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饭，两个男知青在外面打扫卫生劈柴，关雪卿两人一个洗碗一个冲刷。

一旁蹲着用清水冲碗的刘红燕忍不住叹气，“最讨厌洗碗了，小时候大冬天洗碗那手啊，裂口子又粘上大碱别提多疼了，以后成家了，我绝对绝对不洗碗！”

关雪卿笑笑，两人分工前她问过，了解她的喜好，现在听她这么说也知她是抱怨抱怨。因而她故意调侃，“怎么，有的人想成家啦？”

谈及少女心事，刘红燕下意识反驳，“我才没有。”

她想到什么，朝关雪卿暧昧一笑，“我嘛是没有，不过有人可要快了…嘿嘿。”

关雪卿坦然任她调侃，朝盆里努努嘴，“快刷碗吧，水溢出来了。”

刘红燕将竹管移向另一边，刷了几个碗又看了看门外，小声问她，“不过说真的，陆胤这人，你觉得咋样？”

关雪卿愣了下，又若无其事低头扣了扣碗上的缺口，朝她无奈一笑，“什么呀？”

刘红燕一脸懵，悄悄咪咪道，“哎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是那个啥你吗？”

说完用大拇指向她点了点。

关雪卿听言脸色绯红，立马移开目光，下意识摩擦手里干净的碗。

刘红燕瞅她颇不自在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催促她，“说呀说呀？”

在她的打趣中，关雪卿想了想平日里总能见到的男人，初见陆胤觉得这人长得挺不错，蛮周正，是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后来相处中又觉得这男人虽然时不时皮一下，但对她挺不错，性子也好，心里对男人评价还可以不过她嘴上还是否认，“什么什么咋样？能咋样？”

“好的话当然就是成家立业啦！不成...不成还不知道怎么熬呢。”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刘红燕觉得这几个月实在难熬，真的太累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苦过，短短几个月她脸和手都糙了许多。

他们几个刚来就是春种，没几个月就是夏天，天气热不能休息，特别是接下来就是双抢，烈日高温、抢收抢种，为了指标达成真的很苦。她苦，社员们更苦，毕竟她还能时不时收到家里寄来的票，不努力干活尚有余粮，但他们没有其他来源只能指望春种秋收，指望老天赏饭吃。

所以她问关雪卿这事的原因除了好奇就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其他打算了。

关雪卿被她直白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看门外有无动静，见大花趴在门口酣睡没有人只有她俩这才松了口气，“燕儿，以后别说这话了。”

刘红燕反应过来也怪自己嘴快，拍了拍嘴巴向她讨饶，“不会了不会了，那你说说呗，我实在好奇极了，他看起来就是对你有意思的样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胤对关雪卿很特别，不说其他的，就说同样是知青，那他为啥不帮刘红燕。但两人没做出格的事情，队里人也就看个热闹了。

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事很好奇，关雪卿犹豫了下还是谨慎回答，“还成吧。”

刘红燕无奈，只好回道，“还可以你得抓紧咯。”

将最后一个碗洗干净放她面前，关雪卿端起脏水往门外走，“嗯...快洗完出去转转，太热了，蒸笼似的。”

月光明晃晃，桂花味道香。

天气太热，关雪卿和刘红燕洗过碗冲了下凉就借着月色在四周逛逛消食。她拿着一把蒲扇，是队里一位手巧老婆婆用棕树叶子圈成，边上围了一圈青布，叶柄被缠了圈红线，小巧秀气，她很喜欢。

两人绕着农场走了圈，又溜达到水库附近，打算在这里转悠一会儿。

水雾飞腾，将炎炎夏日带来的燥热冲散。

还没到跟前，迎面就走来几个婶子，嘴里还讨论着谁谁家小孩儿不听话，非要站在水里比赛谁尿尿远的事儿，一旁等着她们经过的关雪卿两人顿时没有了上前去玩儿的欲望，只好转了个弯儿往上游走，上游旁边地里种植了很大一片桂花树，每年都会收很多花朵，供给镇上的糕点厂。

刚转过弯儿，对面也走来一个人。

看到是她们陆胤愣了一下，又惊喜看着关雪卿。

他这样明显是有话单独想和关雪卿说，刘红燕哈哈一笑，朝关雪卿挤眉弄眼：“我先回避一下，前面拐角等你。”

