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李随！甜品吃了吗？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会猜不到是我吧？]
李随看着手机屏幕，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下来，他甚至能想象那头秦意的表情，肯定是嘟个嘴一脸幽怨，突然想逗逗她。
[什么甜品？]
大概过了十秒钟，他手机上直接弹出了语音通话。
“不是吧！我专门嘱咐给你留的那盒蛋挞你没收到吗？那我写的字条…”
秦意的话断断续续并不清晰，李随听见电话那头的背景很嘈杂，像是在街边马路上。
“你还没回学校？”李随答非所问。
“唔~”秦意刚吃上一口烤红薯，她被烫的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给医院送完甜品她原本是想溜达着回学校，谁知半路碰见了在图书馆备考托福时认识的学姐蒋晶晶，蒋晶晶刚从电视台下班，想去京医旁边的时代广场逛逛买几件过冬的新衣，看见秦意便邀约一起。
两个人从商场里出来，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挂着购物袋，一人捧着一杯奶茶。
本来秦意提议一起吃个火锅，大冷天最适合吃涮肉，结果蒋晶晶临时接到电视台的电话，让她赶回去剪个片子。
送走学姐，秦意独自站在路边等车，路过卖烤红薯的摊子，闻到那香味才发现自己已经饿的叽里咕噜。刚付完款便看见李随给他发的微信，竟说自己没收到甜品，她一时着急，立马弹了个语音过去。
摸着温乎的红薯谁知一口咬下去给秦意的舌头都快烫掉了。
“秦意？”
她斯哈着大口呼气缓解，终于咽下去，清了清嗓子：“你真没收到？”
李随不再逗她：“收到了，很好吃。”
秦意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十字路口打车，不时低头查看打车软件，过去了十几分钟，大概是嫌距离太近，一直没人接单。
她正盘算着要不要改乘地铁，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李晨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秦意？”他微微探身，“是回学校吗？”
秦意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上车，我送你。”
路边不能久停，和李晨也算是革命友谊的关系，秦意很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系好安全带，把购物袋放在脚边。
李晨瞥了眼她脚边的袋子，笑问：“逛街去了？”
秦意嗯了一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我舅妈前两天摔骨折了，刚去京医送饭。”李晨握着方向盘解释道，“远远看见路边的人像你，没想到真是。”
“怪不得我看烧烤店这两天都没开门呢。”
等红灯的时候李晨扭头看了眼副驾上的秦意，秦意正低头刷着手机，碎发垂落在耳边，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侧脸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格外柔和。
他轻咳一声，鼓起勇气问了积压很久的问题：“秦意...你有男朋友吗？”
“啊？”正在403寝室群里聊天的秦意没有听清他的话。
“我说，”红灯变绿，李晨踩了脚油门，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有男朋友吗？”
秦意停下正在打字的双手，愣怔了几秒，“......没有。”
车内一时无人说话，李晨的手心微微沁出汗，在方向盘上紧了紧，声音却故作轻松：“那...要不要考虑下我？”
......
短暂的沉默后。
“对不起啊，我有喜欢的人。”秦意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车子顺利抵达京大门口，李晨停好车，侧过头对视她，“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秦意默不作声。
李晨继续：“你不说话，那就是没有在一起，既然没有在一起，那我就还有机会。”
......
