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往来京城与江宁至少也要一个月,我必须得想个法子稳住胡荣,还要把步于飞救出来。
我造了一个假账本,并让风满楼放出消息,要霍家用步于飞来换账本。
如此一来,他们便还能暂时相信账本还在城内。
七日后,月圆之夜,我们在城角街口相接,我见到了浑身是血的步于飞,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账本呢?”霍停云本人没来,只派了一个手下领着一帮人来见我。
我蒙着面,亮了亮手中的账本。
“你先放了他,等我知道他安全了之后再将账本交给你们。”
领头人沉下脸,“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站的地方离他们有些远,如果我转身离开,他们一定抓不住。
“他现在这个样子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你们抓住,不见到他安全离开我是不会将账本还给你的,你应该见识过我的轻功。”
他沉思片刻,“好,我们放他离开,但只要他一离开,你就得将面罩摘下来,否则我们不会放他走。”
这群人真阴毒,如此一来,我便隐藏不住了,就算我背信弃义逃走,他们也能很快在江南找到我。
看着步于飞那凄惨的模样,我只得答应,“好。”
他将步于飞放走,我便拉下了面罩,待到远处燃起焰火,我知道他们已经安全过后,才拿起账本一跃而下。
“我要见霍停云。”
既然藏不住了,索性换个方式做事。
领头人冷哼一声,“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他们将我的手反绑起来送到霍府,我终于见到了霍停云。
他正悠闲地坐着品茶,见了我,便绕着圈打量了起来。
“哟,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怎么干起贼人的事来了。”
这张脸真让人恶心。
“让你的手下都出去。”我皱起眉来盯着他。
他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鼓起了掌,“都下去。”
领头人将账本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我要跟你合作。”
霍停云笑望着我,左右看了一下,故作震惊道,“我没听错吧?”
“胡家倒台了,胡荣迟早得垮,你现在跟我合作,还来得及。”
他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仰视着他,“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勾起嘴角一笑,“这么重要的账本,霍老板一定从没给别人看过吧。”
他瞬间变了脸色,冲到账本面前去狂翻。
这是他自己写的账本,别人看不出真假,但他一定能看出。
果然,他愤怒地锤着桌子,将那账本撕得稀巴烂,碎纸飞了满天,他回过头来抓着我的衣领,目眦尽裂,逼问道,“账本呢,你放哪儿了!”
“霍老板别担心呀,我把它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保证,没有人能找得到。”
他颤着手松开了我,咬牙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想要胡家倒台的人。”
他抬起头盯着我,“谁派你来的。”
我低眼一转,“户部尚书,余观鸿。”
“他?”霍停云皱了眉头,踱步了半天,随即笑出了声,“看来胡家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呀。”
“江南是块大肥肉,想来啃一口的饿狼不少,胡家倒了,迟早会有人来扳倒胡荣,你跟我们合作,大家一起发财,岂不是更好?”
“哈哈哈,”他揽过我的肩膀,“你早说了嘛,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我抬起头来对他一笑,“若没有点把柄捏在手里,哪儿敢这么轻易地跟你合作呀?”
他望着门外,轻蔑地一笑,“亏得我还娶了胡荣的女儿做老婆,这下看来,又要大义灭亲咯。”
他用这样语气说着这些残忍的话,真叫人恶心。
说到这儿他忽然低头望着我,“哦!说起来,那个告诉你账本信息的娘们我才刚刚处理了,你要不要看看啊?”
我愣住了,“什么?”
“别装傻了,全天下知道我那账本的就她一个。”
我握紧了拳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望着我,哈哈大笑起来,“你瞧瞧你这表情,”他凑到我的耳边,低声道,“我当年放了她一条生路,她竟然敢恩将仇报出卖我,我就一拳一拳地,把她打死了。”
这个混账!
