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咳嗽了一声:“我听说,你已将封印术用得很熟练了?”
“也不是很熟练,这都是水户奶奶教我的。”她边说边偷偷地看去,还感激地笑了一笑。“只是封印术的知识太难,我还不能熟练地掌握。”
大蛇丸问:“这符合第三条吗?”
漩涡水户挪开了看她的视线:“这是特殊情况。”
“大蛇丸。”三代目匆匆插进来,故作腔调地慢慢开口道:“我看你是急了。”
他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来的恭敬:“三代目……”
玖辛奈竖着耳朵,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漩涡水户叹了一口气,说:“抱歉,玖辛奈,让你见到这幅混乱的样子……”
她连忙解释:“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
水户笑了下。很快地压低声音:“你不必待下去了。明天,到那间学习室来报道。”
她心里一跳:“我明白了……谢谢。”
正要离开,水户怀中煮橙子的清苦香味再一次笼罩住她:“出去之后,”她伸出一根食指,“向右走。”
大蛇丸和三代目还在背景里坚持着她无权旁听的讨论。明明看起来一副大局已定的模样,却好像有新的变数。大蛇丸到底提出了什么要求?看样子还与她有关。一阵恶寒沿着手臂爬下。开门时,她最后偏头看去,房间里的人都知道玖辛奈正要离开,但没有分来一个眼神。
忍校是非常老式的建筑,形似她故国北方某些来自上世纪友谊的设计,但应该只是凭着直觉选出最有效率又最省材的格式,于是便不谋而合。这条走廊上均匀分布着各科老师的办公室,基本没有单人的空间,除了最中央的校长室,而朝右直走便会来到食堂的后侧,朝左会回到教学楼。她还记得一些男生喜欢满身大汗地从食堂绕近路回来上课,有时候被老师责骂也要去翻窗爬墙,最后好像成了宣誓加入团队的固定仪式,一时间荣光满身,掀起了全校的叛逆风潮。水门是不参与的,因为他和猪鹿蝶关系好,有一种同性间作壁上观的不屑,但谁都知道这两方是在对立,毕业后就不是了,大家成了一等一的好队友。像贾宝玉当着表弟的面向外人劝学,这种无理的较量是有正当性的,否则男孩不会变为男人。社会总是逼着女孩成为女人,男孩成为男人。
尽头的老枫树下站着一个人。戴着黑色的帽子,被火红的枫叶挡了半边,她努力地睁眼,想要去辨认,却不敢确定,脚步渐渐地快了许多,这棵枫树种了很久,不知道是谁的手植,又是何年栽于此地,一到了春天,秋天,红得四围白墙都洇出岑岑然的锦绣画卷,好像另一个世界的江山——每到九月底,满树叶色渐渐变为浓淡不一的彤红,远远引人注目,有略大点的风吹过,树叶盘旋而落,洒落在墙外路过行人的肩头。这棵枫树种了很久,当时还没有砍,直到水门与她带着拍立得回来,才发现树已经不在了。
那个女孩转过来,玖辛奈飞奔上前去抱住了她,两个人在飞舞旋转的小翅膀间闹了一阵,她将头在玖辛奈胸前埋住,偏偏不肯抬头,不知道也是哭了还是怎么。她还是在狂喜,但以为樟子有坏消息来讲,所以还是问了,她已经有一颗大心脏了,是可以承受的:“怎么了?不是才刚回来吗?”
樟子闷闷地抓着她背后的衣服,头上还戴着那顶丑不拉几的黑帽子:“我不想……玖辛奈……”她觉得眼前的赤名樟子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她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成熟。最后,她这样说,依然没有露出那张脸:“我变化很大。”
玖辛奈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却非常非常亲密,没有人教过的亲密,她不说话,因为记得纲手是要重用樟子的,有些时候她弄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想要把谁捧杀,但是眼前这个人的命运却是和自己紧紧相连。她刚要问:“你……”樟子抢先一步,突然将手插进兜里,同时扬起脸:“我走了太久了,是不是?”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从眼角到额头都是烧伤后又好了的皮,好像一簇一簇的粗毛,野兽的皮毛,原本面团般清秀的脸被晒黑了一个度,脸窄,人也消瘦,一笑就露出两排森然的白牙,更显得憔悴。玖辛奈低低地惊叫一声,心头如有雷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又极快地变成嚎啕:“是谁——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恨他!”