秦意被噎住了。
李晨没有继续为难她，他利落的开了车门锁：“就不送你进去了，我得把车开回我舅舅家。”
秦意赶紧下了车。
往学校走的路上，她拿出手机看见李随给她发微信，问她到学校没有。
刚想回复，又跳出几条403寝室群的消息：
顾知知：[@秦意啥时候回来，帮我包薯片。]
苏丽娜：[我也要我也要！快回来追剧，有个巨上头的小甜剧。]
秦意回复：[OK。]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分享给室友，又打开微信编辑：[刚刚李晨跟我表白了，真是尴尬至极！不过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以后不太敢接受他的帮助了。]
秦意点击发送后，很久没收到回复，按理说不应该啊，群里刚还热火朝天。
她又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发错了，把这条微信发给了置顶框中的李随。
内心短暂的错愕，巨大的惊慌从心底升起，奈何已经过了时限，想撤回也撤回不了。
又过了五分钟，对面还是没有回复。
直到秦意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屏幕在她手里亮了又暗，那个置顶的对话框始终静悄悄的。
室友知道她错发的信息后，跟她说这反而是个好事情，自从上次两个人谈开后，一直保持着不冷不淡友情以上的相处关系，秦意时常想进一步，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而李随呢，总感觉他犹犹豫豫顾虑太多。
这俩人之间差点契机，这个发错的微信正好可以试探一下他。
“要我说，这就是个突破口。”顾知知啪地合上面霜盖子，“他要是真对你有意思，看到这条消息肯定坐不住。”
久久不见回复，十一点半，秦意第N次点亮手机，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发错的那条消息上。
秦意忍不住想，难道病人有情况？都这么晚了，还没忙完？该不会故意装看不见吧！
京医今晚确实乱成一团，每个人忙到脚不沾地。
晚上九点二十，长沟大桥发生了连环车祸，京医急诊室所有医护全体出动，住院部的值班医生除了留下值守的几个，其余人都去一线支援了。
霍主任年纪较大，自然被留下值守，直到凌晨三点，李随手里最后一位重伤患者被送进ICU，他才得以喘息。
他拿起手机看见秦意发来的那条微信，第一反应就是她应该是发错了人，紧接着一股焦躁的感觉涌上全身，那种揪心的滋味让他头皮发麻坐立难安。
他锁上手机，又打开，又锁上，如此反复。
半睡半醒的霍启明把他的动作直收眼底，起身打了个哈气，坐到他身边：“这么晚了一直看手机，怎么，和上次那姑娘闹别扭了？”
脑袋晕晕胀胀的李随迟疑了几秒，反应过来霍主任说的是秦意，他摆摆手：“没有。”
“年纪轻轻怎么瞻前顾后的？”霍主任一句话把他给说愣住了。
霍启明眉头一挑，身子往他那边倾了倾：“你说你不考虑个人问题，你们年轻人总说对谈恋爱没兴趣，我倒是觉得，你啊，是太焦虑胆子太小了。”
李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我说的对不对？你进科室几年了？我也算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你进医院实习的时候是你姥姥姥爷去世那年吧，我记得那段时间你一句话也不多说，天天泡在办公室，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其实你这孩子，心里放不下。”
那段时间确实是李随的至暗时光，从小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家庭，他像个多余的存在被丢给年迈的外公外婆，好不容易在老人膝下感受到些许温暖，却又接连失去他们。比起孤独，他常常觉得焦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更排斥感情的付出。
他害怕陷入无结果的未知关系，却忘了如果连过程都不去经历不去体验，那结果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大道理我也不多说，但我听洋洋老念叨那个姐姐特别好。你啊，多看看周围人，多瞧瞧当下身边拥有的这些，别让自己以后后悔。人这一辈子啊，最怕的不是结果不好，而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老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手术室里敢跟死神抢人，怎么到了感情上，反倒畏首畏尾了？”
第二天起床的秦意看到一如既往平静的聊天框，自己的微信石沉大海，气不打一处来，但她暂时没时间和李随计较，马不停蹄的飞回S市忙活表姐的婚礼、当伴娘去了。
表姐刘媛媛结婚，身边的好朋友大都是已婚，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伴娘，这才把主意打到自家表妹身上。
秦意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寒暑假都是表姐带着她玩。记得有次她把大姨最爱的花瓶打碎了，表姐二话不说替她顶了锅，俩人的革命友情也算是坚不可摧。
而此时的李随，正一个人蜷缩在华翠苑的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热贴，整个人昏昏沉沉。
今早下了夜班开车回华翠苑，也许是早晨开了会儿车窗吸了两口凉气，又或许是连轴转的手术耗尽了体力，他回家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浑身不舒服。头重脚轻，四肢酸痛，本以为是在急诊熬夜做了几台手术的后遗症，直到感觉身体越来越烫，一测体温，竟然发烧了。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囫囵吞下后又蜷回被窝。脑袋昏沉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摸出枕边的手机，打开微信，看见朋友圈有个红点，点进去第一条就是秦意的朋友圈。
早上八点五十分发的动态，图片是从机舱舷窗拍的云海，没有配文。退出朋友圈，又去看了看自己没有回复的那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