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要是害怕,钻我怀里,我保护你。”
章是平学着天香阁里一些浪荡公子的模样抛了个媚眼,差点把谢云卿的隔夜饭吐出来。
她忙着远离他,“多谢好意,我觉得我还是得找师兄……”
“找宋轻舟?”
他眯起那双令人发寒的眼睛,眸光一凛。
霎时间,周遭有如坠入地狱般陷入了至黑至暗中,狂风吹得屋檐下的灯笼啪嗒作响,门外的所有人和鬣狗妖顷刻间化作沙粒,飘散在风中。
而眼前,站在章是平身后的那个人手持长剑,阴暗隐去了他的脸,谢云卿瞧不清,可见那束袖和剑,都无疑是宋轻舟的东西。
她眼睁睁看着那剑缓缓抬起,这一刹那她意识到了什么,可身体还没反应,便见那剑朝眼前的章是平身后刺过来。
……
谢云卿整个人从床上翻坐起来,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抓着被褥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她迷茫地抬头看向周围,发现是在魏家的客房里,而她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莺色半臂和青钝裙子,干净整洁,腹部却隐隐作痛。
屋里并无其他人,只有一盏油灯明晃晃亮着。
“原来是梦。”
她心有余悸地轻叹一声,起身想去拿布擦擦浸满汗水的脖子,刚下床,便听门嘎吱一声,她立马钻回被子里,僵持着一个姿势,不敢乱动。
过一会儿,她感觉脸上面有人的气息罩上来,有人似有若无地撩着她额前因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惹得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柳卿尘道:“那鬣狗妖抓住了吗?它把我们金贵的师妹伤成这样,你可不要说你把它放跑了?”
装睡的谢云卿听到这句话,很想睁眼看看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定十分滑稽搞笑,可一旦装睡了,再假装睡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放跑了。”
谢云卿实在也没想到宋轻舟会如实回答,按照设定里,他可是个绿茶!
系统提示:【宋轻舟的绿茶不是对所有人】
谢云卿:“那是谁?”
系统刚要回答,她立马截断,“不必,我知道了。”
宋轻舟可是在入门派前便喜欢上了掌门之女贺丹雪,坠入爱河的人患得患失,有点绿茶也在所难免。
毕竟贺丹雪集才华美貌于一体,追求者众多,不乏世家大族,还有同门师兄弟,竞争者多如牛毛。
“话说回来,你刚才说鬣狗妖被你锁在吃人坟,那为何会伤了师妹?”
柳卿尘问。
谢云卿感觉额头上的手离开了,反之替她掖了掖被子,接着听到宋轻舟的声音。
“我确有一怀疑之人,但此人尚不明白他的意图。”
柳卿尘催促道:“快说啊。”
“嘘!”
宋轻舟突然打了噤声的手势,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谢云卿暗道莫不是发现她装睡了?小心翼翼地睁开半只眼睛偷偷瞄了一眼。
宋轻舟正抬头看着屋顶,悬在空中的手中天巫逐渐显形,无声无息地,天巫朝着屋顶刺去,只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屋顶上起伏不定,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上面摔了下来。
柳卿尘见到来人,惊讶道:“章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躺在床上的谢云卿浑身一哆嗦,赶紧闭上了眼睛。
宋轻舟轻蔑一笑,“果不其然,窃听贼。”
章是平拍拍衣服起身,抬头见屋顶的洞,杵着手指道:“这个洞,得修吧?我可没钱,就看昆仑山的了。”
柳卿尘不服,“昆仑山也没钱。”
这是什么值得争的事情吗?
谢云卿无言以对。
“放走鬣狗妖的人是你吧。”
听到宋轻舟的话,柳卿尘一脸诧异,毕竟章是平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谢云卿的竹马,怎么也不应该阻挠他们才对。
谢云卿同样意外,她只是觉得章是平此人怪怪的,可万万没想到他会暗中作梗。
章是平试图辩解,“我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游人,你所说的那些对我来说可是通天的本领了。”
“是吗?”
