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预感似的，余音突然醒来，还没过午餐时间，但没有一点饥饿，网络讯息已经填饱她空荡的大脑。
自己站了大半天，换了各种角度，费尽心思拍下的主角被谢道翊的粉丝说成整容咖。
余音捏着手机的指节隐隐泛白，细细的骨头仿佛要挣出皮肤。
最近发生的坏事都离不开“谢道翊”这三个字。
平静好情绪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公司的公关部，她打电话给负责公关的同事，“下午好，你在忙吗？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也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啊，我真的不能帮这个忙，不然蒋总真的会把我开了的......”
电话那头没犹豫的求饶，余音不好再开口，只能另想办法。
原原本本，没有一丝修改痕迹的照片却被说成P图邪术，余音只能把相机里的视频导出在手机里，然后切了小号发微博。
视频配文：程简现场怼脸直拍。
谢道翊的粉丝还在到处宣言程简是照着谢道翊的模样整容，企图顶着“主持界的谢道翊”的头衔翻红。
而余音发出的视频过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热度，最后还是她动用“钞能力”把视频推送到热门。
可光用视频澄清还不够，网友不买账。
于是她把主意转向衣柜最下层的抽屉，快步走到衣柜前，蹲在地上拉开抽屉，她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簿，里面有不少照片。
她小心把高中的学生照和毕业合照从透明的薄膜里取出，两张交叠错开地摆在一起，用手机随手拍完立刻发了微博。
配文：回到十八岁
不过几分钟，浏览量就破百万。
有眼尖的粉丝很快发现合照里熟悉的面孔，一个顶着余音卡通头像的粉丝评论：第二张合照里站在你后面的人好像程简。
余音当然看见了，所以故意给自己小号发的视频点了赞又马上取消，然后再回复粉丝：高中同学。
下一秒，评论区就炸开了锅似的，涌进上万条评论。
“啊！娱乐圈这么小的吗！”
“这是在帮程简辟谣吧。”
“单纯发照片，拒绝过度解读。”
“从小美到大。”
......
有余音间接帮程简澄清，谢道翊的粉丝终于消停了一会儿，加上关注程简的人不算多，他就连上热搜也是跟着谢道翊的名字，所以关于他整容的话题很快就在热搜榜里找不到了。
门铃被按响，余音收好照片走出房门。她把人请进来，还没等乐文夏开口，抢先一步说：“其实你今天可以不用过来。”
“但是，蒋总说了让我守着你，寸步不离。”乐文夏目光坚定。要做好老板交代的工作，又不能惹余音烦，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乐文夏把有半个人高的手提袋放在地板上，从袋子里把五颜六色的小盒子一件件拿出来给余音看：“这些是昨天你让我买的。”
“说好送你的。”余音皱了下眉。
乐文夏连忙摆手：“太多了，而且也太贵重了。”
余音眨了眨眼：“可是我有代言，这些都不能戴。你收下吧，就算我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刚好又都是慢热的性子，只能在沙发上大眼瞪着小眼，虚度时间。最后还是乐文夏先开口：“今晚，纳西斯的总监约了你吃饭。”
思想放空了许久的余音回过神来，淡淡应道：“今晚不是谈合作，你可以不用跟着。”
余音跟着服务生走进西餐厅的包间里，她把墨镜摘下，非常主动地和艾文拥抱。
艾文戴着方方大大的黑色眼镜框，光溜溜的头顶被射灯照得有些反光，但不如耳廓上的耳钉闪亮，黑色缎面的宽敞敞的衣裤穿在身上像一套连衣裙。
艾文把服务生遣走后，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夹着嗓子道：“想和你吃顿饭真是太难了，还得排队。”
虽然艾文是男人，但他全身心就像个女人，尤其是撒起娇来。余音有些招架不住，捂着嘴笑：“别生气啦，我前几天刚杀青，这两天才闲下来。”
艾文嘴巴一撇，把开好的红酒倒进高脚杯里，问她：“你上次那么着急找我借衣服，原来是给节目的主持人借的？”
余音笑着点头。艾文又问：“老实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不信你们只是高中同学。”
“是高中同学，也是朋友。”
余音单手托着下巴，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话题艾文总是非常敏锐，他一下就捕捉到余音藏在眼底的雀跃，揶揄道：“是准备深度发展的朋友吧。”
被人一语道破心中秘密，余音弯起的嘴角瞬间垂下，坐正了身体。
艾文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突然皱起眉来：“你这位朋友名气不大，脾气倒挺大。”
“怎么会？”
“我诶，纳西斯的设计总监，亲自给他打电话，居然不接！”
余音抿了抿唇，“大概是陌生电话才不接吧。”
艾文不满余音帮程简说话，翘着手指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上余音的手机：“我是陌生电话，你总不是吧。你打电话给他，说我给他个面子，我今晚就要见他。”
余音脸上微笑瞬间凝住：“要不你用我的手机打吧。”
艾文斜了她一眼：“你打！为什么不打？普通同学而已，又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前任。”
