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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时兴起的独立文件-编号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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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建立一个新文档,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但坐下来,把电子产品放到一旁,用笔在纸上划过,这种感觉更让心情平静。最近还喜欢听仪器滴滴答答的电子音入睡,像在下小雨。

昨天一个字没写,一点书也没看,反正我考得再差都不至于重修。这是我为数不多的长处了。昨晚上在纸上画圈圈,画三角形,好像还画了几坨大便……不是,我乱画的,手自己动了,不关我的事。最后乱七八糟画满了,整张纸都黑了,白色的空隙像沙子里的石英在反光。我用的是铅笔,石墨在灯光下也反光,我坐在地上,拿着纸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我玩了很久。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我没关灯,就这样趴在地上睡着了。还好是夏天,我也没开空调,电风扇没把我吹感冒,就是,就是今天考工业设计史的时候,背过的东西突然忘了大半,做单选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好在做材料分析的时候,一下子,我又感觉自己全知全能了。

要说农业文化下的设计、工业文化下的设计,还有什么陶器啊、瓷器啊、玻璃啊,这些设计的产生和发展,我做过的考据也不少。还有我好讨厌玻璃纤维,扎进手里,痛了我两晚上,用医用胶带反复地粘也不管用。后来用白醋泡手,手都酸了,各种意义上的酸,还是觉得痛。怕是扎到骨头缝里了。俊介把橡皮泥拿给我,但胶带都粘不出来,小孩儿用的橡皮泥又能怎么办?

不怎么办,配合他演了半个钟头。我实在太好心了,演完还要给他辅导作业,为什么三八三十二?怎么算的?但俊介英语倒不错,玩游戏给玩的,尤其对menu菜单,Strength力量,Health Points血量啊这些特别敏感,听写到这些词,他总要扭一扭,得意得不行。

他这个年纪的小孩真快活,反正没听他抱怨小学生活很复杂。我就讨厌复杂。什么小团体啊,集体主义啊,这些会把好端端的生活搞得,我心情不好。什么交朋友只是交给别人看,一个人无论是吃饭还是上课都没法忍受啊。一个人又怎么了,落单很尴尬吗?搞笑吧。

这段时间我一个人过得挺快活的,有种我支配我自己的快乐,时间精力都是我,谁要来分一口,得经过我本人允许。

不过,拿着龙圣赞助的礼宾卡去水果店的时候,还是会想,这么大的芒果,又大又贵得要死,吃起来有点罪恶感,要是谁来分担一下也不错。但拿这个去找一个所谓的“朋友”做伴,我会被龙圣说教惨的。说起来,我好像没怎么听到他的负面消息,不知道他是“金盆洗手”,还是那边的社交氛围对他的胃口。这里的交际环境糟糕透了,我现在可理解绘心先生的利己主义论了。起码,为了和大家处好关系,习惯看别人脸色行事,变得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受不了,越来越受不了,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失败。就算一个人完成小组项目,哎,好吧,组里有幽灵成员,不然人数不够我交不了作业。反正从策划到落实,制作幻灯片,最后报告,这几个家伙一点力没出,所以我在小组分工上诚实地注明了。哇,他们的表情可精彩了,我真该拍下来。至于事后还维护他们,劝我要搞好同学关系的滥好人老师,我当然会去论坛给他刷一波差评,反正他糟糕的形象管理和墙头草软骨头的脾气,已经引起相当的不满。还有他有口臭,有口臭,实在是不能忍!

期末考试很快就会结束,这学期也结束了。

沼崎,嗯,他被我揍了一顿,就在上个周末。他作为交换生,带着本校的期待和荣光再去海外镀一层金。我真有点佩服他了,天天都给我发邮件,无论家长里短,还是哪个亲戚在法律或是道义上的违规操作,他都敢抖出来,言之凿凿,还配了照片。他是在大义灭亲,还是自暴自弃了?哈,我感受得到他真的爱上了高坂女士,只不过他要是晚点翻窗逃出来,就要被那位暴脾气先生砍成两半了。所以他才那么慌不择路,一下子踩空,在生活阳台上摔得头破血流。

但是沼崎,我可以理解你因为家庭环境的苛刻而缺爱,渴望爱,尤其渴望从年长女性那里得到母爱的替代。但你被迫与高坂女士分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接着把感情上的寄托转移到我身上,这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我觉得自己有多成熟,对他又有多包容。从头到尾,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恶心。从天而降的陌生裸男很恶心,铺天盖地的谣言很恶心。

他不断和我泄露家族的秘密,富贵之下的丑闻同样让我恶心。我更加质疑社会,质疑国家,而我本来就没有对此报以多大的热情。所以我丧失了更多的信任,更多的热情,开始对生活本身报以悲观。

但我必须从这种处境里拔身离开。

沼崎,把我吹嘘得比他的爷爷更像一个男人,一个英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种比较,竟把我和身在脏污与丑闻中心的人物相联系。他已经被牢牢钉死在魔鬼之家,打上烙印,有一种无可救药的迂腐,还有一种恶毒彻骨的怯弱。

你的活该早已经大过了你的可怜。

我不止一次对沼崎这么说,发自内心感到憎恶。而我越是拒绝,他越是不肯松手。这让他被他的小团体所不理解。不理解的人还有森永学姐。她想帮助我,却又嫉妒我。和沼崎共度过高中时代,和他恋爱,交予他一个少女全部的纯情和秘密,最后却发现这个人更沉迷年长的女性。因为父辈错误的行为和示范,他不认为出轨和婚外恋有什么错,又觉得只要能得到长期缺失的理想中的爱,任何行为都可以凌驾于道德和司法之上。

最后森永学姐没有加害于我。她心中不可熄灭的怨恨发泄在另一个人身上。我没有为她辩护的意思,但那个人一定不属于无辜。

我和沼崎之间长达两个月的,他单方面对我的纠缠不清,最后以交换生项目的启动而告终。我无法否认,其中还有他家人的安排。也不能排除他包庇了我。我除了被非议和谣言缠身,以外没有遭遇更多不公。沼崎的小团体,那些公子哥,他们更质疑沼崎的行为,倒是不把我当回事。阶级与阶级的壁垒是真切的,肉眼可见,触手可摸,侧耳可听。生活中第一次遇到这样分明,又这样拙劣、冷漠、漫长、荒诞的事情。懦夫全身而退,勇敢者不能。一地鸡毛。

我痛痛快快揍了沼崎一顿,当着他管家,他保镖的面。

“我再不会被谁这么怨恨过,觉得我恶心,觉得我活该。”

他乞求我的暴力,让我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这经过他爷爷的允许,允许他最后再放肆一次,留学回来就要改头换面做另一个人。他要娶一个同龄的女人,一个门当户对的,漂亮贤惠的女人。

唯独不会是比他年长,能描摹出母亲之像的女人。

“我活该没人爱我。”

沼崎说。

“是的,没人愿意。”

我说。

拳头落在他身上。

到此为止了,彻底结束了。

我会在完成所有考试后,找搬家公司,把出租屋 留下的生活痕迹全部清除。也许考虑休学半年,或者一年。也许我只要一个夏天就能痊愈。很累,累到不行,累到……就算夏天能治好我,我也要拖延最后一天才轻去找新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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