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手术室。
目前正进行一台长达5小时的肿瘤剔除手术。
病人情况恶化,大面积增生的肿瘤已蔓延压迫至大脑。可脑部肿瘤的切除极易损伤神经,轻则丧失五感,重则瘫痪,痴呆,成为植物人。
更甚者,病人当场殒命。
这台手术十分棘手,即便是号称世界一流的墨兰医生也不敢轻易下刀。护士替他擦汗的手抹了一次又一次。
10点15分53秒。
压抑的手术室打开门,走入一位清瘦的年轻医生。
观察室的众人惊诧道:“她是谁?!”
居然敢直接闯入墨兰医生的手术间。
知情的院长让大家稍安勿躁,“她是墨兰谦的医学助理。”
凡是墨兰谦主刀的手术,副刀医生必定是他的白助理,这在行业内不算秘密。
但极少人知道,墨兰谦身边的白医助师从名医,学贯中西。她不仅中医医术高超,在西医领域内,更拥有犀利细致、世上难有人超越的精准刀法。
只不过,听说这位鬼才原本去年十二月能通过WMO的考核,从助理晋升为医生。可却不知怎地,忽然去边境历练了几个月。
可前段时间刚把她召集回来,就委以重任,接下了幸村精市这一例罕见病症。墨兰谦来日本出任,便是为她攻克罕见疑难杂症保驾护航。
手术室,墨兰谦一见白无水,竟松了一口气地干脆让出主刀位置。
众人一见,纷纷震撼失色——
“不对吧?!墨兰医生居然给助理让位?”
“大部分的肿瘤墨兰谦已经切除,剩余的都是渗入脑神经的肿瘤。”
“可,可这不是这台手术最惊险的地方吗?!”
每台手术有极其严谨的人员配置,而主刀更是重中之中,一般只有主任专家级别以上的职称才有资格担任。
院长身旁的教授学者顿时坐不住,强烈反对道——
“院长!这实在不合规矩!”
“就算是墨兰医生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他怎么能让助理担任主刀!”
“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
激昂澎湃的议论声在观察室喧闹不停,他们各执一方传统理念,认为医者的权威绝不能交给一位年纪轻轻的家伙!
“看——!”
然而伴随一道错愕的惊呼声,眼前的画面瞬间堵住了所有偏见。
只见少年医生刚接过手主刀,便无丝毫犹豫地下手。她刀法利落,以刁钻的角度沿着神经脉络,细致灵敏地剔除腐烂的肿瘤。
一件极其困难、令许多医者望而却步的技术,在她手中却从容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踌躇与停顿。
虽是血腥场面,但那灵巧稳重的指尖却又仿佛携了极高的艺术造诣。
“天哪!她真的是在拿刀切脑子里的肿瘤吗?!”
“那是什么怪物,居然能把手术切割、剔除,做得这么极致!”
“这手法没有三十年的功夫都说不过去?可那孩子才多大?!”
“……”
两个小时候,伤口成功缝合。
麻醉师,器械护士,陪床护士纷纷摘下口罩,呼出一口长气。
几人望着墨兰医生身旁的白医助,眼底不约而同地闪过阵阵后怕的庆幸。
这台手术惊险万分,病人几度濒临休克。可她的高超技法,却支撑着他们完成了这台能称之为奇迹的手术。
手术观察室外,响起一阵热烈鼓掌。
白无水顺着声音看去,只觉在那一双双充满敬佩的目光中,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
但或许,有些担子必须由她来挑。
不过,大放异彩的白无水刚从手术室出来,就被监护人犀利盘问,“抽烟了?”
白无水眼睛一眨,他的鼻子有这么灵吗?
但她很确定,身上的烟味早被天台的风吹散了。
他一定是在诈她,“我哪有空抽烟,刚踏进医院大门,就被你喊进手术室。”
墨兰谦还能不了解她。她真没抽烟,压根难得搭理毫无根据的‘冤枉’。
他心头划过一道无力的叹息,青春期的小破孩就是麻烦,“这次放你一马,下回被我看到,你就等着瞧。”
白无水耸了耸肩,他拿不出证据就是她赢。
墨兰谦懒得看她嘚瑟,“我待会还有事找院长,你自己去职工餐厅吃饭,下午带你见病人。”
虽然刚来第一天就火急火燎进了手术室,但白无水下午才算正式报道上班。
……
白无水出门换掉手术服,可到了职工餐厅,保安大叔没让她进去,“小帅哥,这里是医生吃饭地方,对外开放的餐厅在1号住院楼后面,您往前直走500米左转就到了。”
“……”白无水懒得解释,无论是被误认为男生还是不被当成医生,她都习惯了。
一顿饭而已,在哪里不是吃。
可尴尬的是,对外餐厅得掏钱,而她今天才到日本,家长没给日元。
不过,混一餐饭的小事难不倒她。
她捏着下巴四处打量,看哪位面善心热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方便她蹭一口饭吃。
嗯……漂亮小男生也行,是非常可以!
