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是方鹤开车送林眠生去的机场。

林眠生问他：“这是方老师的车吗？”

方鹤说道：“是我朋友的，他就住附近，离这不远。”

林眠生之前没见方鹤开过，便问道：“是早上过去拿车的吗？”

方鹤点点头，“嗯。”

林眠生垂下眼睛，盯着手指头发呆，他想起住这儿的一个月里，方鹤不止一次地去找过这个所谓的“朋友”，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原先他还没有立场去问方鹤这个朋友是谁，现在既然他们都在一起了，那他再去问，也有了立场。

“方老师，你这个朋友是谁啊？也是圈子里的吗？”林眠生尽量让自己不在意，“感觉和方老师关系很好的样子。”

方鹤看了眼林眠生，又转过头继续开车，说道：“嗯，关系是挺好的，不过他不是圈子里的人。”

听到这话林眠生心里更酸了，他下意识就想说一些拈酸蘸醋的话，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地“哦”了一声。

前面正好是红灯，方鹤踩下刹车，转头看向林眠生，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笑着道：“下次有机会过来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林眠生闻言瞬间高兴起来，连忙问道：“可以吗？”

方鹤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方鹤不太好送林眠生进去，只送到了机场门口，林眠生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前一天晚上刚刚结婚，结果第二天就被迫和妻子分离的大冤种，满脸的怨念和不舍。

可看方鹤，似乎并没有半点不舍的样子，依旧是平静的，平静到林眠生甚至怀疑昨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睡晕过去的错觉。

车子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方鹤看了眼时间，说：“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赶不上飞机。”

于是林眠生就更气了，他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方鹤，总觉得他像是个渣男，愤愤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方鹤说：“怎么会。”

林眠生说：“那你为什么都不会挽留我一下？”

方鹤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有些无奈，“我怕我说了挽留的话，就舍不得让你走了。”

林眠生闻言瞬间面红耳赤。

后面有司机在按喇叭，林眠生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看着方鹤，倾身上前最后抱了下他，“我会想你的。”

方鹤轻轻抱了下他，“我也会想你。”

拖着行李箱进去的时候，林眠生又回头看了眼，发现方鹤已经走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大学生也基本上都放完暑假回学校了，机场里也没什么人，虽然不是很大，林眠生拉着行李箱走在里面的时候却觉得很空。

林眠生是走的贵宾通道，再加上没什么人，一路畅通无阻，基本不需要排队，站在登机口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眼，竟然才八点十几。

“早知道就再迟点过来。”林眠生轻声嘟囔着。

他想给方鹤打电话，又怕方鹤在开车不方便，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这通电话还是没有打。

他给方鹤发了条微信：都没什么人，早知道就迟点来了。

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对面回了信：早到总比晚到好，迟了飞机可不会等你。

林眠生鼓着嘴，又打了句话发过去：迟了就迟了，迟了我就不走了，到时候和你一起走。

方鹤应该是还在开车，过了好一会才回：那你别走了，我去接你。

不过很快，他又发了条信息：开玩笑的。

林眠生没忍住笑了起来。刚看到方鹤说别走了的时候，林眠生差点就要站起来往回走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方鹤接下来的话。

“闷骚。”他说。

想着方鹤现在在开车，林眠生也就没再打扰他，正好这时候广播说可以登机了，林眠生直接发了个“我上飞机了”过去。

林眠生没有回家，又去了A市。

过来接他的是孙琦，这也是林眠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经纪人长什么样。

有些意外的是，孙琦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戴着个黑框眼镜，穿着古旧的老古板，相反的，他打扮得甚至还很潮流。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小啾，穿着件黄绿色的宽松外套，下半身是露出半截小腿的七分裤，脚上穿着双白色的运动鞋。

林眠生有些惊讶，“孙琦？”

孙琦淡定点头，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是直接去公司吗？”

一听到这让人阳痿的声音，林眠生瞬间确定他就是孙琦，“对，我找李东有点事要谈。”

坐车上时，林眠生给方鹤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已经到了，方鹤那边很快给他回了消息。再之后林眠生又跟方鹤腻歪了几句，就靠车窗上睡着了。

昨晚精神太过紧绷，最后林眠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早上还是方鹤把他叫醒的，在飞机上的时候又睡不好，一直到现在，林眠生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等林眠生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个人坐在车里，驾驶座上的孙琦已经不见了。林眠生揉了揉眼睛，打开车门下车，看到孙琦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抽烟。

见林眠生醒了，孙琦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朝他走了过来，“睡醒了？李总在办公室等你。”

林眠生看了眼手机，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快两个小时，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孙琦，说道：“嗯，带我过去吧。”

李东今天看起来还挺忙，林眠生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教训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估计也是他手下某个不太出名的小明星。

看到林眠生，李东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对小明星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先走吧，晚上别迟到就行。”说完他对林眠生道：“坐，让你见笑了。”

林眠生看了眼这个小明星，还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走到李东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见小明星走了，他好笑地问道：“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李东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柜子里拿了罐茶叶过来，一边泡着茶，一边对林眠生说：“新来的不懂规矩，人大老板指明道姓地喊他去陪酒，他还在这跟我不乐意。咋的，干这行还给我不乐意呢，又不是让他去陪/睡，人家就是喜欢他。”

