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明歧轻声说：“老师你现在还和他不熟，还不习惯和他相处，他最近状态不太正常，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和熟不熟没关系，这是基本的态度问题。”小召的头靠近房门，大声对里面的人说，“埃！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他们怎么惯着你，怎么纵容你，但我不会！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去计较！但你现在的状态，你需要反思！认真想清楚！我们都等着你！”
明歧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脑中突然出现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晚上的时候给和音主任打个电话，问问她小召老师是不是酷到没有女朋友……
西木娅远远地看着，等小召走向沙发的时候，她轻声请求说：“小召老师，我们离开这里吧？”
“……”小召看向她。
西木娅怂起肩膀，继续小声说：“反正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虽然这里的环境很好，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换一个地方的话，埃同学也能更快地好起来吧？”
小召无奈地点头：“我会尽快安排你们离开这里，不过还得等一下。”
埃站在房门后，右手捂住额头，沉默了接近十五分钟。当他的意识再次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门外已经寂静了。
“抱歉。”他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
傍晚，变大的小耀从埃的房间里挤出来，脖子上挂着真刀。它从容地穿过客厅，抬起爪子去开大门。
“小耀？”明歧不解地皱眉，“是埃同学让你出门的吗？”
小耀瞥了一眼明歧，一声不吭地挤出大门，再用爪子把门关上，留下明歧一脸茫然。不知怎么的，他从小耀这张大狗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屑的表情。
一个小时后，小耀回来了，它已经模拟成了埃的样子，形象丝毫不差，唯独眼睛依然是金色的。它左手握着真刀，右手拎着一个购物袋。
“咦，你跑去买东西了吗？”明歧凑上去扒开塑料袋，看到里面装着面包，忽然心痛地叹气，“埃同学一定饿了，但他什么不叫我帮忙而是叫你去买吃的？我和他的关系越走越远了吗？友谊就这么经不起暴风雨的考验吗？”
小耀想往前走，明歧却拽着它的胳膊不让它走：“小耀你说，埃同学到底是怎么了？你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小耀开口说了一个字：“滚。”
“……”明歧沉默两秒，突然用力扯它脸颊，“说这个字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滚。”小耀把明歧推出去，走进埃的房间关上门。
明歧站在客厅里沉默很久。不行，从小耀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和埃同学的感情就要莫名其妙地破裂了。
再晚一点的时候，明歧忐忑地敲埃的房门。
埃没有理睬他，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打开门走进去，轻声问候：“埃同学？”
室内一片漆黑，他睁眼看了好久才确认埃这团人影的位置在哪里：“我可以开个灯吗？”
“嗯。”埃轻声回应。
他沿着墙壁摸黑过去，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
埃坐在床上，靠着床背，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勾着，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事情。恢复成小白狗状态的小耀趴在他怀里，不太想搭理明歧，扭动了几下身体后调了个头，背对明歧。
埃也把头略微侧到了另一边。
明歧伸手去捏埃的脸，想把他的头掰过来，一边劝导说：“怎么连我都不想看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安心不下来……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就告诉我吧？”
埃突然拍掉明歧的手，冷漠地回应：“不用你管。”
明歧觉得埃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点惧怕又有点气恼地认真说：“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请你出去。”埃再把头侧向另一边。
明歧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有点生气的情绪存在。他把右脚膝盖按在床上，身子凑上去，离埃更近一步，认真说：“不要这样下去了，你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吧，我们都——”
“我感受不到。”埃打断他。
“你现在是埃同学本人吗？你现在变得很不一样，你应该是别的什么人吧？茨曼爷爷你在吗？”
“我一直都这样。”
“埃同学！”明歧突然有点失控地揪住埃的衣领，大声说，“你不应该这样的！”
“……”埃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明歧，黑色的眼眸映照不出一切。
