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尘听完,当即道:“细细说来!”
谢云卿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们此次的任务是找回回血司南,怎可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再拖下去,宋轻舟就多一份危险。
于是她当即起身喝道:“不行!这位姑娘,我们确实是修道之人,但是有要紧任务在身,恕我们无法插手此事,还请另寻他人。”
红叶一听,眼眶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转眼间便泪眼汪汪,却倔强地强忍着泪水。
谢云卿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红叶立马就跪了下来,她下意识想扶,但觉得万一扶了,这事就没法回头了,索性干脆就任她跪了。
可她没跪成,被宋轻舟扶住了。
他面色如常,语气却是异常冷淡,道:“我师妹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一般人听不得,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于你的求助,我们义不容辞。”
红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云卿的表情,对柳卿尘道:“奴家并非无缘无故找上道长们,只是……此事其中恐有妖怪作祟,才不得不……”
“妖怪?!”谢云卿紧张起来,“有妖怪那我们就更不能去了,这不耽误时间嘛!”
她这一说,红叶就更委屈了,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紧张地抓着柳卿尘的手臂,和刚才店门口热情招揽顾客的人判若两人。
“师妹!”宋轻舟突然喊她,声音不大,如往常一般,却让人不禁打一寒颤,谢云卿跟着怂了下来,声音弱弱道:“可是,司南的事怎么办,万一盗贼……跑了呢?”
“好啦,你们怎么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你,”柳卿尘指着宋轻舟,“师妹才来多久,不懂昆仑的道义,摆个脸色给谁看,等会儿不光吓到师妹,这红叶姑娘也得被你吓跑。”
“还有你。”他又指向谢云卿,可看着师妹通红的脸色,他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又吞回肚子去了,只拍拍她的头,道:“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是昆仑每个弟子应该做的事。”
谢云卿别过脸,并不想说话。
红叶领头带着二位师兄走出了酒馆,谢云卿慢吞吞在后面跟着,耳根子还红得几欲滴血。
远远地看着宋轻舟那匀称挺拔的背影,她别扭着撵上他的步伐,小声嘀咕:“师兄的伤还没好,逞什么能?”
说着抬手一扒他的袖子,却很快被他躲了去,他送过来的眼神分明带着反感,“师妹实在操心过多,若是贪生怕死,不如回家。要是怕我们保护不了你,不如精进自己的剑术,保护自己。”
“哦,我就不。”
谢云卿有些赌气,本就一身反骨,被他这么一说,就更摆烂了。
“反正我有挂,只要师兄不伤害我,我就可以一直保护师兄。”
宋轻舟的步伐很快,她只能蹦跳着跟上,活像不小心掉到地上的乒乓球。
柳卿尘把脑袋伸了过来,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师妹觉得我们没用。”
宋轻舟的回答让谢云卿一脚把自己绊倒,差点就到倒栽葱,幸好红叶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谢、谢谢。”
谢云卿略显尴尬地道了声谢。
她暗自刀了宋轻舟一眼,可真会曲解她的意思,明明是为他的安危着想。
柳卿尘闻言,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便敛去,一本正经道:“师妹不必忧心,我们拼死也会保护你的!”
谢云卿扒拉开他,甩下一句:“不要你拼死。”
红叶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也: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刚才哭红的眼睛这会儿倒让她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怀疑少爷是妖怪,迷惑了你姐姐?”
谢云卿先开口道。
似乎没预料到谢云卿会先开口询问,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确实是这样猜想的。魏家掌管着九里镇最大的酒庄,少爷名叫魏长青,他一年前因为被其他年长的顽童欺凌,误打误撞跑到了我家门口,我姐姐替他解了围。”
“难道因为此事,少爷就喜欢上了你姐姐?”
“不。”红叶心事重重,摇头道,“魏少爷知恩图报,问我姐姐想要什么样的谢礼,说他爹爹定会登门答谢。可我姐姐……她说,她想要他以身相许。”
“啊?”柳卿尘颇为震惊,“我还是头一次听姑娘家要人家少爷以身相许的。”
宋轻舟没有出声,但大抵也是在认真听的。
谢云卿半信半疑道:“魏长青答应了?”
“嗯。其实,此事一出,流言四起,我家那段时间也快被人踏破门槛,纷纷说我姐姐不要脸皮,为了钱财,不惜捆绑一个十岁的少爷。我姐姐不堪其扰,索性搬进了魏家。”
“魏家人也同意?”
谢云卿反问。
“自然不同意。但魏少爷说既然已经答应报恩,便是我姐姐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断然不会拒绝。魏家无法,只好允了。但婚事会在少爷十七岁时举行,如今只是以姐弟相称。”
谢云卿一时语塞,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少爷小小年纪,倒是很重承诺。妖怪会这样吗?”
“会。”
回答的是宋轻舟。
谢云卿看向柳卿尘,他也没有反驳,反而道:“妖怪也是通灵性的,它们不会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就一定会遵守诺言,不然修行受阻。但有些妖怪依靠人的精气来增进自己的修为,这种不但不会遵守承诺,还会将被承诺对象拆吞入腹。”
“到了,这就是魏家。”
红叶指着前面的大宅子,门庭冷清,看起来倒不像她口中的富贵人家。
谢云卿正想数落一番,缠在手腕上的铜钱莫名其妙抖了一下,她连忙拿出来一看,随后看向两位师兄。
“师兄,你看这里有妖气吗?”
