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是平她是着实不愿见。
更何况原主也不中意他,这桩婚事想必她也是不满意的,宁愿以死相逼上昆仑,恐怕是觉得章是平等不起她,会自愿放弃这门婚事吧。
既然这样,不如就由她亲手扯断这姻缘。
去见章是平的路上,她脑子里依旧乱得和浆糊一样,上台阶时还不甚被裙底绊倒了,亏得阿蛮在旁边扶住,才没摔了下去。
阿蛮见小姐步伐局促紧张,情不自禁笑起来,“小姐是不是因为要见章少爷,紧张了?”
谢云卿抽出手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气得咬紧后槽牙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告诉素娘了!”
一听要和自己娘亲告状,生怕被打,他忙摇头,像鹌鹑一般缩到一边,不过转念一想,又凑上前道:“小姐,你现在变得好盛气凌人。”
谢云卿脑子顿住了片刻,张了张嘴口闭了回去,好半晌才支吾着道:“人在昆仑,难免自强些。”
阿蛮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他们那些人欺负小姐?”
“欺负?”谢云卿想了想,她穿过来后,偶尔会感受到别人的一点点怪异的目光,但要说欺负可能还够不上。
她见阿蛮担忧的模样,弹他一脑瓜,道:“难不成我受欺负了,你还能飞上昆仑给我讨个公道啊?”
阿蛮坚定道:“怎么不行?”
谢云卿道:“你觉得我以前很容易招人欺负吗?”
阿蛮点点头,边想边道:“小姐学识过人,温柔贤淑,虽不爱笑,却总是为了逗阿蛮出糗,明明是不擅长的事情,却总是想尽力去为对方做好这件事,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却比谁都执拗……你去了昆仑,我可担忧了……”
“遭了!”他说一半突然惊叫起来,惊恐道,“我娘今天让我出门就是叫我买药来着,我这……一见着小姐就直接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素娘看着成熟稳重,但她毕竟是这小子的生娘,惹自己亲娘生气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很体谅地催他,“那快些去吧!我自个去正房就行。”
阿蛮歉意中带着感谢,慌不择路地跑了,活像被狼群撵着跑,谢云卿不由得想象了一下素娘发火的模样,不厚道地暗自笑了一声。
想罢,她走上抄手游廊,边走边观察着四周,视线刚扫过院子,意外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抬着头似乎在看着屋檐上的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谢云卿折返从游廊中间的台阶走下去,在离他还有一臂距离时停了下来,跟着张望对面的屋檐,除了青黑相间的瓦片之外并无其他东西。
她正奇怪这人在看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对方突然便转过了身,两人都毫无准备地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谢云卿心里猛地一跳,舌头差点打结,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章是平反应似乎比她快,很快便整理了心绪,道:“这么快就再见面了,大小姐。”
谢云卿缓了片刻,还没说话,他又接着道:“刚从外面回来?”
谢云卿一愣,迟疑着点了下头。
刚才阿蛮一走,她就迷路了,绕了足足一圈还没找到正房在哪里,担心露出破绽,她只好顺着他的说法。
“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哦,屋檐上有只长相奇特的蜘蛛。”
他指着屋檐,挑着眉头,脸上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谢云卿感觉这人似乎很期待看见自己被吓到的模样,于是偏不顺着他的意,淡淡哦了一声,道:“你的眼神怪好,这么远都瞧得见。”
章是平抿了抿嘴,抬手在谢云卿和自己胸前来回比划,嗤笑道:“可能,个子高吧。”
谢云卿语塞,她可算知道为何原主不乐意接受这门婚事了。这人心思不纯,心眼里塞的都是算计,合着长辈跟前那副温柔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白了一眼道:“个高好啊,逃跑跑得快,胸腔也因为空气稀薄变得狭窄了,心眼小得如针孔一样,全是算计。”
章是平有些无辜道:“我何时算计你了?”
“没有?你放走鬣狗妖,打断我们的计划,还说没有?”
“那是……”
他似乎是想辩解,正巧谢衡等不及自己的千金女儿,去屋里没找到人四处转悠,可算在院子里找到人,忙不迭地疾步过来,见章是平也在,乐得开花道:“是平也来啦!你爹在屋里等着你呢,我们快些过去。”
谢云卿和章是平对视了一眼,她心里想章是平定然知道两位父亲将他们聚在一起所为何事,从他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当也是对她无意的,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倒也好办。
到了屋里,章伯伯正在喝茶,见到人来了,习惯性板着的脸也添了笑意。
谢云卿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候在章伯伯身边,一见到章是平便跟了上来,待众人落座后,她才又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边。
莫不是随身丫鬟?