见余音捏着手机，表情犯难，艾文惊道：“不会真让我猜中了吧，真是你前任？”
“嘘，别说话，我来打。”余音抬头，连忙制止艾文继续往下说。
除了上次红毯结束后的意外，两人再没有电话联系过，连几年前程简拿她手机换的来电备注，她都没改。
AAA大帅哥。
在嗡嗡声响起的那几秒，余音一方面希望电话不要被接通，另一方面又很期待听到一些声音。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耳根渐渐发烫。可艾文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只能强装微笑地等待。
手机里传来程简的声音，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可余音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的嗓子被糊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道：“程简，你现在有时间吗？”她莫名害怕被拒绝，接着说，“纳西斯的设计总监，艾文，他说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今天可以的话，他想和你聊聊。”
在艾文的注视下，余音放不开。或者说即使没有旁观者，她也会因为这通电话而紧张。
她假装困意突然来袭，用手挡住嘴巴，实际上牙磕着下牙给程简报餐厅的地址。
艾文见余音表情并无太大起伏，也慢慢收起刨根问底的对话，开始正儿八经和她聊工作生活，只是余音的心思早就跑开了。
她今天没化妆，居然连只显气色的唇膏都没带。
玻璃外的城市夜景繁华，映在玻璃上的面容影影绰绰，余音在门外脚步声渐近前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门被推开，程简出现的那一刻，余音唇线不自觉上扬，她察觉到后立刻绷紧，又强迫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
但她是中间人，只好匆匆看了程简一眼，马上再看艾文一眼，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程简倒不拘束，坐下后和艾文聊得火热，不过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话题。
余音听着不对劲，趁艾文去厕所的时间低声和旁边的人说：“话题别跑太偏......纳西斯最近在匹配代言人，你和他聊了这么多，有把握吗？”
“这话应该问你。”程简挑高了眉，把两人的餐盘调换了位置，“你让我来，你有把握吗？”
余音看着面前切好的牛排，低低道：“如果我说没有，你还会来吗？”
“会。”
四目相对时，程简的话语间有微不可察的得意：“没把握的事情你不会做。”
艾文回来后，余音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回来。她知道艾文爱喝红酒，以程简的名义点了瓶78年的罗曼尼康帝，艾文心情变得更好了，说什么都要和程简喝个尽兴。
余音知道程简是滴酒不沾的，能挡的她都帮忙挡了，几轮下来，余音喝的比程简和艾文加起来都多。
看艾文终于有些迷糊的仰靠在椅背上，余音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把额头往旁边倒，倒在程简的肩上，兀自笑道：“成了。”
这样的好消息，对于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的程简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一手撑着脑袋，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人，抽出被压住的手，捏了捏余音的脸颊：“你喝醉了。”
脸被人捏住又松开，余音的瞳孔瞬间扩大几分，她坐直了身体，把腿上的餐巾拿起放在桌上叠了又叠，缓缓道：“是你喝醉了。”
等到艾文和两人告别，这顿原本不谈合作的饭局终于算结束。
余音给自己戴上墨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给程简挡脸的物件，索性问服务员要了一个口罩，把程简的脸挡得严实。
要扶拽着一个比自己高差不多二十厘米的醉汉，余音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好在把人塞进车里之后就乖顺了许多。
出租车没开窗，余音怕程简觉得闷，伸手要去摘他的口罩。
指尖刚触上挂在他耳后的绳子，手腕突然被他扣住，余音看了眼前座只顾着开车的司机，于是凑近了些换只手给他摘口罩。
程简还抓着她的手贴着脸颊，微凉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在她灼热的手心滑蹭，唇齿不清地说些什么。
红灯，车道拥挤，司机一下一下踩着刹车，两人的肩膀渐渐挨得更近了。
喇叭声此起彼伏，贴着手心的嘴唇张张合合。余音太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有意把脸凑近了他的脸。
霓虹灯照进程简半阖的眼眸，照的瞳孔像是一颗五光十色的玻璃珠。
他突然有些孩子气地咬住她的虎口，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还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