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尧并没有将自己整个人露出来，而是半掩着门，只堪堪探出了了一个脑袋，置身于光亮之中，手里提着的那一兜菜却是都展露了出来，几根翠绿的青菜从塑料袋里面也跟着探出脑袋，在灯光的反射下看不清形态。

于是乎，签的下几千万的合同，喝得了最烈的酒，熬得了最长的夜的钟南，就这么被玉尧着突如其来的一开门一回头给吓傻了。

楞楞的杵在那里笑里带着惊讶，惊讶里面藏着震惊。

铁门里面的灯是声控的，这会儿看两人都没了动静，不多时灯光便暗了下去，连带着把玉尧也藏在了黑暗之中，一同隐藏起来的，还有玉尧那渐渐灰暗的眸光。

半天等不到钟南的回应，以为他今天特地跟到楼下就算是到此为止了，玉尧便不再言语，关了门，打算独自回家。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直杵在原地的钟南却是突然像是被火燎了屁股，两步蹦上台阶就拉开了门。

玉尧被他着突然的动作吓的嚎了一嗓子，声控灯再次应声而亮，钟南将自己手里的橘子换了一只手，关上了门，笑了。

玉尧也放开了一直握在能把手上的手，学着钟南将那一袋子菜换了一个手拎着。

“南哥！”然后他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铁门里面的东西很是简陋，因为一楼还有一个店面的关系，所以一开门便能看到上楼的楼梯口，楼梯很窄，大概就是那种，一个人走还算宽敞，但两个人并排却又容不下的距离，楼梯口的左边，靠近店面的那一边，就是一扇电梯门。

钟南瞟了一眼他羞红的脸，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了，一秒钟后又被他拼命咽了回去，忍住了自己的得意忘形。“来都来了！你不介意的话就上去看看。”

“嗯！”玉尧笑了，很用力的点了一下头，顶着红透的耳根举着手里的那一袋子菜在中南面前晃了晃。“我还买了菜，可以给你做饭吃！”

然后玉尧先挪动了脚步按开了电梯，这会儿电梯没用，按键后三秒钟不到电梯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钟南跟着他走进了电梯，看玉尧一进来就缩在角落杵着，他眉毛挑了挑，不咸不淡的接着他刚刚的话回答。“你这饭请得挺没有诚意的，我愣是等了三年多才吃上。”

钟南的调侃不咸不淡，提及以往，不可避免玉尧的气势又跟着弱了几分，脑袋恨不得直接缩进肚子里，声音更是压低得不用心都听不见。

“对不起…南哥…我…我那时候不应该…”

正说着不知什么时候钟南转过了身，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朝着玉尧手里的那一袋子菜就伸了过来，清凉的指间带着某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就碰到了他食指的指背上，事出突然，玉尧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劈了叉。

钟南说：“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你见人就怂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变？给我吧！我来提。”

说着他修长的三根手指直接穿进了塑料袋的提手里，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一带菜给拎到了自己手里，而后又换到自己原本就提着橘子的那只手里，站得笔直。

玉尧握了握被塑料袋勒得有些发胀的手指，好半天才把脑袋抬了起来，也不靠着墙了，学着钟南的样子努力的将身体崩的笔直。“已经快好了！我…才没有…见人就怂。而且，走了那么远的路我都已经提回来，不用你。”

似乎是终于喜欢了电梯里这狭小的氛围了，又好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说的话多了，也不磕巴了。

欣喜万分的钟南百忙之中瞟了他一眼，眉毛扬了扬，声音都带着几分揶揄。“哦！所以这是嫌弃我出现的太晚了？”

玉尧大囧，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底气瞬间就散了。“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钟南更乐了。“长本事了，几年不见都会拿我寻开心了。”

玉尧一噎，缩在一旁，咬着牙，打算死都不说话了。

八层的电梯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也就聊了这么两句就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钟南伫立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静默了好久。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走廊。

锈迹斑斑的铁门。

拖鞋鞋架乱七八糟摆满的门口。

却生活着最让他心心念念的玉尧。

玉尧从钟南电梯门之间的缝隙中挤了出来，猫着脑袋走在前面带路。

看着突入眼帘的背影，钟南轻叹口气，紧了紧手里的东西，抬腿跟上。

想来还真是年纪大了容易想的多，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都已经在自己眼前了，还去怀念那些已经追不回来的日子做什么。

玉尧租的房子其实就在电梯的旁边，出了电梯门，左边是801，右边就是810。他就站在钟南的眼前，站在门外低着头拿着一串钥匙在找开这扇门的那一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所有在用的钥匙都串在了一起，一眼扫过去长的短的各式各样的钥匙有七八把，一串金属中间唯一打眼的是一根红色的尼龙编织绳，手穿过去可以绕在手腕上，这就算是一串钥匙上唯一的装饰了。

不由得钟南又想起了三年前。

钟南有一只名叫卡卡的花狸猫，那是他八岁时爸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卡卡刚交到钟南手上的时候只不过是两个月大，钟南一点点喂养起来，猫很乖，也很粘人。

那时候他爸的工作大部分重心都还在南方，为了实现他妈过年一家团圆的愿望，大四的那年寒假，他跟着老妈，去南方陪老爸过年。

那年的南方没有下雪，虽然也有冷风呼呼的往脸上灌，但只要不是下雨的天，依旧挡不住他每天出去遛猫的决心。

猫是老猫了，吃东西慢悠悠，走路也慢悠悠，整天趴在那里死寂沉沉，钟南也心知肚明他时日不多了，于是抱着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满大街的溜达。

说得好是遛猫，说不好其实就是无聊了自己遛自己。

他活动的范围不定，有一天，他遛抱着卡卡遛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篮球场，球场里各种大大小小的少年围着一个篮球拍上拍下，球场外的垃圾桶旁边，裹着一身单薄的高中校服的玉尧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片面包在诱惑同样蹲在他对面的猫。

一人一猫似乎在经历着某种拉扯，蹲在那里对瞪了半天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喂！猫是不会吃面包的。”他抱着卡卡绕了大半个球场好心提醒一句，不曾想一出口便将那一人一猫惊得人仰马翻。

额~是人仰！猫翻！

玉尧先是浑身一抖，整个人跌坐到了地上。而跟他对峙了半天的那只猫，当场原地起飞，然后来了一个超高难度的三十六转体后空翻落到地上，然后一溜烟没影了。

就连他怀里的卡卡，也是“喵呜”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蹦到了地上，舔着鼻子就去嗅玉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