单身男女被发现夜晚私会总归是不好的，她此举就是帮他俩打掩护了。

刘红燕离开后，这里就只剩他们俩，四周虫叫蛙鸣，桂花清香萦绕，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关雪卿收回看着刘红燕背影的视线站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摇摇扇，陆胤原本就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她俩饭后会散步，但今天他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想的人，一路过来都在打腹稿，这儿脑子里还没个头绪，猛然见到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两人总不能干瞪着眼，陆胤尴尬一笑，“小关同志，散步哈?哈哈好巧。”

关雪卿睨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

陆胤看她愿意留下来，佯装镇定，“小关同志，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闻言，关雪卿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侧身往旁边地里最大最粗壮的那棵桂花树走，“边走边说吧。”

见状陆胤摸了摸鼻子，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远了还没注意，走近看到她置身在一群发光的萤火中，她笑着用扇扑萤火虫，月光洒在她树上、溪水上、她肩上，这幕让陆胤心尖尖冷不丁被撞了一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萤火虫围着他俩飞舞，如梦如幻。

打定了主意，握了握拳，清了清嗓子再无声地吐了口气，陆胤严肃正经地问，“小关同志对未来的丈夫有什么想法吗？”

突然被问及这个，还在笑着打量萤火虫的关雪卿有一点懵，呐呐道，“这...什么想法？”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她只觉得空气都热了几分，侧过身掩饰般扇了扇风不自在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样？”

陆胤悄悄咽了咽唾沫，镇定道，“有没有我都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饶是知道一点他隐秘的心思，也没想到这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一时间关雪卿都想不明白自己该说些什么。

刚刚在厨房的谈话突然在她脑海回转，关雪卿暗暗嘀咕，今晚真是巧了。

不过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关雪卿还是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关于夫妻一词，还记得刚出事那年就有亲戚打着为双方好的旗号撺掇父母离婚，但父母携手多年，各自都放心不下对方，看他俩坚持那亲戚才讪讪作罢。后来见得多了便知道大雁祸临头都会各自飞，何况寻常夫妻，唯有父母的例子是少有。而如今面前这个男人问她关于未来伴侣的问题，一时间她是踌躇的。年少变故导致她心思敏感，一直都有感觉到他似乎对她格外不同，有事无事都想往她身边凑，但他们真的合适吗？

月色下，陆胤看她面上不像不喜的样子，再接再励道，“如果小关同志不讨厌的话，我能不能作为第一个被你考验的对象存在。”

咚！被他直白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关雪卿心尖砰砰跳，移开了视线，不敢接他紧紧盯着她的目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羞赧回道，“你...哪有你这样一上来就...就这样子的！”

话落就想转身离开，实在太羞人。

认识他几个月了，这个人真的从头到尾一贯的直接，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胤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瘦弱的手腕。

关雪卿不满，瞪他，“你快放开。”

他尴尬一笑赶紧松手，忐忑道，“抱歉我太心急了。”

心急...关雪卿脸又红了，忍不住心里暗暗啐他一口，赶紧后退两步，两人隔得更开。

陆胤一直关注着她，对于她内心所想自然不知道，但看见她脸又红了一寸，心里多了几分底气，鼓起勇气再次请求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子，小关同志如果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给我几分提示，让我努力一下。”

月亮被云雾笼罩，夜色变得昏暗，关雪卿偷偷瞟了一眼他温柔注视她的目光，像是被刺到了一样赶紧移开，好一会儿，男人就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关雪卿紧张之下忍不住跟着他的话小小想了一想，“嗯...大概就是能知我懂我陪伴我，我想做什么能支持我，在我沮丧时能安慰我，在我高兴时能与我共享，不管是什么不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将我在一个与他平等的位置，最重要的是一段好的关系一定是能相互成长的....”

想到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事情，关雪卿皱眉道，“希望两者能共同进步。”

说到这里，关雪卿觑了他一眼，看他垂眸安静听着，她嘴里却说不出什么了。

又想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有其他更重要的，关雪卿皱着眉头闷闷道，“其他...大概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