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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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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御诸的白发在坠落中绽开如雪浪,下方岩浆突然凝固成黑色镜面。当她足尖触及镜面的刹那,万千星辰的倒影从脚底涟漪中升起,构筑出囚笼般的星空牢狱。

"汝至。…"东皇太一的声音从每颗星辰中同时响起,那些星子突然变成无数双金色瞳孔。

她直视最近的那双金瞳,所有瞳孔同时收缩,镜面下浮现出被锁链缠绕的少女虚影——竟是童年的顾御诸自己。

“你真烦啊。”顾御诸抱怨道,“我现在没工夫和你周转。”

东皇太一的声音从星渊深处传来,低沉如远古钟鸣:

“汝已得偿所愿——逆鳞归主,禁制已破,还妄全身而退?”

顾御诸嗤笑一声。“安啦。人嘛,贪点小便宜,正常。”

星渊骤然扭曲,无数星轨在她周身交织成锁链,却在她抬眸的刹那寸寸崩裂。

“汝可知,逆鳞归主之意味?”

东皇太一的声音忽然贴近,黑金面具自星渊浮出,面具下是缓缓坍缩的紫微垣星图。

顾御诸剑尖轻挑,逆鳞嗡鸣,却不回答。

星渊震颤,东皇太一的袖袍翻卷如垂天之云。

“汝本不该存于此世。” 东皇太一冷声道,“逆鳞择主,是因汝与韩非子同属‘悖逆者’。”

顾御诸眯起眼。

星图骤然坍缩,东皇太一的声音染上怒意:

“汝等妄图以人力篡改天命,终将招致湮灭!”

“湮灭?”顾御诸忽然冷笑,白发如雪浪翻涌,“那倒如我所愿啊。”

顾御诸突然并指斩向虚空。没有剑气,没有光芒,唯有绝对的力量撕开维度,黑金面具在她面前一分为二。

星渊在死寂中战栗。那些号称永恒不灭的星辰接连黯淡,像被掐灭的烛火。

顾御诸踏着凝固的星光向前,每一步都让空间裂纹加深一分:"你能困住我,不过是因为我自愿入局。"

菊露剑不知何时已抵住了什么。

就在那一瞬,顾御诸看见了、理解了——

青铜表面渗出淡金色的脓液,在虚空中凝结成倒悬的婴儿。四十八个——它们用脐带缠绕着彼此的头颅,唱诵着被抹去的章节。

那些倒悬的婴儿不是实体,而是被集体意识孕育的"概念"。脐带里流动的不是血液,是《天问》里未被书写的诘问,是历代方士对长生的执念,是千万庶民跪拜时膝盖压碎的尘埃。

青铜表面每一道纹路都在述说同一个真相:东皇太一从来不是某个存在,而是未愈的伤口结出的痂。那些金线是皇权与神权交织的血管,青铜锈色下覆盖着"受命于天"的集体癔症。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虚晃之梦。

"真没意思。"她突然觉得疲惫,"把斗争包装成天道,把苦难美化为劫数——"菊露剑随手一划,青铜面具裂开的地方露出生铁胚子,"连神祇都要偷工减料。"

"现在规则变了。"

她抵住的,是它的鼻尖。

东皇太一的瞳孔剧烈收缩。它看清了顾御诸眼底流转的暗金色——那不是苍龙七宿的力量,而是更暴戾的存在。是连典籍都只用"不可名状之物"记载的禁忌。

“汝…”

"四方之力……"顾御诸剑尖轻挑,一缕黑气从空间裂缝中抽出。整个星渊开始颤抖。不是幻象更迭,而是存在层面的溃散。眼前之人——她是行走的天灾,是连天道都要避让的悖论。

“汝欲何为?” 东皇太一终于妥协。

“‘无为’。”顾御诸笑说,“你我争了几百年,和小屁孩子闹矛盾似的谁也不让着谁。现在好了——你弄不死我,我也弄不死你,我现在急着回去吃口热饭,就请你把我想要的人给了我,此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东皇太一的星图归于沉寂。

“说句好听的——

你我可同辉。”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冰刃划过:

“若不允?”

“那便鱼死网破。”她轻笑,“看是你的‘天道’先崩,还是我的命先尽。”

良久,星图缓缓流转,东皇太一的声音里渗出几分苍凉:

"汝既知天命三分,何苦屡屡僭越?"

顾御诸指尖轻抚过菊露剑脊,星河映出她带笑的眉眼:"这话说的——"她眼中忽然漾出几分柔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不改命,难道等着饿殍填沟壑?"

星渊忽明忽暗,似在挣扎。良久,东皇太一诵:

"民生各有所乐兮,吾独好修以为常......"

"允汝所求,然——"

"知道啦。"顾御诸摆摆手打断这文绉绉的威胁,"尽量不掀你棋盘就是。"她突然正色,指尖凝出一缕大荒煞气:"但若见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那就怪不得我。"她将煞气捏碎成星尘,"毕竟固时俗之流从,又孰能无变化?"

星渊在寂静中流淌。

星光是细密的雾,像春蚕吐出的丝,轻轻缠绕在顾御诸的发梢。她伸手拨弄,指尖便沾上一点微凉的银辉,像是捧了一捧未化的雪。

那些曾狰狞的星轨,此刻温顺地铺展在她脚下,如同一条缀满萤火的溪流,潺潺地流向深处。青铜面具的裂痕间不再渗出金色的血。

东皇太一的声音不再如钟磬轰鸣,而是像风吹过竹简的沙沙声,低缓而沉静:

“为何?”