林眠生笑了笑没说什么，见孙琦要走，把他叫住了：“孙哥你别走，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的。”

孙琦动作一顿，转身拉了个椅子坐在林眠生旁边，跷着个二郎腿，从口袋里掏了根棒棒糖塞嘴里。

李东皱了皱眉，低声斥道：“看看你，这样像什么话？我这里是有太阳吗？把你眼睛给刺瞎了？”说着就上前摘下孙琦的墨镜，倒也没再管他。

于是林眠生这才完整地看到孙琦长什么样。

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着，左眼眼尾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延伸到鼻梁上面，看着似乎有些年头了，让这张本就满是痞气的脸又添了几分凶残。

怪不得要戴这么大的墨镜。林眠生心想。

李东给林眠生倒上茶，又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合同，递了过去，“这是我单独给你拟的合同，你看看。”

林眠生伸手接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页页地看过去，在看到违约条款那写的那个“无”字，他轻声笑了下，抬眼看向李东，“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李东笑了起来，给林眠生拿了支笔，“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这样以后你要演什么戏或参加什么综艺之类的也会比较方便，很多事能从公司走的就从公司走了。”

林眠生没有犹豫，打开笔盖就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回去，问道：“关导那边的谈好了吗？”

李东说：“已经谈好了，就等你回来签字。”说着他又递了两份合同过去，“公司投了点钱进去，不多，刚好够。”

林眠生笑了笑，没问李东具体投了多少钱，但估计也不会太少，毕竟是临时塞人进去，钱多好办事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于是他对李东说：“有空去我那儿吃顿饭，我请你。”

闻言李东立马就笑了起来，也没跟林眠生客气，“成，一言为定。”

最后确认了一遍合同内容后，林眠生签好字，李东将其中两份递给给孙琦，对他说：“关导那边急着要，你明天亲自给他送过去。”

孙琦伸手接过，应了一声。

林眠生突然说道：“还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们说一下。”顿了顿又道，“算是打个预防针吧，万一出事了你们也好提前准备。”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孙琦也侧头看了过去。

林眠生淡笑一声，说道：“我和方鹤在一起了。”

李东闻言瞳孔骤缩，眉头紧皱，他沉思片刻，问道：“方鹤？是我想的那个方鹤吗？”

林眠生又喝了口茶，眯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对，就是那个方鹤。”

提起方鹤时他又开心起来，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却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他垂眸看着手上茶杯，轻轻晃动着，神色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孙琦换了条腿跷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挲着，突然说道：“我给你订的机票是从Y市飞过来的。”

林眠生点头，“是的。”

孙琦又说：“我记得，方鹤最近也去了那。”

林眠生有些惊讶，没想到孙琦连这个都知道，不过他既然选择说了，便也是没打算瞒他，笑了下，饶有兴致地道：“很凑巧，我和他住在同一个地方。”

孙琦微微点头，“那是挺巧的。”

沉默了许久的李东终于开口了：“林少，这件事你和何总说过了吗？”

林眠生沉默了下，抿了口茶，这才对李东说：“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他将茶杯放在桌上，直视着李东的眼睛，“之前你应该就看出来了，现在我直说了吧，我就是因为想追方鹤，才会去参演这部戏。”

李东不太理解，“就算是方鹤，只要你想，总会有人能把他送到你面前，你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就算你再有钱，再有名，也抵不过“权利”二字。

“李东，”林眠生说，“我是真的喜欢他。”

李东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思虑良久，才坐直身体，看向林眠生，“好，我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孙琦，“方鹤那边，你抽空去跟他的经纪人聊一下。”

孙琦点头应道：“我明白的。”

林眠生闻言眼中也终于有了点温度，淡淡点头，“麻烦你了。”然后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父母那边，我希望你也能帮我瞒着，不要让他们知道。”

李东的表情有些纠结，但看着林眠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行，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林眠生笑了下，说：“那就谢谢你了。”

过了一会儿，李东还是没忍住，又问他：“你有打算公开吗？”

林眠生闻言愣了下，说：“当然没有。”

中午林眠生请李东和孙琦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他们又聊了下关导新电影的事情，确认了具体的拍摄时间和地点，下午他让孙琦送自己去了他半个月前刚买的房子。

是一个高层公寓，地方不大，但是安保做得很好。更重要的是，方鹤有一套房子，就在他家楼下，平时方鹤过来都住在这。

林眠生一回去就去浴室冲了把澡，洗完澡后他身上只穿着件浴袍就躺倒在了床上。他现在有点困，但他更想方鹤，犹豫片刻后给方鹤发了条短信：在做什么？

过了大概五分钟，方鹤回道：准备午休。

林眠生在床上打了个滚，趴在上面，两条腿翘起来，手肘撑在床上，编辑着信息。他打了好几行字，可看着又觉得太过肉麻，删删改改，最后又全都删掉，只发了一句话过去：方老师现在有空吗？

方鹤：有空。

林眠生：那我可以给方老师打电话吗？

刚发过去林眠生就后悔了，他应该问能不能视频的。可不等他撤回，手机上就弹出了方鹤视频通讯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