“好巧啊。”
正取餐的幸村精市忽然被人搭肩。
这声音……幸村精市扭过头,果然是今早在天台偶遇的不礼貌家伙。
少年脸上那道疤近在咫尺,此时细看更觉惊险,从左脸延伸至眼角,竟差一点伤及眼睛。
大约是察觉了他停留的目光,‘少年’忽然勾唇朝他笑。
幸村精市被抓包,神情局促地撇开眼。
一旁的食堂大妈见两人眼神交流,热心肠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医院大部分人都认识幸村精市,也对他心有好感。
但幸村精市还未开口,‘伤疤少年’已笑眯眯解释:“姐姐,我是他隔壁房的病友,不过今天下午就出院了。”
餐厅大妈捧脸娇羞:“哎呀~讨厌,我这大岁数,喊什么姐姐~”
见顺利勾搭上餐厅大妈,白无水直接挤开幸村精市,“可惜是最后一餐,下次就吃不到姐姐做的饭菜了呢。”
餐厅大妈感动不已,怜爱地给白无水打餐加餐。
成功骗饭的白无水刚端上午餐,便对幸村精市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谢谢款待,病友君。”
被利用还被挑衅的幸村精市:“……”
他扯唇,反手拽住她的黑色外套,一副你真不乖的无奈口吻道,“你又挑食了,医生明明叮嘱过你要多吃苦瓜。”
白无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餐厅大妈表情严肃,“你这孩子真是,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不是”白无水嘴角抽搐,可她不能自拆谎言,只好顺着人设往下说,“医生没让我顿顿都吃,我晚上回家吃就行。”
食堂大妈不听解释,只让她端碗接苦瓜。
某漂亮少年笑眯眯拱火,“你不是最想吃姐姐做的饭菜吗?苦瓜不吃的话,姐姐会伤心呢~”
白无水遭不住情感绑架,“……我吃!”
她不挑食,但特别抗拒吃苦。可就算再厌恶也不能浪费,因为她身边,已经没有会帮她吃掉讨厌食物的爷爷了。
她埋头默默吞苦瓜,但涩味从嘴巴一直苦到胃里,这顿饭吃得她心情越来越糟糕。
待回收餐盘,她几乎迫不及掏出烟,想狠狠麻痹难受的味觉。
但她忘了,这里不是蛮荒废墟的边境。在有规章制度的医院,不允许随意在公开场合抽烟。
可偌大的餐厅周边,竟连一个狭窄的吸烟区都找不到。
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映照着绿树焕发生机,可四面规整白墙,却像铺天盖地的禁锢将她困在原地。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烦躁踹开挡路的碎石。
小小石头飞起一道抛物线,又咚咚咚地,停在了身着青色病服的少年脚下。
幸村精市顺着石头看向罪魁祸首:“……”
又是她。
又是他。
白无水勾起唇把烟揣进兜,朝他挑眉走过去,“身上有钱吗?”
“?!”
幸村精市脚下一僵。
……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医院抢劫的概率很低,但他和这位表情邪恶的伤疤少年,并没有熟到能直接开口问钱的地步。
而凭他四肢半残的虚弱状态,根本无法应对危险。嗯,尽量想办法避开冲突。
白无水就是在讹他,谁让他害她吃苦瓜。
她很狂拽地踹了一脚自动贩卖机,“不妨告诉你,我的心情对苦瓜过敏,现在需要喝点牛奶果汁救命。”
“……”
搞这么大阵仗,只是敲诈一瓶牛奶?
他摸摸兜,二话没说把唯一的硬币给她,“我只有这么多。”
这画面,像极了好学生被混混勒索,知道打不过但选择乖乖上交的忍气吞声。
可他递钱的动作未免过于顺手,难道他在学校也经常受欺负?
白无水心情顿时微妙,不由细细打量起他。
这小子情况不太妙,小脸发白,经络紊乱,四肢乏力泛青,复杂的症状连她都没能一眼看出什么病,她有心了解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那个科室,主治医师是谁?”
触及和职业相关的内容,白无水不由自主带上了威严的压迫感。
然而这番话落在幸村精市耳中,便等同于赤果果威胁——‘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哪个班的?’我明天继续堵你要钱。
幸村精市被她寸寸入骨的眼神扫得汗毛直竖,将硬币抛给她便转身,“我明天出院,这个当我请你,不用还了。”
白无水:“……”
他病成这样还敢骗她明天出院,撒谎也不打草稿!
她冷哼一声,握紧硬币跟上,“好巧,我刚好也去这栋楼。”
幸村精市:“……”
糟糕,果然被盯上了。
但硬碰硬他没有任何优势。
下一秒,纤细瘦弱的少年忽然全身颤抖,痛苦地蜷缩抱腹,断断续续恳求道:“医……医生,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医生……”
这不巧了,她就是医生!
白无水立马凑过去,撸起他的衣袖,打算给他把脉,“我给……”
可她的手指还没搭上去,就被突然病好的少年一把掀开。
“?”
幸村精市扫过被她趁机‘偷摸’的手臂,脸色发黑地扯下袖子抚平鸡皮疙瘩,“请到此为止。”
白无水眨眨眼,还有点懵。
可当看清他脸上的敌意后,混乱的眼底便只余下自嘲。
他把她当什么,随意对人动手动脚的变态吗?
但这也怪不得他,她本就不是好人,看起来也跟医生半点不沾边。
“……”幸村精市莫名自责。
方才是他太冲动……那家伙,就算趁他难受掀衣袖的行为很反常,可出发点未必恶劣。
自我反思的少年正准备缓和气氛,对面的白无水却已冷笑着坐实罪名,“这才哪到哪?”
“你应该没这么早出院吧,这次我可以放你一马。”那道冷白肌肤上的疤痕随着表情逐渐狰狞,“但你下回若是落我手上,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这是威胁吗?
幸村精市对她的心软被磨得一干二净,他冷冷道:“医院不是你的地盘,还是别太嚣张为好。”
他面无表情转过身,可还没走几步,脸色霎时苍白。
那股熟悉又钻心的疼痛,正沿着神经蔓延,他听见身上所有的细胞一涌而起着,朝他嘶吼道——“快点倒下! ”
幸村精市紧咬牙关,眼底被激出绝不认命的狠劲。就算每一步疼得掠夺呼吸,他也绝不在讨厌的家伙面前像废物一样摔倒。
呵,想治他?
她以为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