宋轻舟眉眼一压,天巫从屋顶破洞口飞窜而入,直指章是平,可他却半分没躲,像竹子一般屹立不动。
天巫在即将碰到他发丝时停了下来,撤回了主人手里。
章是平笑起来,“你看吧,我没躲。”
宋轻舟收起天巫,道:“没躲,才是最大的问题。”
章是平笑容收敛起来,见他朝自己迈出一步,他登时便像松鼠一样,左右一窜,两手攀着屋顶破洞边缘,轻轻一跳便钻了出去,走前,他朝洞里丢下一句话:“鬣狗妖是我放的,可惜昆仑弟子的实力我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有缘再见!”
“哦还有,”他的头又返回洞口,“不要觊觎谢云卿,她可是未来章家主母哦。”
觊觎?
柳卿尘讥笑道:“这章是平倒是狂妄,与我之前见过的一些王公贵族,真的云泥之别。不像名门贵族里养出来的,性子却又比我们顽劣。竟然、竟然觉得我们对师妹抱有非分之想?你说是吧,轻舟。”
宋轻舟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门中弟子,能找出喜欢她的都不容易。”
躺着的谢云卿:“……”
也就柳卿尘不同意,他道:“我觉着师妹挺好的,起码性子活泼了些,可惜修行上懈怠了不少,不如以前努力了。”
谢云卿:也不知道他是想夸还是不想夸。
这时,门外传来良雨的声音。
柳卿尘开门一看,魏忠寻正站在良雨前方,神情严肃,扫了一眼屋内,展了展袖子进屋,道:“这红枫可是抓到了?”
柳卿尘与宋轻舟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道:“已经抓到了。”
闻言,魏忠寻肯定地点头,“既如此,把这妖怪交给我,你们便离开魏家吧。”
“这……”柳卿尘犹豫道,“妖怪脾性反复无常,力量与人相比是压倒性的存在,常人不可擅自与妖为伍,否则怕是要引火烧身。”
言外之意就是这妖不能交出去。
魏忠寻还想说什么,宋轻舟先一步道:“到了这地步,魏大当家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演戏了吧。”
魏忠寻一愣,“这话是何意?”
说着他朝门外的良雨挥了挥手,示意她先行退下。
宋轻舟轻笑着,带着些不屑道:“大公子与鬣狗妖意外互换的事你早便知晓,为了让大公子恢复原样,你与红枫做了交易,让她进入魏家。而你每隔一段时间便请所谓的驱邪大师来为大公子驱邪,为的就是物色鬣狗妖的盘中餐。”
宋轻舟一句紧接着一句地说着,魏忠寻保持沉默。
“但是,假大公子胃口逐渐增大,仅仅是定期的还不够,经常跑出去猎杀与魏家有关的人员,因为他们与魏家人往来,身上自然有魏家的气息。”
“而这些都是你的纵容造成的,而你担心了解此事的人会暴露这一切,于是便故意将命案的脏水往她身上引,只要她不堪其扰,自曝妖身,那么魏家就不会引起怀疑。”
柳卿尘道:“可是魏家里的魏长风并非真正的大公子,魏大当家怎么会为了它不惜这样做呢?”
宋轻舟看向魏忠寻,一字一顿道:“四岁,到如今,多少个年头,怕是养出感情了吧。”
谢云卿只觉得头皮发麻,魏长风估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爹娘会被一条狗给抢了去,而自己这么多年却披着一张狗皮躲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
那山洞里那些尸骸恐怕也是魏忠寻偷偷藏进去的。
魏忠寻表情僵硬了一会儿,突然便笑开了,轻拍宋轻舟的肩膀道:“年轻人想象力有时也不要太丰富了,这事往深层一想那简直是荒谬至极。”
说着,他探手去摸他腰间的银壶,宋轻舟面不改色地抓住他的手腕,不等他喊叫便将人翻了过去,只听到咔嚓骨折的声音,他面目狰狞地求饶:“饶命饶命!只是、只是开个玩笑!”
“看玩笑还要取我银壶?”
魏忠寻这次也不装了,恶狠狠道:
“我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说到底还不是那红妖的错,是她说可以救活我儿的!既然已经错了,不如将错就错,至少他听话!”