顾御诸抬眸,看见星渊的穹顶不再是压迫的黑暗,而是一片柔和的深蓝,像是未破晓时的天光。那些曾如刀锋般锐利的星辰,此刻只是安静地悬在那里,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珠玑,莹润而温柔。

"汝曾为韩非之死纵横仙山。"

"为救凡人之命强逆天命。"

"如今却说...放下?"

顾御诸浅笑。

她说,云梦山的雾总是很轻。

晨光穿过竹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御诸记得自己总爱赤着脚踩上去,足底沾着微凉的露水,一步一步,从廊下走到溪边。

溪水清得能数清河底的鹅卵石。她曾蹲在那里,看盖聂练剑。他的剑势很静,像山间的风,起落间只惊动几片落叶。有时他回头,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便微微颔首,眼底浮着浅淡的笑意。

那时的风很慢。

她记得自己常躺在溪畔的巨石上,嘴里叼一根甜草茎,看云从山巅流过。盖聂偶尔会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却很少翻动。她知道,他只是在陪她。

"姑娘。"他会这样唤她,声音比溪水还清,"该回去了。"

她便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故意拖长语调:"再等等嘛——"

等什么呢?

或许是等一朵云飘过山顶,等一只山雀停在枝头,又或者,只是贪恋这一刻的安宁。

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沧海怒涛,也踏过烽火狼烟,可记忆最深的,仍是云梦山的那段日子——

风是轻的,阳光是暖的,而那个总是沉默的人,会在她耍赖时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多陪她坐一会儿。

她摩挲着腰间的菊露,叹了口气,语气轻盈却坚定:

“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过累了。毕竟,还有人等我回家。”

"不值。" 青铜面具说出最后判词,声音低喃,星图流转的速度放缓,如同一位老者终于放下执念,缓缓合上竹简。

“却解。”

愿为一人,暂搁千载执念。

顾御诸微微一笑,伸手接住一只飘落的星。

星渊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静谧而温柔。

当东皇太一的星图最终归于沉寂时,顾御诸的白发无风自动。那些发丝在虚空中划出的弧线,突然让她想起某个雪夜——盖聂的木剑在月下划出同样温柔的轨迹。

"汝可同辉。"东皇太一的声音混着星砂摩擦的碎响传来。

现实中的星宫已化为废墟。

晓梦子揽着昏迷的高月,雪霁剑横挡身前;月神等人被道家禁制禁锢,面色惨白。

虚空突然裂开,顾御诸踏着星尘归来,逆鳞剑在她掌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谈妥了?”晓梦子挑眉。

“嗯。”顾御诸弯腰抱起高月,轻声道,“回家。”

顾御诸的白发在星尘中拂过,如同拂去棋盘上最后一粒尘埃。她转身时,星渊的碎片在她身后凝结成一面水镜,镜中映着乌江畔的景象——

项少羽的破阵霸王枪插在岸边,枪缨在风中飘荡如不散的魂。

她收回目光。

"阿云。"

这声呼唤穿透星渊的余韵。顾御诸蓦然回首,看见盖聂站在现实与虚空的交界处。

"该回去了。"盖聂问得很轻,像问"今日吃鱼否"般寻常。

顾御诸忽然笑了。她挥手,让最后一缕星屑缠绕上盖聂的腕间:"嗯,回家吃鱼。"

……

她正在坠落——或者说,是整个世界正在向她攀升。

云层如破碎的帛锦,被她的衣袂撕开,露出下方斑驳的山河。乌江的水面越来越近,倒映着她下坠的身影,白发如流散的雪,在风中猎猎飞扬。

"阿云姐姐?"

荆天明的声音穿透层层时空。她转动眼球,这个动作需要三百年,或者三瞬,看见少年墨眉剑上凝结的泪正倒流回眼眶。

“苍龙。”她心下念。

江水停了。每一滴水都裂变成更小的水,每个水分子里都盘着一条微缩的龙。

当亿万龙吟共振时,真正的苍龙破云而入。她踩住龙脊的动作如此自然,仿佛百年前在云梦山涧踩着鹅卵石过溪。

好想念一句中二的词装逼。她想。

「万象唯一,我即天意。」

「谁阻我,我便斩谁。」

天光从她背后刺穿云层时,顾御诸忽然觉得很好笑。

那光太亮了,亮得能照见乌江底每粒沙的阴影,亮得让项少羽自刎的剑锋像孩童的玩具般可笑。她看着血珠从霸王颈间喷出,却在半空凝滞成红色的琥珀。

乌江倒流,浪花从下游往上游奔跑,水珠一颗颗跳回云里。

汉军的欢呼,楚军的哀歌,都在天光里熔化成蜂鸣。

顾御诸转头,看见盖聂站在三丈外的江畔后。他手中的夜荼刀穗在风里晃,系着的青玉转啊转——

她还看见,盖聂眼角的湿意。

“欢迎回来。”

江水突然恢复流动。所有凝滞的血珠、呐喊、剑光轰然坠落,在乌江里砸出万千个漩涡。

顾御诸踩着苍龙的脊背走过去,龙鳞硌得脚心发痒。她突然特想吃天命烤的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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