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没有跪在地上,只是蹲得很低罢了,戢修远见妘素葙只是说着,也没伸手来扶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窥测着。
难道这个时候跪下是比较好的?
“说笑呢,夫君快些起身吧。”妘素葙撑着脑袋浅笑,本来也没真想着要戢修远怎么样,他只是耍了些小脾气,瞧着这人小心翼翼的模样,现下便也不生气了。
见戢修远还是蹲着不动,妘素葙用食指骨节一敲他的脑袋,“呆子。”
“所以葙君,果真是生气了。”
妘素葙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耍性子,含糊道:“我裙角脏了。”
霁月光风的妘公子最讨厌泥水。
“我同你道歉,是我莽撞了。”
“别蹲着,起来罢。”妘素葙扯了扯他的袖子,戢修远便顺势站起来。
“我吩咐下去,喊绸缎庄上门来,同你做件衣服。”
“现在?”
“嗯。”
妘素葙抿嘴笑着,“哪有你这般从心所欲的,想着要就立马去?”
“有何不可,今日天气好,铺子也开着,你少一条裙子。”
妘素葙被他的话牵动,张口想反驳,却又着实找不到什么理由,叹息一声,他被礼教束缚惯了。
父亲是太常寺少卿,主管礼乐祭祀,子女便不可能潇洒自由,哪怕是他自幼孱弱父母疼爱,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规定好了的,压到他身上的东西已经比长姐和二哥少了许多,这时有个人突然同自己说‘你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么长姐呢?二哥呢?
长姊早早嫁人,可叹她芳华正好,奈何?二哥厌弃仕途,身陷庙堂,岂非命耶?
他少了一条裙子,却又不仅仅只是一条裙子。
不用背负那些沉重之物已是坐享其成,若是自己真的潇洒自在,他心不安。
幽思着,仍是摇了摇头,“不了,一条裙子罢了。”
戢修远握住妘素葙有些微凉的手,他白衣出身,山野长大,所以仍是不懂,对于妘素葙,有太多太多的不懂,但是他们已经成婚了,戢修远心想着,今日看不懂的那就来日解开,一日一日复一日,人生那么长,总有懂的时候。
“好,那就以后再做裙子。”
妘素葙抬眸看他,眼中晦涩。
戢修远摸摸他的脸颊,“可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压低身去轻吻妘素葙的红唇,柔软,还残留着淡淡茶香,一触即分。
“会吃亏。”
妘素葙本是抬手想拦,但这人凑近的时候太过于炽热,自己总是会在这阵炽热中恍神,混乱之中,身躯了无庇护,指尖轻抚被轻薄的双唇,低声笑谇道:“不成体统。”
次日清晨。
半梦半醒间,妘素葙摸了摸身侧,没有熟悉的人,而是三个热乎的汤婆子,脑中想着奇怪,但实在是过于困顿,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旁确实无人。
“侯爷今日出门去了?”
“恭问主君安,侯爷今日天还未亮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去钓鱼。”
“怎么突然要钓鱼?”
正与管家交谈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钓了做鱼汤给你吃。”
戢修远穿着单衣,赤脚走过来,笑脸盈盈地举起双手,寸长的小鱼用麻绳拴着,有二十来条。
“怎的都没穿外衣。”妘素葙皱着眉上前去,又被那甩尾蹦跳的鱼儿吓得后退了一步,“瞧你,身上衣服都湿透了。”
“不碍事。”
戢修远一刻也不耽误,提着鱼向后厨走,妘素葙抬手示意妘珰去药房煮一碗驱寒姜汤来,自己也跟着去了后厨。
“早晨,尤其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是钓鱼的好时机,冬日的鱼肉质紧实,腥味较轻,用来炖汤最是鲜美。”戢修远边说着,边将鱼放入水缸中,转头见到妘素葙要进来,忙摆手说。
“杀鱼呢,要是好奇,等我杀完了再进来。”
他捞出几条,磨了刀,斩了鱼头后开始刮鳞刨腹,动作娴熟快速,不一会儿就处理干净,拿了瓦罐将鱼丢进去煮。
妘素葙站在门外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问:“这是什么鱼?”
“鲫鱼,宴席里常有的白玉丸,有时会用鲫鱼来做。”
妘素葙似懂非懂的听着,“我都认不出。”
戢修远笑答:“那是因为都剁成肉泥了。”
跨进门去,见戢修远正在切豆腐,又往砂锅里加了生姜片、葱段和黄酒,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一道菜是怎么做成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细火慢炖,中午就能吃上。”戢修远擦了擦额头的汗。
妘素葙见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我让妘珰煮了姜汤,快去换身衣服然后喝了。”
午膳,那碗鱼汤端上了桌。
“慢点喝,仔细鱼刺。”
妘素葙点点头,先是嗅了嗅,再用汤勺小口品尝。戢修远用筷子将鱼肉剃了鱼刺再放到他碗里,不过寸长的鱼,着实太小了些,再怎么仔细,也总有遗漏的。
用完饭后,妘素葙连喝了几杯茶,蹙眉捂着嘴,妘珰问他怎么了,也只是摇摇头。
回到卧房,戢修远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
“鱼刺卡着了?”
妘素葙含含糊糊的说:“唔,在舌头上。”
在厅堂有侍从在,他不好意思出声。
“张嘴,我看看。”戢修远拇指摁了摁他的下唇,另一只手抚弄他的脖子。
被迫高高昂起,唇口大开,发髻上的缠花小簪掉落了,无人在意。戢修远双指夹着他的舌尖,低声说,“舌头吐出来。”
红润舌尖乖顺地伸出来,毫无戒心的任由异物抚弄,坚硬的指甲刮蹭上颚,大概是有些不舒服,妘素葙闷哼一声,舌头不自觉地搅动,包裹着试图将它向外推,没什么力道,被戢修远一摸喉咙,又乖乖的安静下来。
粗糙的指纹一寸一寸地抚摸舌面,湿润的津液将手指裹满了,喉音摩擦出暧昧的响动,终于在舌根处,找到了那根细小作怪的鱼刺。
戢修远将它取出来,连带着一丝亮晶晶的津液。双指从口中抽出去,妘素葙捂着喉咙咳嗽两声,又被戢修远堵上。
口中过于湿滑,啧啧作响,从贴合处挤过流淌出来,一滴,又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划到鬓边,直到妘素葙伸手拽痛戢修远的头发,他才退开了,允许新鲜空气的灌入。
妘素葙已经被吻得站不住身子,依靠在他肩膀上,深深地喘着气。
戢修远用帕子擦拭干净,静静抱着他,顺着他的背。
缓匀了气,妘素葙捡起地上掉落的发簪,饮了茶水簌口,揩去水渍后带着戏谑语调说,“刚才夫君好蛮悍,像是要将我吃了。”
戢修远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做鱼汤了。”
“不,要吃。”
那鱼肉香甜着呢,怎么能因为卡了一次便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