“如果你敢耍我,你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霍家丢了东西的消息在江南传得很快,那天胡荣邀他去府上喝茶,我便让他按我说的去向胡荣禀报。
“岳父大人您放心,丢了件小东西,已经找回来了,人也都处理干净了。”
胡荣淡定地喝着茶,嘱咐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熬不熬的过去就看这段时日了。”
霍停云表面上点头哈腰地应着,心中却无比贪婪,以为自己搭对了船,还能从这片风浪中安然驶过。
我还要他搜集胡荣贪赃枉法的证据,好好保存起来等待京城来人审查。
“到时候你检举有功,余尚书会好好提拔你的。”
他十分谨慎,始终对我有怀疑,逼我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去找余尚书。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京城派来的特使到达城郊,他望着我,我对他道,“你看吧,我没有骗你。”
他埋着头,忽而哈哈大笑,“这些年我一直被胡荣踩在脚下,如今终于也到了我翻身的时候,哈哈哈哈哈。”
特使带来圣旨,调遣了驻扎江北的远东军将两江都府团团围住,我带着霍停云向特使献上证据,他们一眼便认出了我。
这两位特使都是我父亲的学生。
“霍停云勾结胡荣,贿赂朝廷官员、作奸犯科、滥杀无辜、无恶不作,即刻将其关押,择日问审!”
他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我,大吼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我笑着道,“账本啊,霍老板。”
胡荣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他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饮下一杯毒酒。
顺着账本上的线索,江南一带多个地方官员和商人被纠察出来,下狱判罪,霍停云也被问斩,江南一带,终于换了副新模样。
回到京城后我休息了半个多月,回想起胡荣坐在火中那安然的神情,心头一直难以平复。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荣华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端坐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黑血从嘴角流出。
“大小姐,夫人叫你去吃饭啦!”
素素活力满满的叫声让我瞬间回过神来,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她是我前些年在街上救下的一个小乞丐。她的父母本是商人,后来生意垮了,就带着女儿四处奔波逃命,直至被讨债的人逼死。
素素说,那段饥寒交迫的流浪日子,反而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从前爹娘总是顾着生意,我们一家人相聚一同吃饭的时日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反倒是在后来我们相依为命流浪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即便是睡在破旧的废庙里我也不觉得冷,就算是吃着一个偷来的脏大饼我也觉得香。”
父母离世后,素素独自在街头流浪了几年,我遇到她时,她正因为偷东西被京城长街的一个烧饼摊老板追着打。
她那时瘦得皮包骨头,那老板打得又狠,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阻止了那老板,将烧饼钱付给了他,又带这小姑娘去吃了顿饭。
我本以为她吃完了饭便算是结束了,谁知道我走的时候她忽然抱住了我的大腿。
“好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能为姑娘你当牛做马,侍奉左右!”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实在是难以承受,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进了相府后就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长了些肉,人也变得灵巧可爱,平日里我很少见到她,直到几个月前爹娘硬要我选个贴身丫鬟,我才想起了她。
素素虽然命运多舛,却从未放弃过生活的希望,我每每看到她的笑容,心中的阴霾就一扫而空。
阿染和哥哥都不在京城,我闲来无事,竟也常去宫里找江辰玩。
“你宫里那些妃子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他认真地写着字,脸不红心不跳,反过来调侃道,“她们再好看都比不过符姑娘你一个。”
我笑道,“少来,我可是听说了你对秦婉妹妹有多好,怕不是三千佳丽都比不上她一个吧。”
他没说话,提笔自写着字。
阿染回来的那一天,我在城外的长亭中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我才看见他骑着马出现在火红的天际之下。
与他分别的这些年我也曾偷偷去漠北看过他,只是每次都站得远远的。看他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样子,我总不愿意打扰他。
我紧紧地拥抱着他,再也不想与他分开。
阿染回来了,陛下也很高兴,他邀约我们一同去宫外赏花,谁知竟遇上了刺客。
这次的刺客出现的太过奇怪,我拜托阿澈帮我调查,可线索太少,陛下又不愿声张,此事便渐渐不了了之了。
随着蝉鸣声起,夏日渐渐来临,我在相府练剑时,江染忽然找了过来。
“你来做什么?”
“来娶你。”
我们的成亲之日定在八月初三,母亲知道后很高兴,连忙让人写信送去西南让哥哥回京。
唯独父亲愁容满面,我告诉他时他也只是勉强挤了个笑容。
“怎么了爹?”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
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我瞬间觉得他苍老了不少。
素素特别高兴,整天拉着我上街去挑婚服和首饰。
“小姐小姐,你看这个,”她拿起一支石榴红的金簪插在我的头发上,“真好看!”
我专门去做了件带着李花刺绣的婚服,因为他跟我说过他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夏去秋来,转眼就已临近婚期,王府里里外外都挂满了红帐,自从老王爷老王妃离世后,再也没有这么喜庆过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雍容明艳,也忍不住地期待起了拜堂成亲的日子。
我满心欢喜,可谁知边疆突然传来急报,一道圣旨降下,要我所爱的人即刻前往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