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妘素葙拒绝了烤肉的建议,戢修远还有些遗憾,他烤肉的手艺可是以前在边陲练出来的,肥而不腻,香脆可口,一定得找机会让自家主君尝尝。
他摸着下巴,还在念念不忘地想炫耀自己的手艺。
再过三日,还需入宫谢恩。
妘素葙累极,回府后坐在贵妃榻上想休息会,没成想就这么身子歪靠着睡着了,手肘撑在鎏金扶手上,纤手支颐,云鬓微垂,任由丝绸裙裾顺着榻沿垂落成旖旎的波浪。
睡得恬静。
戢修远端着参鸡汤进来,就看到人已熟睡,抬手制止了仆从想进来放置桌子布菜的动作,将手中的汤也一并递出去。
“先下去候着吧。”
“要不要将主君喊醒?过午不食一向是妘府的规矩。”一个随妘素葙一同来的妘府老仆出声询问。
惹来戢修远寒霜般的眼神,刀锋一样锐利,那老仆被看得背脊发寒,弯低了腰,不敢再言语。
戢修远不懂那么多礼仪规矩,他只想着已经那么累了,干脆就在卧房就餐算了,免得去厅堂过于麻烦。
现在人困得睡着,那便睡醒了再吃。他走上前去,将人轻揽入怀,纤腰盈握,如抱云霓,妘素葙头冠还未取,珠钗微颤,环佩叮咚作响。
戢修远不再敢擅自去取碰妘素葙的发冠,又恐他这样睡不好,便坐在床边,让人靠在自己的怀里,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好。
这一觉睡得格外好,妘素葙常年体寒,总是睡不安稳,夜里梦多,曾有无数次被梦中无形的黑色混沌惊醒,今日的梦中却有一道温暖得甚至有些滚烫的气息,像星火,抚过疲惫的眉睫。
直到临近夜幕,妘素葙才醒来。
“醒了。”几乎在妘素葙睁眼的同时,戢修远也挣开了眼睛,眼中有一瞬间的困倦,而后恢复清明。
“现下,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戢修远摇了摇头,“饿了吗?要是饿了,我们就吃饭,我让后厨给你煨了参鸡汤。”
感受到戢修远说话时胸口的震动,妘素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搂在怀里。
“我似乎睡了许久,夫君怎么没喊醒我?”
“你睡得安稳,为什么要喊醒?”见睡醒的妘素葙粉白面颊,像一颗水蜜桃,看着喜人,忍不住用手摸摸,这一摸,又将那恪守礼节的夫人给摸了回来,怀里一下子少了柔软的抵靠,戢修远还有些不习惯。
“夫君莫不是,还未用过午膳?”
“我见你睡得香,我便也困了。”
妘素葙叹道:“往后再有,便记得一定喊醒我,堂堂主君竟然一觉睡到黄昏,这像什么样子。”
摇醒困顿之人不让人睡觉才不叫样子吧。
戢修远心中想着,但未出声,晓得妘素葙有自己的坚持,摸着脑袋,真诚地哎哎两声答应着。“那我们今日就在卧房吃饭。”
“不成。”
“哦,那现在去厅堂吃饭?汤都煨着呢,热乎。”
“还未到晚膳的时间,不成。”
戢修远像个无赖一样,慵懒地倚靠在床上看着妘素葙将发冠取下,换成简单些的发簪,“葙君不饿吗?”
妘素葙的手顿了顿,似乎是真的在想自己饿不饿。
见他反应,戢修远跳起来去抓他的手腕,双指按在腕内,“脉象细如丝线,按之无力,气血不足,脉道不充。”他边说着,眉头皱紧了面色似乎有些怒意。
“怎么回事,你平常没吃饱过?”
妘素葙本就被他的行为惊得一愣,又见他问的直白,犹豫道:“不,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不太下,母亲请了医师看过,也有开补气养血、健脾和胃的方子,冬日会好些,夏日仍吃得少。”
“你瞧你,现下明显是饿的,却因为感知迟钝不晓得是饥是饱,渐渐的,就吃得更少了。”
“夫君还懂医理?”
“行军打仗常有伤痛,就向边陲赤脚医生学过几手偏方,那里不像京城,用药虽然猛烈,但效果显著。”
他边说着,边给妘素葙挑了一根绒花簪子,是一枝桃花样式,“戴这个好看。”
妘素葙无奈将簪子戴上,在铜镜面前照了照,唔,配他刚换上的这件月白长衫倒也挺搭。
“走吧,先去吃饭,饥饿伤脾胃。”戢修远揽着他向厅堂走。
还没走近,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嗅觉被激发后,胃部也跟着泛起怪异的感觉,妘素葙轻抚腹部,才发觉原来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
入座后,戢修远给妘素葙添了汤,见他尝了一口,“合胃口吗?”
这汤也和往日自己喝的味道大不相同,不太喜欢的参药味道少了许多,不再那么浓烈,苦味也减淡了,多的是鲜美香甜之味,汤里还加了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配菜,鲜香绵口。
妘素葙吃饭讲究食不言,戢修远见他吃得神色怡悦,知晓他是喜欢的,便也不再多问,安安静静的进食,厅堂内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两碗了,不能再吃了。”
直到妘素葙两碗鸡汤下肚,还想再添一碗时,戢修远才出声道:“我听妘玕说了,你往日最多也就小半碗饭,今日不能再吃了,当心胃痛。”
听罢,妘素葙遗憾地放下了碗筷,用手绢拭唇,有些赧然道,“这汤真是好喝,就不由多吃了些。”
“不过这汤里的配菜都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都是些野菜。”戢修远咽下一口热茶说:“红菇和滑子菇,这是蕨菜,还加了些野生山药,这样汤才绵密滑口。”
妘素葙饶有兴致地听着,眼眸亮亮的,看得戢修远心口一暖。
“等初春时候我带你去郊外采野菜蘑菇,炖一锅野菜汤,配着烤野兔一起。”
他还是忘不了想秀一下自己的烤肉。
“嗯。”妘素葙用手帕捂着嘴,却挡不住眼角溢出的笑意。
今日下午睡了许久,夜晚便没有那么犯困,洗漱后,妘素葙坐在贵妃榻上看棋谱,长发未束,披散着,及腰。戢修远伸手替他拢了拢罩在外面的锦缎棉袍,贴靠过去,想瞧瞧他在看什么。
“这是什么?围棋谱子?”
“嗯,四仙子弈律,是魏老将军赠我的。”妘素葙对于戢修远的靠近原本有些不自在,见他自然地将自己拢在怀里,眨了眨眼睛,随着话题,将这点局促感觉也消散了。
戢修远带兵打仗,会看兵书,也会象棋,围棋确是没接触过,他下巴抵在妘素葙的肩头,问着一些粗浅幼稚的问题,妘素葙也不厌烦,耐心地回答。
烛光,因为风的缘故,略微摇晃,二人的影子交叠,稍有暧昧之处,势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