“有什么难过的，就说出来啊！为什么不能说出来！”明歧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充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埃突然睁大眼睛，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然而喉咙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求你告诉我啊！”明歧的双眼泛红，突然有眼泪流了下来。
埃急促地喘息着，好像强忍着什么情绪，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嘴张开，却依然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突然之间，他用力推倒明歧，把明歧从床上掀下去，喉咙底发出一声吼叫。终于，他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说出来的话却是：“出去！”
明歧用手背揩掉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大喊：“不就是错误吗？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啊！你的人生不能有任何的挫折吗？你不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吗！”
“出去。”埃摇晃着走到明歧面前，双眼赤红，面目狰狞。
“埃同学！醒过来！”明歧这才感到惊恐地后退，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
等等……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自己竟然这样子吼埃同学……还把他逼成了这个模样……
明歧非常后悔，但已经没有时间补救裂痕，埃已经揪住他的衣领。
西木娅踹开房门：“明歧！你们在干什么！”
“滚！”埃把明歧丢向门口，扔在西木娅脚下。
西木娅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看着埃发出尖叫。
埃扶着墙面，看上去摇摇欲坠，红光从他体内腾现出来，逐渐形成小具现的轮廓，初步成型的兽将睁着血红的眼睛，凶煞地张着嘴露出獠牙。
他一步步地朝明歧走去，长发凌乱地糊在脸颊上，声音嘶哑地开口：“请……出去……”
“我们马上出去！”西木娅惊恐地拽住明歧的两条腿，把他倒着拖出房间，连忙把门甩上。
明歧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好像一场梦……好想要一觉醒来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西木娅猛地一脚踢在他腰上。
明歧嚎叫一声滚了两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后生气地大喊：“你干什么啊？”
“你还好意思对我生气哦？”西木娅冲上去又补踹了他一脚，“你说你把埃同学怎么了？”
“对不起……”明歧余光再看到西木娅一脚踢过来时，他连忙捂住脸。
“你对不起我干什么哦？”西木娅抬着腿，憋了一口气后还是忍住了怒气，没有直接往明歧脸上踹。她再忍耐了一会儿，终于冷静地双手叉腰，压低声音说：“你给我起来。”
明歧挣扎着爬起来。
西木娅又一脚把他踹下去：“你还是躺着好了！”
“……”
西木娅焦急地在大厅里转了两圈，终于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躺在地上失神很久的明歧也再次爬起来。
西木娅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他马上走过去，乖乖坐在西木娅前面的地板上认罪：“我错了，是我太激动了，他本来就受到刺激了，我不应该再刺激他……”
“哦。”西木娅俯视他，懒懒地应一声。
突然之间想通的明歧连忙起身朝着埃的房门走去：“我马上去道歉。”
“哦。”西木娅再漠然地应一声。
走到埃的房门口，明歧按住门把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走客厅中央，纠结地双手捂头：“不行啊，他都让我别进去了，我要是再进去的话肯定又要打扰他……”
西木娅从沙发上下来，往自己房间走，丢给明歧一句：“我也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明歧绝望地坐在沙发上。
“抱歉。”
埃靠着墙面，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想要往墙面砸下去，但立刻想到不能再破坏任何东西，他只能用力把额头撞在墙上。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错了。我错了。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好像其余继承者们的人格正在抢夺他的身体。他再用头撞了两次墙面，指甲抓挠着石灰，终于在一片晕眩中找到了自我的感觉。
快回去。快睡一觉。他在一阵眩晕感中爬到床上，有气无力地蜷缩起来。
恩歇尔的声音也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你现在能体会到我的感觉了？”
来自仑镜的其余继承者声音也出现：
“你总算变得和我们一样了……”
“忍不了就别忍，这都是他们欠你的……”
“你会自我毁灭，这就是你的宿命……”
“不发泄出来，你会越来越痛苦……”
他小声呵斥：“都闭嘴。”
“吱——”小耀轻轻爬过来，舌头舔了两下他泛红的额头。
“抱歉。”埃发出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