谢云卿如是想着,还扭头打量了一下这丫鬟,年岁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瞧着是个文静话不多的人,在注意到谢云卿打量的目光后,她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么,”谢衡清了清嗓子,看起来十分认真道,“章伯伯也是这几日来了后才从镇上的父老乡亲口中知道你去了昆仑拜师,本想着爹爹托人去送信,看你何时可以回来再行议亲,实在刚巧,乖女回来了,所以,今日就……”
谢云卿也不婆婆妈妈,抢先一步道:“我要退婚。”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谢衡表情复杂,似乎在等她一个解释。
谢云卿咽了咽喉咙,道:“章……是平哥哥听说才考取了功名,与其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不如投身事业之中,免得误了前程。”
听了她这一番话,章伯伯的神色才松了些,他道:“先成家再立业,你们的姻亲在你们尚在襁褓之中便已经定了下来,早晚都是如此,这你不必忧心。”
“可是……”
“好了!”谢衡突然声音压重了些,看起来有些不悦,道,“你才从昆仑回来,想必心里还挂念着那地方,过几日再谈此事,我相信你那时候会听话得多。”
过几日?
还有两日她就走了,更何况这谢衡也并非她第一面见到的那样爱女如命,反而咄咄逼人,身为父亲难道还看不出女儿的心思么。
谢云卿瘪起嘴,看向身旁的章是平。
刚才呛人厉害得很,这会儿反而和呆子一样一言不发,显然就是看她笑话的。
本来是想着穿书就当条咸鱼,现在却总疲于与这些人勾心斗角,她只觉得心累,没好气地起身道:“既然爹爹这么说了,便几日后再谈吧!”
谈是不可能的,她今夜就御剑离开。
到了晚上,她趁着没人,准备御剑飞行,却没想到这剑死活不听她的话,她倒是纳闷,是不是师兄一不在就耍起脾气了。
“喂。”
她朝剑吆喝了一声,它不为所动。
她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着急,此事不可以再耽误下去了,透过窗看着外面夜色朦胧的景象,她指了指剑,小声道:“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说完拿起剑就往门外走。
这会儿已至深夜,经过书房时,她却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南房的两间屋子一暗一亮,可想而知,这章伯伯定是也愁的睡不着,而那章是平估计正睡大头觉呢。
她暗自嫌弃地嘁了一声,蹑手蹑脚地绕过月洞门,正准备从大门出去,突然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正好好奇寻找声音来源,一抬头发现硕大一只黑色蜘蛛趴在大门顶上,她吓了一跳,慌忙捂着嘴躲到了大门的角落里。
那蜘蛛似乎也没有发现她,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白色线条出现在建筑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可就在那蜘蛛网快要成型时,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划过,蛛网瞬间便被粉碎了。
她听到头顶上的蜘蛛发出的声音更加急促了,可没过一会儿,噪声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寻常被夜色笼罩的安静模样。
她以为安全了,正要起身,发现身上痒痒的,她抓了抓脖子,手指触碰到毛茸茸的东西登时全身神经一紧,鸡皮直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蹦了起来。
剑也啪嗒一声被摔到了地上。
这一喊惊动了偷懒打盹的门役,以为是遭了贼了,提着灯笼,抄起棍子就跑上来,一看是自家小姐才松了口气。
显然,她这次没跑成功。
她本想着去附近找个湖,要是剑不听她的话,她就威胁它把它沉湖,水可以隔绝气息,等它沉到湖底,师兄想找都找不到它。在昆仑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怎么治它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哪知出现了蜘蛛这个变数。
谢衡听说此事,以为谢云卿是遭了什么危险,吓得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结果看到地上的剑,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尽管他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刚刚回家一日便想着往那个掳走自己女儿的昆仑山跑。
谢云卿被门役扶着坐在一旁,看起来似乎惊魂未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困意全无、面色着急的阿蛮送她回屋。
起身的时候,谢云卿才想起来自己的天巫,巡视了一番地上,发现空无一物,她问:“剑呢?”
谢衡安抚她,“你先好好休息,剑我让人看着哈。”
“那……那明天记得还给我。”
她叮嘱道。
得了谢衡的肯定后,她才跟着阿蛮回屋,回屋时看见章伯伯也跟着来了,她朝他勉强一笑便擦肩走了过去。
她见爹爹和章伯伯说着什么,不禁有些担心今晚的事会让谢衡误以为她受到惊吓是因为那把剑会招来危险。
可对于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妖怪,她却想到了今天章是平说的那番玩笑话。
“屋檐上有只长相奇特的蜘蛛。”
“长相奇特”。
刚才庞然巨物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下一时慌张害怕,当时也就没有观察那么仔细,可现在详细一回想,那蜘蛛有六只眼睛、八条腿,腿上依稀可见长满了毛,身体有很多形状怪异的蓝色亮纹。
她不了解蜘蛛,寻常见到的蜘蛛也都小小的,根本没有去注意它们的结构,这会儿突然来个这么大的,她才一下子记住了特征。
章是平……
说来也是,她刚才尖叫的那一声,就连书房那里都听见了,离大门更近的章是平客房却始终灭着灯。
莫不是他睡得沉?
想着,她停下脚步,问阿蛮:“你去看看是平哥哥在不在屋里。”
阿蛮却道:“我本来要去给他送我娘煮的汤来着,他以前可爱喝,可刚去的时候碰到他侍女了,跟我说他今日在外办事,有些疲了,想早些歇息,让我不要打扰。”
刻意让人不要打扰?
谢云卿心里有了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