宋轻舟将他的手臂扭得更紧了,他疼得不敢再叫唤。
谢云卿忍不了了,她从床上起身道:“若不是你一贯纵容魏长风,他也不会推弟弟下水,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你对发妻的亏欠不该弥补在孩子身上,对红枫又出尔反尔,搭上那么多条人命,他们的至亲至爱怎样悲痛,这些你可曾想过?”
“师妹你醒了?”柳卿尘喜出望外,上前两步扶住她,“身上可好些了?”
谢云卿点点头,看向宋轻舟道:“多亏了师兄。”
宋轻舟别过了脸,没有应声。
“而且,”谢云卿继续道,“鬣狗妖出现在吃人坟,也是你特意命人将石像放在那里的吧,为的就是利用我师兄将它收服,这样狗妖永远都是魏长风了,而真正的魏长风便不复存在,你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并不真实的儿子,对吗?”
只因为驱邪大师死时,她在他屋里看见了这个石像。
直到魏忠寻开口,目光悲戚道:“因为根本就换不回来,我大儿早在四岁那年就应该死在寒池当中了,我对昭平亏欠太多,听到红枫说的计划,我本想让长青换长风一命,可红枫斩钉截铁地拒绝。”
“看着长风乖顺的样子,他是人是妖是狗又有何关系呢?”
宋轻舟松开了他,他踉跄着倒在地上,老泪纵横。
这时,方才退下的良雨匆匆回来,道:“门外出现一个老人,说是找红枫姑娘。还有,院子里死了一条狗,那狗模样怪异,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死狗,魏忠寻颤巍巍地起身,道:“快带我去看看!”
良雨走前,宋轻舟对她道:“请那位老人进来。”
谢云卿被柳卿尘搀扶着一同前往院子,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方才做的那个梦里,鬣狗妖身上插着一些刀,看起来就像被人袭击了,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手法。
到了院子里,魏家家仆里里外外围成一个圈,手里的灯笼照亮着中间一片空地,而地上正横躺着一具狗的尸体,那红色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变得黯淡无光,宛若冰冷的石头。
家仆见大当家过来,早已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在众人的议论和注视下,魏忠寻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狗尸旁,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干瘦的狗头,不自禁潸然泪下。
谢云卿看到这一幕,悄悄问柳卿尘:“死了吗?”
柳卿尘没有回答,他走到鬣狗妖身旁,用手指在那插在肋骨上的刀片上划了一下,登时眉头紧皱,随即取下一片,拿袋子收了起来。
谢云卿见状,好奇道:“你收这个做什么?”
柳卿尘摇摇头,看向从后面慢悠悠跟上来的宋轻舟,小声耳语了什么。
谢云卿靠上去,道:“悄咪咪说什么,也让我听听。”
柳卿尘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任务,转身便离开院子,顺着长廊离去。
谢云卿眼看柳师兄离开,眼巴巴望着宋轻舟,等着他告诉自己,哪知他扫了一眼她踮得颤颤巍巍的脚,抬手搭在她肩膀,将她压了回去,道:“好生养伤。”
说着便要带她离开,谢云卿看着他那被烛光照亮一半的背影委屈道:“养完伤就要把我送回谢家是不是?”
宋轻舟脚步一顿,回头想说什么,突然见魏家家仆中有个人往鬣狗妖旁边扔了什么,他意识到情况不对,迅速扯下束袖,将跪在狗妖尸体旁的魏忠寻拉了过来,在这同时,他喊道:“都趴下!”
众人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么一句贯耳的命令,都自觉地原地趴下。
谢云卿刚回头,宋轻舟一只抬起的臂膀便将她眼前景象尽数遮了去,紧接着一声爆炸声响起,众人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声音便消逝了。
狗妖的尸体被爆炸了。
且不是偶然。
谢云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乌黑,宋轻舟袖子上的有股淡淡的清香,还混杂了一点妖血的甜味,反而衬得那甜味不那么惹人反感。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拉住师兄的手,道:“师兄袖子好香。”
宋轻舟缩回手,皱着眉低头看着被自己臂弯照着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