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萨拉斯圣玛丽医院病房内。沃克在昏睡中醒过来,看见自己手上扎着针打着吊瓶。旁边有个女护士过来查房,她正打算走转眼看见沃克醒过来,惊喜道:“沃克先生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急问:“柏得在哪,我要见柏得。啊,嘶……”
沃克一动身右侧肩膀便产生一股剧烈的灼烧感,他还没有完全体悟到下一秒左腿上的剧痛便蔓延至全身。这种灼烧感与骨裂感,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中枢神经系统都在接受高强烈的运作,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撕碎。
他觉得生不如死像是有好几个人在拉拽自己的身体,宛如身临在车裂的刑罚当中。
昨天晚上在还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过来的情况下,他们都以为要葬身在那里。沃克还因为之前被奎兰泼了汽油的原因。一点火星子飘到他衣服上,加之他被雕像砸中腿根本没办法爬起来走路。导致他难以自救,柏得见状赶紧脱下衣服拍掉他身上的火。
不久警察和消防人员过来,他们用高压水枪冲洗教堂,二人终于得救。
由于过度劳累再加上神经紧绷,一下子松懈沃克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他好害怕那天晚上活下来的是他死得是柏得,急着想要见到他的身影。
护士见对方情绪有些激动便轻声安抚:“您放心,柏得先生的情况比您要好得多,他现在正在会议室与警方交涉,等会就回来见你。”
“那我更应该过去看看。”沃克一动身就感受到肩膀上一股剧痛每一寸肉都在叫嚣。
护士一脸担忧:“小心,您别动。您左侧的肩膀连着脖子这块地方有几处已经判定为深二度烧伤,左腿骨折,需要好好静养。”
“你说什么?”沃克不愿相信,侧过眼看向自己的肩膀,脖子连着几处都被纱布包裹着又将视线往下移瞧见自己的腿,一场大火差点毁了他。
沃克心里开始有一团黑色的云雾笼罩,满脸疑问、恐惧,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不想变成残疾,不想此后成为一个没有用的人,不想被别人永远伺候。他望着天花板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不安与慌张。
这时柏得走进来,看见沃克醒了便让护士先离开。
“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柏得随手摆好椅子一屁股坐下,他脸上尽显疲态看着自己表弟被烧成这样又不免心疼。
“医生们判定你伤口几处有深二度烧伤,这些日子便好好静养吧外面的事我会应付,等事情一结束我会联系国际上最好的烧伤治疗专家,以最大程度上确保你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沃克担忧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在教堂里……”
柏得摆手道:“没有,不是那天的事,咳咳。”
他因为沃克挡住掉下来的房梁砸中后背,肺部有了内伤不好恢复,柏得不打算告诉他免得他又胡思乱想。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奎兰和阿通那两个家伙要怎么处置。”沃克问。
一提到这两个人来气,拿了他的钱最后尽然反水放火烧人,既然他不义那就别怪自己无情,“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好好在这养着其它的就不要多问了。”
“柏得,万事要小心,注意安全。”
柏得拍拍他的手,温声笑道:“饿了吧,我出去叫人送餐过来。”
“嗯!”
他起身离开轻轻关上门,笑容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忧愁的面孔。
他靠在墙上贪婪的呼吸空气,刚刚警察来过说金敏贤昨天晚上报警后就在橡树大街出了车祸。
警方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一滩血,现在找不到了人。
碰巧那边又没有摄像头,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他想金敏贤一定是在知道他们遇难报完警之后跑出旅馆急着找自己,才会遇到车祸的。
这个笨蛋,外面多冷啊,跑出来干什么。
柏得对金敏贤失踪很是自责,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见是警方那边的人打过来的马上接通。
“喂,罗文。”
“柏得先生,我们调查到那个阿通昨天晚上有人在萨拉斯东北部城郊外的阿瓦隆小镇的酒吧里见到过他。至于那个奎兰现在还在调查当中,我们猜测他应该躲不远。”
柏得沉着声道:“我知道了,奎兰的事就拜托罗文警长多费点心,要抓到他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我。”
“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好。”
“嗯,辛苦你了,没别的事我这边先挂了。”
柏得挂断电话,在寂静无声的医院走廊里难以接受金敏贤失踪的事实,抬手捂住一双眼睛,感觉心里面闷闷得却没办法把悲伤的情绪发泄出来,难受的想躺在地上捶胸大哭。
之后这几日,他在萨拉斯这里忙着料理奎兰留下了的烂摊子。忙完工厂管理的事就到医院来看望沃克的病情,还要时时刻
刻关心金敏贤失踪和奎兰他们的下落的情况。
有时候吃着饭警察局一个电话他又得撂下工作跑过去,实在分身乏术。
一个星期以后沃克的伤势有所好转,医生建议他坐着轮椅多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好让烧伤恢复的更加快速一些。
在圣玛丽医院隔壁公园,那里绿树环绕种了许多广玉兰,因还没有到四月故而树上一朵花都未开。公园中央的圆形广场有一座人体雕像喷泉,旁边建了一座由几根罗马柱支撑的廊庭直通医院。
这里有园丁负责搭理植被花草,一些病人也会在公园的小径上散散步,
威格兰的天气总是雾蒙蒙的,在繁华的雾都即便一个月有大半的天气不是那么风和日丽,但还是有那么几天会出太阳。
但是在工业地区的萨拉斯一个月有那么一天出太阳都算是不错的了,今天倒是出奇的天气晴朗。
趁着这个机会二人吃完早饭,柏得便推着沃克下楼来这公园散散步,他们坐在廊庭下,周边都是过来晒太阳散步的病人以及家属。
“柏得,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奎兰和阿通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依我看不能总是依赖着警方,他们办事效率实在是太慢了照这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奎兰。”
沃克看向柏得,见他低头走神便轻声叫唤他的名字,“柏得,柏得,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里走出来对沃克眨了下眼,一脸懵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沃克蹙眉,“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最近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
柏得摇头,“没有,没什么事。”
他侧过头望向另一边,沃克看出来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神色一下严肃起来,道:“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要不说我就亲自去问罗文。”
沃克看着他的侧颜,想到这几天都不见金敏贤,会不会是因为她?
