进山的人么,我给你找着了。”
进山?时鸢想了想,莫不是那个装满宝藏的山?
“哦?”梁兄提壶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时鸢,自顾自说着,“我是缺人,但不缺美人。”
好大的口气,时鸢心里冷哼一声,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脸也无比的臭。
“梁兄可别小瞧了西施。”食客说着朝时鸢的布袋子看了眼,“西施,把你的法器拿出来给梁兄开开眼。”
“?”时鸢没想到他来这出,不太情愿,意图回绝,“齐兄,我可不是云游的小贩,求人的买卖,谁要看就能立马看得了的。”
“瞧你说的,梁兄不是外人,看看何妨?”食客说着看了梁兄一眼,“再说了,你这些个法器,梁兄也不少呢,北轩王府你听过吧,可是请的梁兄入府净的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