宋轻舟从怀里掏出手指大的纸,对折几下后扔向空中,瞬间变成一只青色的小鸟,往魏家院子飞去。
“哇!”
没见过世面的谢云卿目瞪口呆,这不是她从小幻想的会飞的千纸鹤吗?说实话,这招看得她好想学。
柳卿尘见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嗤笑一声拍拍她的脑瓜子,“师妹要学,我教你御蛇!”
学?
一想到学起来要很费劲,这个念头就在这一瞬间被掐灭了。
“学就不用了。”
谢云卿弯腰撤出柳卿尘的抚拍,踮着脚,如鸵鸟一般张望着魏家,眼巴巴等着灵鸟的归来。
这时,宋轻舟的表情阴沉下来,两道墨眉也紧紧凑在了一起,沉沉道:“灵鸟,被抓了。”
“被抓了?”
谢云卿回头,声音大了些,把一旁的红叶也带紧张了,两眼直直地盯着他们。
“或许我们该找个机会混进这魏府。”
红叶听到柳卿尘的建议,忙道:“这事简单,为了姐姐,我一直都在暗中找高人相助,但苦于此前找的都是一些江湖骗子,白白浪费了不少钱财。方才见道长化纸为鸟,奴家就知道此次定没有找错人。”
“如何做?”谢云卿着急道。
“魏家还有个大少爷,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找人给大少爷驱邪,过两日便是驱邪的日子,到时候我找人安排,让你们混进去便可。希望几位道长能让姐姐早日清醒,摆脱苦海。”
说着,她又要跪下谢恩,这回谢云卿可不想被跪,她连忙把她托起来,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道:“不要动不动跪来跪去的。”
柳卿尘却打趣道:“要不是这一跪,大小姐还不肯帮呢。”
谢云卿努了努嘴,“我要是让她跪了,某人可就不乐意了。”
她偷偷看向宋轻舟,发现他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而是垂着眸,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为了两日后的行动,红叶让他们暂时在“酒香回甘”旁的客栈留宿。
红叶刚走,谢云卿去师兄屋里串门就发现两位师兄如出一辙的心事重重。
她探头出门看见红叶走远了,关上门道:“二位师兄,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
她挪到宋轻舟旁边,发现他正倚着窗看楼下走出的红叶。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悄悄戳着宋轻舟的肩膀,小声道:“师兄!你莫不是……”
恰在此时,他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红叶对我们有所隐瞒。”
“……啊?”
谢云卿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扬起的嘴角也跟着耷拉下去,一脸茫然。
“隐瞒什么?”
柳卿尘撩起衣摆坐了下来,倒了杯凉茶,道:“魏家是九里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却门庭冷落,而有关魏家少爷的流言却像刚刚发生一样,引人热议。”
谢云卿不可置信,“你是说,酒馆那些人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那……”
“不是刻意安排的。”宋轻舟答道,起身从窗边离开,也跟着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后顿了一下放下茶杯,继续道:“除了红叶说的,还有另外的怪事。”
“怪事?”
柳卿尘好奇起来,手里的茶水都不想喝了。
谢云卿也靠坐在窗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外面的天逐渐暗了下来,灰蓝暗橙交融,仿佛谁拿了一把大刷子从天空随意挥过,东边的一角垂下来一滴未化开的颜料,坠入远处的无边田野中,也泼了些被水晕开的余色在窗纸上,一道方方正正的余晖打在正在讲话的宋轻舟眉眼间。
他两眉逐渐靠近,“最近九里镇频发命案,且死伤的人都与魏家有关。”
“命案?!”柳卿尘一拍桌子,“看来藏在魏家的妖孽是不得不处置了!你说是吧,师妹!”
“……师妹?”
他见谢云卿没出声,转头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嗯?”谢云卿回过神,呆滞地回应了一声。
柳卿尘神色紧张起来,“师妹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你们刚才说的命案……怎么说,是觉得魏长青是妖怪吗?”
谢云卿连忙找回了话题,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接下来讲话的宋轻舟脸上,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却仿佛越来越遥远。
原来他耳后的一小戳头发上也夹着一个青色的圆环,这会儿被余晖覆盖,隐隐发着光。
意识到自己在犯花痴,谢云卿登时掐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肉,背过身去,打算看着外边的景色冷静冷静。
这时,余晖渐渐隐去,她余光瞥见楼下出现一抹红色身影,那人撑着一把金色油纸伞,穿梭在人群之中,步伐却极慢。
她俯下身想将那人看清楚,却见那油纸伞转了一圈后扬了起来,伞下人抬头与她四目相对,那是一张如画的脸庞,眼角化着一个镰刀形状的红斑。
不由自主地,谢云卿整个人身体往后仰去,眼看就要着地,一只手恰到好处揽住了她。
“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