樟子说:“是我。”
玖辛奈知道自己失言了,但很倔强地否认道:“不是你……”
揉皱报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她们仍然麽易分开,玖辛奈感觉到樟子在乱动,毫无预兆地将放在她身后的手臂一合,怀里的女孩“啊”地一下懊恼,好像有一张叶子飘过玖辛奈的耳边。
樟子嘻嘻笑着去用脸蹭开她脸上的泪水,还说:“我的东西掉了。”
玖辛奈顺从地松开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
“因为任务完成了。”
樟子弯下腰去。玖辛奈惊奇地看到她腰间一截短短的白肉。她也长高了。刚见面时没有注意,但她们的确一起进入了青春期,玖辛奈的青春期在木叶的青山绿水间发生展开,而樟子的青春期开头却如此恶劣,根本居无定所,纲手给人的任务都是这样。她听说过许多。
她决定好好地盘问樟子,要知道她每天吃了什么,有没有遇到旁人,经过了哪些地方,是否看到过自己无法见到的风景?如果答得不好……
“玖辛奈。”
她答应一声,眼前突然蒙上一层眼熟的白。樟子将这小纸片慢慢放远了,她的晶状体才聚焦。
赤名樟子举着那张免费拉面券,笑道:“不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去吃东西,聊天,无论什么,做你想做的事,和我一起。”
玖辛奈以为自己会笑,但是她提高了声音,嘴唇预备了几秒,竟然把这份煽情打破:“你怎么这样?!”
樟子说:“哪样啊。”
玖辛奈:“都回来了还不好好休息……”
樟子:“这还不算休息吗?”
玖辛奈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说不出话。
“好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那你先陪我去老家拿一下笔记。”
樟子知道了:“又要去封印班进修?”
玖辛奈说对。她们后来也没有聊起樟子的任务,一路上讲的全是八卦:“鹿久在图书馆被一个女孩教训了,他想要不登记借书证就拿走那本古文字典,哪知道那是人家也要的资料。当时的目击证人是木村静香——这个人神出鬼没,很有狗仔潜力。”
樟子:“狗仔是什么。然后呢?”
玖辛奈被自己逗笑了:“然后他就登记了。”
樟子:“你一定是那种爱写流水账的人。”
玖辛奈:“啊?”
樟子:“这时候不应该说那个女孩和奈良鹿久的后续吗!还有,‘她’是谁啊?”
“后续还没有啦,哪里有这么快?这是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玖辛奈极其神秘地说:“那个女孩叫松下吉乃。”
“嗯……”樟子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和松下老师是什么关系?”
玖辛奈将故事讲到一半,停在门口去摸钥匙,开了门却被灰尘呛得要去世。于是她将樟子好客地留在了门外:“你可以自己先脑补一下。”
“有什么好脑补的,感觉我想象力很贫瘠。”
“那就学我做白日梦啊!”
樟子轻快地笑出声来,随后默然看她走进深深走廊,夕阳一半一半地被落在身后,一寸一寸的红色被黑暗施加洗礼,好像瞬间进入了异空间。玖辛奈将袜子都甩在玄关,明明是家,为什么有未知洞穴的深邃恐惧?樟子以为是自己还没脱离任务的压抑氛围,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鞋跟敲击地面。
这房子似乎是有些年头了。樟子想道。午后浓荫如水,庭院深深,后排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与潺潺而过的小溪,时而掠飞过一只长脖子水鸟,雪白双翅振于日下,蹿进远处一栋废弃了的房子,却再没有出来,原来是在里面筑了巢。
她凝神望去,细细地想象。因是老房子,空间里有些苍凉的开阔,虽然阳光还不吝啬,但总是晦暗不明。身旁一下子静了下来,她抬起手表,连表盘上秒针嚓嚓转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赤名樟子站在原地,看墙边残余窗棂的投影,渐渐朝草丛深处移去。