“敏贤呢?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你没告诉她我受伤了吗?你说话啊柏得……”
沃克轻轻晃了晃柏得的手,继续追问:“是不是因为敏贤,到底怎么了?“
柏得感到心脏中的血液如海水般波涛汹涌,是那么难受。
他轻叹一声,“那天晚上我让旅馆的人帮我带话给敏贤,她知道后就急匆匆跑出去了。怎料出了车祸下落不明,唯一的目击者还是个疯子什么都问不出来,现场流了一滩血……”
柏得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抽泣道:“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傻,外面下那么大雪跑出来干什么。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你说她还能去哪。她都受伤了一个人流了那么多血,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好后悔把带她过来。“
身为柏锐集团的董事长,德文公爵的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实在是有失分寸。柏得知道自己失了态,仰起头手不停的向上擦拭脸上的泪水。沃克还记得上次他哭的时候是因为钱伯母去世,这是他第二次见他哭了。
“沃克,我真的好怕,好怕万一她……”
“不会的。”沃克打断柏得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咱们换一条思路想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是一天没有找到敏贤那就说明她一定还活着,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你去救她。总比,见到一具尸首来的强一些。”
现在找不着人他只当沃克说得有道理。“你说得对,敏贤还没有找到那就说明她还没死,我不能就那么丧气。”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沃克受伤到金敏贤失踪这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奎兰造成的。不抓到他,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睡个好觉。
***
晚上十点整,萨拉斯东北部城郊外的阿瓦隆小镇,阿通裹着一条黑色起球的围巾出现在荒凉寒冷的小镇街道旁。
他走路蜷缩驼背,双眼左顾右盼。路上时不时会驶过几辆汽车,打着信号灯亮得闪瞎人眼。
阿通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面前的一排公告栏。上面贴着他和奎兰的通缉令,悬赏100万美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给别人打工勤勤恳恳才勉强挣得一百万,现在只不过是放了火,杀了人身价就值这么多。
他自嘲般摇头冷笑,转而继续往前走。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来到一所老旧公寓,里面没有电梯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口香糖,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漫着楼下多日无人打扫的垃圾堆的恶臭味。
阿通迈着双腿一步步爬上楼梯,楼道的电灯却一闪一闪,苍蝇还在它周围四处飞窜。
爬到第五层,他停在一座铁制门前抬手敲了敲。
叩叩叩——
房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谨慎的探出头打量来人,见是他便往后退将门全部打开让人进来。
“你现在就住在这,知不知道外面到处都贴着你我的通缉令?”阿通一进来就对奎兰说刚才看见的事情。
“我知道……”
奎兰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让阿通摸不着头脑。
“那你下一步要这么打算,我看这边怕是不能久待了。白天人多好掩护,趁着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吧。”
奎兰道:“我已经打算好了,可是现在走还不是时候。如今这件事风头正盛等这风头过了我再走也不迟。”
“那万一他们找到……”
“他们不会找到我的,你就放心吧。”奎兰打断阿通的话,他从饭桌上拿起自己平日里常用的水杯走进厨房到洗手池边扭开水龙头接水,阿通连忙跟了上去。
他继续说:“这里偏僻的很,况且沃克受了重伤柏得那小子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就算是他真得找到我,我也早早布置了逃跑计划,怎么着他柏得也别想抓到。”
“那……”阿通说出口的话又塞了回去,他犹豫思索到底要不要说。
奎兰问:“你想说什么?”
阿通咽了咽唾沫,舔了下唇,手捏着手。谨慎道:“上次你不是说帮你干完这一单你就会分我一半的酬劳吗?我老婆看病还差一百万呢。女儿昨天刚打电话来催了,今天可是最后一日,医院那边不能再拖了。您看,要不,要不就今天晚上把钱结了吧。”
奎兰皱了下眉,说:“我不是已经把钱打给你了吗?”
阿通急道:“可是当初你跟我说帮你运货,所得的钱我们五五分的呀?”
“哼!”奎兰冷笑一声,说:“当初我是说了这话,那是运货之后酬劳五五分,可那五百万是我绑架沃克得来的,有你什么事?”
阿通听了这话仿佛觉得天边有一道惊雷劈在他的脑门上,让他差一点提不上气来。
他上前两步,说:“难道绑架沃克我没有给你出力,那几箱汽油是谁买的教堂上的火又是谁让放的。那五百万怎么就没有我的份,我要是到警察那边说你看谁会被罚的重一些。”
奎兰没想到阿通为了钱尽然敢这么硬气,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可一想到那五百万来之不易还没在自己手里捂热就要分给他一半,这心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样,又痒又痛。
他瞬间变脸,厉声怒骂:“你还真是脸皮厚,我看你老婆生病是假想从我身上扒下半张皮才是真。这钱是柏得打给我的,有本事你回去找他要啊!你啊,就是见钱眼开,想钱想疯了。我告诉你除非是我死了,这五百万你一个子也别想要得到。赶快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说罢,奎兰走到一旁的冰箱前打开门往里面翻找食物。
阿通攥紧了拳头,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在膨胀要从筋脉里冲出皮肤,每一根寒毛都在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